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小子,天快黑了,我們現在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發,大概中午就能到縣城了。”老劉是個四十多歲,性格爽快,長得極為壯實,一路上話沒有停過,不斷與雲沐陽東拉西扯著,還向雲沐陽講了許多江湖的趣事,一路下來雖沒把雲沐陽的離別心思一掃而空,卻也是開心了不少。

“行,一切但憑劉大伯做主。”雲沐陽聽見老劉叫自己鍾家小子,也不惱,自己便是鍾家小子亦是雲家小子。

“鍾小子,今晚就在這土地廟將就一晚,你也別不習慣,出門在外就這樣,過幾次你就習慣了。你之前有沒有在野外過過夜?”車夫老劉在一間破舊的土地廟放下東西,頭也不抬地對雲沐陽說道。

“劉伯,我曾跟師父到山裏采過藥,也曾在山裏住過,這個您不用擔心。況且這土地廟也還好,起碼還能遮風擋擋雨,這裏不比家裏,小侄省得的。”

“如此便好,那咱們去弄些柴火來。”

“好咧!”雲沐陽應著便出了破廟去撿柴火去了。

木柴在火裏劈裏啪啦地響個不停,火紅的光映著雲沐陽稚氣的臉龐。

“鍾小子,你說你沒事兒跑豐城去幹嘛呀?你那死鬼師父也是,你在咱縣裏做個郎中也好啊!非得叫你去豐城,那都不知有多遠?”兩人吃過晚飯後,老劉的話匣子又打開了。

“劉伯,先師曾說豐城有一位與其相交多年的老友,先師臨去時囑咐我異日出得山村時便去投奔。”雲沐陽口中說著張老給他找的說辭。

“這樣我也不多說了,不過你可得一路小心,這城裏可不比咱村裏,殺人打劫的事兒可從來沒少過,我可就路上遇到過幾回,嚇得我連大氣兒都不敢喘,幸好…”劉老又自一人說起他的光輝事跡,若非念其是長輩,又是為自己好,隻怕雲沐陽早就捂起耳朵跑了,隻得又耐著性子把話聽完了。許是老劉一日趕車累了,不過小半刻功夫便呼嚕聲響起。

雲沐陽躺在幹草上,聽著如雷的鼾聲,又想起今日離家遠行,實是無半點睡意,隻得又坐起盤膝打坐。心中半是興奮、半是迷茫,自那日看了那本《養身經》之後,才知《養身經》內另有玄機。

話說那日雲沐陽第一次使用靈目術看了那‘水箭行氣’的法決,其後便沉浸其中,直至體內內力消耗將近方才罷休。次日清晨又拿起那本《養身經》翻閱,一頁頁翻過,書中隱藏內容著實令雲沐陽驚駭不已。書中第三頁有兩段口訣,其一為靈目窺神,並未隱藏,其二則是水箭行氣,第四頁又有兩段口訣,一名為憑虛禦風,二名水蘊靈療,其後第五頁又有三段口訣,一名為凝水成冰,二名為化水為甲,三為明火同燃,其後數頁除卻各頁本有的圖文,餘者皆無隱文,直至翻至最後一頁,卻是一封信中所言對雲沐陽而言實在是驚世駭俗,令其不願相信眼中所見、腦中所思,然則字字句句皆如魔咒,烙印在他腦海之中,構成一幅天地萬象圖。

“餘陳溪雨,攜夫雲白告雲氏子孫書。”

“雲白,那不是先祖名諱嗎?如此說來,這人便是我雲家老祖宗了!”雲沐陽看到此處心中一震,自己也隻是曾聽娘親說過雲家祖先諱單一個‘白’字,其他的母親也是知之甚少。雲沐陽又繼續往下讀。

“餘姓陳,生於九連山脈陳氏一族,先天有仙緣道體,奈何資質低下,大道無望,餘年二十一時得遇雲郎,其雖為凡人卻有大誌向,生性敏睿,對吾又是情有獨鍾,餘意欲嫁與雲郎為妻,然家族因雲郎本是凡人,不允,餘大怒,卻又無可奈何,隻得私下離家,與雲郎逃至宋地…”

