天下人皆知,戰王麾下,軍律嚴明。

行軍作戰所向披靡,更善待百姓,從不沾染民生半點。

對於那些強搶民女,搶占百姓財物的兵卒將領,素來嚴懲不貸

墨璟曄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他厭惡痛恨的那種人。

雲裳怔怔的望著他,明明還是那張臉,可是神色表情,還有說話的語氣,怎的就與從前判若兩人了呢?

小葉子的眼睛裏總是簡單清澈,不帶任何雜念,幹淨得像那山泉水一般,讓人不忍拒絕。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他幽深的眸子複雜得像是能夠容下整個世界,眼底呼之欲出的掠奪,馬上就要洶湧而來。

雲裳默默地搖頭,喃聲自語一般:“不是的,你不是小葉子。你不可能是他……”

雲裳鉚足了力氣,翻開被子向床下跑去,墨璟曄哪裏肯放她,一把拉回她來,死死按住在**。

她實在太柔弱,柔弱到他害怕自己隻要稍稍用力,就能扭壞了她。

縱是如此,雲裳也因為手臂上的疼痛,痛呼出來。

“啊……”

“姐姐!”墨璟曄見她生痛,立即鬆了手。

“你別碰我!”

雲裳如同躲避洪水猛獸一樣,縮起自己的身子,不讓他觸碰,眼中隻有無盡的恐懼。

“好,我不碰你。”墨璟曄從未見過她像現在這樣,既軟弱又尖銳。

眼帶防範地盯著自己,這樣的目光讓他受傷,難過得心口發疼。

他好像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二人之間悄悄溜走。

墨璟曄依著她,站得遠遠的。眼睛卻不敢放鬆半點,生怕自己眨眼之間,她就會消失不見。

這是一種錯覺,很真實的錯覺。

“姐姐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包括你的那些家人。你放鬆一點,你太緊張了。”

這樣緊繃不安的雲裳,讓墨璟曄感到無所適從,內心焦躁不已。

俞嘉聽見屋裏的動靜,奪門闖了進來,看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再看王爺已然恢複了他應有的威懾氣勢,便猜出了一二來。

躬身一禮,沉聲道了句:“公子。”

墨璟曄無暇看他,隻是擺了擺手。

俞嘉抬眼看了如受驚小獸一般的雲裳一眼,才肅然躬身,撤回屋外。

“公……子?”雲裳如夢方醒,蹙眉低喃著這兩個字。

唇齒間似乎在反複琢磨這分明平常,在此刻卻顯得晦澀難懂的字眼。

“所以,你不是小葉子,也不是受傷逃難的小乞丐?可你為什麽要撒謊?要欺騙我?”

雲裳不懂。

救他隻是發自本心,並未有任何求取之心,可他為何要這樣提防自己?

墨璟曄微微蹙眉後,才輕聲道:

“起初我並未說明自己是何身份,是姐姐你,看我重傷後言語不清,又窘迫潦倒,認定我是心智不全,受人欺淩而出逃的家仆。”

墨璟曄似好心的提醒,卻惹來雲裳的自嘲而笑。

“是了,是我沒有問清楚,一心以為你也是個苦命的人,這不怨你。”

雲裳抹去腮邊笑出來的清淚,移開目光,不再看他,麵容清冷地下起逐客令來:

“既然如此,葉公子請便吧,如今你傷勢已經痊愈,還請離開我家,還我家一個清淨。”

枉自己擔心他被人欺負,或是遇上山中野獸,一心追出去。

卻不想,人家不僅身份顯赫,還找到了隨身侍從。

看那個俞大哥,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不難猜想他該是富庶人家子弟。

真是難為他們在自己麵前演戲了。

雲裳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可悲。

自己真是天真,為了這本不信任自己,更不需要自己照顧的陌路人,跟婆婆相公生出嫌隙。

簡直是不值得。

墨璟曄看著這小婦人板起來的麵孔,又是心疼,又是憐愛。

溫言提醒道:“姐姐,我不姓葉,我……我姓墨,大墨的墨。”

墨璟曄隻是著重地提了自己的姓氏,並沒有直言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小婦人隻是得知自己身份貴重,就已經這般抵觸,難以接受。

若是跟她說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豈不是嚇壞了她。

還是慢慢來吧。

雲裳置若罔聞,不屑一顧:“無論姓甚名誰,都與我無關。趁著天色尚早,你們快走吧。”

雲裳在次逐客,墨璟曄的不悅躍然而上。

“姐姐剛剛沒有聽進我的話麽?我說,我要帶你離開這裏。這兒窮山惡水,民風也粗鄙不堪。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居所,姐姐跟我回邊城吧,我在那兒有一府邸……”

雲裳仿佛聽了一個荒誕至極的笑話,看著他,道:“荒謬,我有家有丈夫,更有母家可以依靠。與你無親無故,為何要跟你走?”

墨璟曄默了一瞬,生硬著開口:“姐姐是一個和善溫和之人,那孟大郎遠配不上你。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想回報姐姐。”

“不需要。”雲裳的臉色依舊冷淡:“我隻想過回原本平靜的日子,至於我與相公之間如何,更無需外人置喙。”

“外人?”

墨璟曄厲眸驟亮,逼近她,道:“僅是我為求保全自身,沒有道明身份,在你眼中便成了外人嗎?即使我對你有所隱瞞,但從未做過傷害你,令你不悅之事。”

墨璟曄因為斂收著脾氣,額間的青筋隱隱暴跳,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忍耐,可是雲裳卻不領情。

“你說得對,我雖救過你,可你也幫我做過不少家裏的活,就算是兩清了吧。墨公子,還請你馬上離開,莫再糾纏。”

“你!”墨璟曄氣結在胸,緊握住她纖細的手臂,沉如淵底的深眸,有灼熱的火焰跳動。

“我說,我要你跟我走,這不是商量。雲裳,你不要消耗我的耐心,對你我已經到了極致。我不會虧待與你,從此後錦衣玉食,奴婢成群。就連你腹中子我也已經有了安排,你還要我做到何地?”

雲裳的倔強也被激了出來,睨視著他,道:“你便是這樣報恩與你的救命恩人的?”

“……”墨璟曄一時間被堵得無話可說,隻有胸膛被激得激**起伏。

雲裳態度堅決,最後送客:“墨公子,還請你帶著你的人,離開驢頭村。若是日後再見,隻當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罷。”

她的小臉肅冷孤傲,微微揚起下巴,彰示著她的倔強。

相處中,從未見過她這般冷硬的姿態。

墨璟曄心口發空,那個對自己輕言軟語,生怕他委屈難過的姐姐,總是不見了麽?

墨璟曄眸光狠狠一定,鐵製般的大掌狠狠把她拉向自己。

他看到她驚慌失措,猶如無處可逃的小兔,撞進自己的懷裏。

俯身重重吻上那令他朝思暮想的櫻唇,這一刻他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何沒有早一些這樣對她,白白辜負了那麽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