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燼舟壓抑不住內心的快樂,一蹦一跳地朝縣衙跑去。
夜已深沉,起義軍都已睡下,隻有縣衙正廳處燃著點點燭火。
李家兄弟和顧淮川圍坐在縣衙後院的涼亭裏,三個人擰著眉頭,似乎在爭論什麽。
“要我說就該把那個小畜生送回去,你留著也是費糧食,殺也不能殺,留著幹嘛?”
“我與淩燁有不共戴天之仇,早晚會殺了他,但現在我留著他還有用!”
李寂冬徹底忍不住了,忽然站起來,帶的燭火瘋狂跳動差點熄滅。
“有用,你說有什麽用?
我們這算上老幼婦孺,滿打滿算就四千人,他老子手裏握著三萬全副武裝的精兵,真要是惹急了卓縣都能推平!
你啊你,我該怎麽說你!”
顧淮川瞧他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壓抑著內心的火氣,站起來與他平視,一字一句道:
“卓縣背靠鳴鸞山脈,淮水經流,易守難攻,別說就三萬,哪怕三十萬我顧淮川都不帶怕的!”
正廳氣氛劍拔弩張,林燼舟想進去勸一勸,餘光瞥見門口有個傳令兵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大晚上來,一定是有要緊事。
“是發生什麽了嗎?”
傳令兵看了看正廳宛如火藥桶的兩個男人,抱拳拱手道:
“回小林郎中,外麵來了兩個人,一個是知州府來的,另一個……”
“另一個是什麽人?”
“那人自稱是平宛山的二東家,點名要見我們顧將軍。”
傳令兵剛說完,眼神驚恐地看向林燼舟身後,剛剛吵得不可開交的三個人此時黑著臉並排站在她身後。
“姐姐,跟我走,咱們一起見見他們。”
林燼舟沉默著跟在顧淮川身後,此時是大概是淩晨一點多,她困得不行。
縣衙正廳兩邊分別坐著兩個男人,一個氣定神閑,一個急急躁躁。
“我說,你們當家的怎麽還不來?莫不是看不起我洪泗!”
衛兵不想理他,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立刻正身對剛進來的顧淮川行禮。
“將軍。”
顧淮川一隻腳踏進來,洪泗就站起身橫在他麵前,上下打量一番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嗤笑。
“你就是鳳凰娘娘說的顧氏兒郎?”
顧淮川不著痕跡地將林燼舟護在身後,向前一步道:
“是我,顧淮川。”
“我大哥真是看走眼了,什麽紫微星落顧氏兒郎,一個毛頭小子能成什麽大事?”
洪泗一邊說一邊搖頭,平宛山的當家人最近病重,眼看著就不行了,但他依舊死死咬著權柄不肯交給二當家的洪泗。
全因洪泗最近收了淩銳的賄賂,隻等大當家的閉眼,就帶著平宛山三千號兄弟歸順淩銳去當他的私兵。
大當家的這一生最痛很韃子兵,當聽說顧淮川起義後,忙不迭派人送信想要將手裏的兄弟托付給他。
可路上卻被洪泗截胡,洪泗殺了大哥派的送信人,自己帶著心腹來會會這個敢跟朝廷對著幹的家夥。
洪泗眯著眼睛打量著麵前的三個人,特地避開長相粗獷的李尋春,準備撞開李寂冬離開正廳。
可李寂冬好歹也是鳳凰寨的老大,他隻是長得斯文,下盤比李尋春還穩當。
洪泗撞了兩下沒撞開,一回頭瞧見四雙憤怒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洪泗冷汗直流,依舊梗著脖子虛張聲勢道:
“讓開!”
李寂冬雙腿死死釘在原地冷哼一聲,別開臉不想看他。
“洪二當家的,是專程來罵我的嗎?”
顧淮川負手站在正廳中央,李家兄弟並肩將出口堵死,門外立著一排十個手持菜刀的士兵,齊刷刷看向洪泗。
洪泗是個混跡江湖多年的滾刀肉,他看不上顧淮川,更不信一個二十都沒有年輕人能翻出什麽花。
“顧將軍,我也不是貿然前來的,平宛山寨子裏三千號兄弟可都等著我的號令呢,我要是回不去,你猜這卓縣明天還是不是你的?”
他這話言語中滿是威脅,顧淮川坐在昔日縣太爺的位置上差點把舌頭笑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
洪泗瞧他的樣子氣的咬牙切齒,拳頭緊緊攥著,要不是礙於自己帶的人少,真想上去給他揍一頓。
“洪泗,大當家的早早的把話送到我這裏來了!
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敢來我這,誰給你的自信?我都不敢想你這樣的腦子是怎麽在這亂世中活下來的?”
顧淮川下巴微抬,早在一旁恨得牙癢癢的李尋春立刻衝上去給洪泗按在地上,他早看這鱉孫不順眼了。
“臭小子你敢按我!小心我那三千多號兄弟來推了你這卓縣!”
“什麽你的?那是大當家的給我的!”
洪泗也許是腦子真的不好,死到臨頭了還在叫囂。
顧淮川最後一點耐心已經耗幹,抽出衛兵腰間的佩刀,反手抹了洪泗的脖子,他提著滴血的刀走到門口,洪泗帶來的三個護衛已經被按住跪下了。
“你們誰回去報信?”
“你殺了我們二當家,還敢讓我們回去報信!姓顧的,你死定了!”
一個護衛張嘴大罵顧淮川,他似乎不知道洪泗的小九九已經敗露,紅著臉、呲牙咧嘴,看這樣子跟死了爹娘似的。
不等顧淮川開口,押著他的衛兵一劍封喉。
顧淮川一臉平靜,走到第二個護衛跟前問道:
“知道回去怎麽說嗎?”
那個護衛似乎被嚇傻了,直勾勾地盯著顧淮川,嘴巴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個字。
“沒用的東西,就這膽子還上山當土匪?”
動脈血直直呲出好幾米,滾燙的觸感落在第三個人的臉上,不等顧淮川張嘴,他急急慌慌道:
“顧將軍!我知道......我知道怎麽說!二當家的奉大當家的命令,讓我去山裏喊諸位兄弟來卓縣,甘當顧將軍馬前卒!”
忙活一晚上終於碰見個識時務的,顧淮川把洪泗的腰牌取下來遞給第三個人,他大口喘著粗氣,跪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林燼舟端著一碗熱湯麵遞給他,還塞給他一把巧克力豆。
護衛看著這個漂亮的女人愣了神,礙於她身後凶神惡煞的顧淮川愣是不敢接。
“特意給你煮的麵,吃完好幹活。你跟著我們不虧,以後天天都有這樣的飯食。”
護衛接過碗,不管麵條燙不燙,一股腦塞進嘴裏,拿著洪泗的腰牌轉頭就跑。
他走了沒一會,李尋春帶著十幾號人跟上去,以防這小子反水。
“打一悶棍,再給個甜棗,顧將軍這雙簧唱得真不錯。”
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出聲的男人起身,走到顧淮川跟前恭恭敬敬拱手道:
“在下陸靖聲,雲州城防隊長。”
“來給淩銳要兒子的?”
顧淮川對這個男人沒有好氣,可他不但不生氣,反而賠笑道:
“淩銳家的小畜生死不死跟我無關,顧將軍要是殺了他也是造福雲州百姓,我深夜來訪隻是想和顧將軍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