“凡人?為什麽說是凡人?難道老祖母不是人嗎?”雲沐陽讀到此處疑惑大起。

“吾夫妻二人至宋地,雲郎身有武藝,又兼之有些學問,便在汴京留下,雲郎花費大功夫考取功名,後官至一品,輔佐皇帝,如此方有雲氏家族。餘誌並不在富貴,隻欲與雲郎長相廝守,度此一生,然心中又時有愧疚,未能侍奉父母親長…”

“餘本不欲留下此口訣於塵世間,然又恐後世有仙緣者失此大道之機緣,權衡再三,錄下此修仙法訣,並告後世,凡雲家後人需習練此訣六年,若無成就方可棄之,以此檢驗後世子孫是否有仙緣道體,若有道體者習之,便能以自身肉身為熔爐,吸取天地造化之靈氣漸化為真元聚於丹田,充盈於經脈…”

“此訣名為《水蘊靈訣》,共十二層,餘僅得其中煉氣期前八層口訣,此訣唯有先天生具道體者者方能習練,在水靈之地修煉此訣,必定能事半功倍…”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道德經》)…”

“有古之道者言,天地萬物源於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土,四曰金,五曰木,五行相生相克…”

“餘資質低下修煉奇難,大道無望…”雲沐陽亦是不知究竟是如何將此書讀完,隻知每讀至一處便是心頭震驚一次,到後來心頭已是麻木不已。

“仙人?這竟然是仙人所學,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雲沐陽再三問自己,又將那封書信讀了一次,“原來這不是高深的武功秘籍,這不是,原來…”

他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震驚,狠狠掐了自己數下,這究竟是該喜悅還是如何?該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去麵對?“我該去告訴娘親嗎,去告訴師父嗎?”雲沐陽心中矛盾不已,想來想去也無結果。

雲沐陽想起那日之事也是唏噓不已,如今想起,幸而當日未曾告訴他人,如若說了,這秘密或許無法保住,隻會如師父所說禍及家人親。,正因雲沐陽心中害怕此秘密為人所知,故而才急於求成,以致後來若非張老相救,雲沐陽幾乎魂至幽冥。之後雲沐陽不敢再貪功冒進,便腳踏實地,不久終是練至第三層,不久之後又是練至第四層。

雲沐陽聽著耳邊的鼾聲兼之又有心事,心中煩躁,便是想要入定修煉也難,便起身往廟外走去,步履輕盈之至,竟是連半分聲響也無。雲沐陽走至門外,隻見夜空之上,點點星光燦爛,他輕輕一躍,身如飛鳥,便躍上廟旁那株將近兩丈的古鬆樹。

“這禦風訣端是奇妙,不曾想真能憑虛禦風,也不枉我苦練許久。”雲沐陽心中得意,露出幾分笑容。隨後雲沐陽又自盤膝、凝神、入定,這《水蘊靈訣》早已是得心應手,已不是初學時那般笨拙,全身心浸入修煉之中,自那日瞧了書中隱文後,業已學會修煉之時神識外放,防止危機驟生。

“鍾小子,你倒是起得早啊!”劉伯揉著雙眼對雲沐陽笑著喊道,“竟然連早飯都做好了,我還道今早得啃幹糧呢!沒想到和你這小娃子走一起還能享享福,哈哈…”

“劉伯說笑了,我們還是快快食了早飯進縣城吧!”雲沐陽知道老劉除了話多些,人卻也是爽朗的,不與他多客氣,與他說笑道。

“哈哈,你小子等不及了,第一次進縣城吧!沒事兒,不急,如今離著縣城也是不遠了。”劉伯說著捧起陶碗,抓起木筷將早飯扒拉完。

“坐好咧!這就出發吧!”劉伯抓起粗繩,拍了牛臀幾下,高聲喊道。

晨陽初升,雲沐陽坐在牛車上,望了望來時的方向,那裏已染了一片金黃,故鄉,故鄉的人已是越來越遠,他很想問一問何時才能再回來,可是他不知道他應該問誰,他又轉過頭,順著牛車前行的方向抬起那稚氣的臉龐。路一直在他腳下,不斷地延伸,直至與天際合為一體,誰也不知有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