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川想好了對策,送姐姐回家的方式需要滿足兩個條件,第一,自己身死乾陽山;第二,在林燼舟清醒的時候折斷她脖子上的柳枝項圈。
可是這兩個條件自己不能一起完成,這其中就必須有人幫他,在他身死之後折斷林燼舟脖子上的柳枝項圈。
他看著滿臉怒容的李寂冬,這個幫他的人,李寂冬再合適不過。、
顧淮川雙手抱拳,站在離李寂冬三步之外的距離,朝他深深鞠躬。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屬實將李寂冬嚇了一跳,他下意識朝後撤了一步,一瞬間忘了生氣,滿臉不敢相信。
“你......你幹嘛?你這是幹什麽?”
李寂冬上前走了兩步想將顧淮川扶起來,可是顧淮川死死繃著腰,說什麽也不願意起身,他倔強的舉動,著實讓李寂冬頭疼了一把。
“你有什麽事你就說啊!我和陸先生還有林姑娘肯定不能讓你獨自一人麵對困境。抱歉,我剛剛是情緒太激動了,你也不說為什麽非要帶兵去乾陽山。
陸今南那家夥揮兵南下又怎麽樣?咱們赤陽軍也不是泥捏的,還會怕那些韃子兵不成?
你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講,你別動不動就鞠躬,我還活的好好的,你等我死了再鞠躬也不晚。”
李寂冬叨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好說歹說終於將顧淮川勸起來,他抬起臉看向李寂冬,李寂冬這才發現,顧淮川這小子竟然哭了。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尤其是現在還在落雪的雪地裏,顧淮川雙眼通紅蓄滿淚水,眼淚很有可能會被凍住。
這家夥好好的要是凍瞎了,林姑娘還不知道要怎麽心疼。
“你......你......”
李寂冬咬著牙,食指懸空顫抖著點著顧淮川,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拉住他的衣袖將人帶進還算暖和的屋內。
“哭吧,這裏暖和,你想怎麽哭就怎麽哭。”
李寂冬坐在椅子上看向身邊似乎是失了魂魄的顧淮川,歎了一口氣。顧淮川是主帥不假,是雲州地界上第一個起義、第一個朝韃子兵招呼刀子的狠人。
起義一年多,他表現出了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智謀和成算,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年紀。此時兩人麵對麵坐著,顧淮川臉上掛著淚水,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李寂冬直視這樣的顧淮川,才恍然想起,這個被稱為赤陽軍主帥的家夥,如今才剛剛滿二十歲,要不是生在亂世,他也可能是一個在父母身邊承歡的弱冠少年。
李寂冬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就軟了下來。
“說吧,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顧淮川抬起眼睛,直直看向李寂冬,低聲問:
“李大哥,你相信這世界是鬼神存在嗎?”
“相信啊。”
李寂冬回答的坦坦****,顧淮川梗了一下,低頭思考該怎麽繼續說自己夢裏經曆的事。
“李大哥,我昨晚夢見一個頭生雙角的女人,她說姐姐是仙界來人間修行的仙人......”
“頭生雙角?”
李寂冬聽到這迷惑了一下,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看不清麵容的黑影,那個女人看起來和常人無異,但不知道為什麽顧淮川提起頭生雙角這個顯著的特征的時候,自己會第一時間想到她。
“然後呢?這個女人和我們現在說的事有聯係嗎?”
“有。這個女人說我本該在十歲那年鬧蝗災的時候就死了,是我無意間撞倒姐姐麵前,她發了善心才讓我活下來。這件事我承認是這樣,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說姐姐因為幫助我生了修行曆練不該生出的執念。
現在姐姐的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也是因為我......”
“荒謬。”
李寂冬翻了個白眼,顧淮川這個人怎麽回事?鬼扯的話竟然還相信。
“這不荒謬,如果姐姐不是仙人,那怎麽解釋她能帶來那麽多我們沒見過的東西。李大哥,姐姐帶來的精米精麵你也吃了是不是?還有那些先進的冶鐵製鋼方式,舉國上下僅我們赤陽軍可以造出那樣的刀具,如果她不是仙人,這該怎麽解釋?”
顧淮川說的有道理,李寂冬無法反駁。他早就在鳳凰寨的時候就看出來林燼舟的不同尋常,卻從沒深想過她為什麽會這樣。
“李大哥,那個女人說如果姐姐不修正這個世界的錯誤,繼續留在這裏影響世界進程,姐姐將會身死魂滅......”
身死魂滅四個字太過於沉重,李寂冬不由得抬起頭瞪大雙眼。林姑娘......林姑娘決不能落得如此下場!
“那女人可跟你說了什麽破解之法?”
李寂冬神色認真起來,事關林燼舟的性命,哪怕是顧淮川鬼扯他也願意相信,更何況顧淮川這小子對她的感情不比自己淺,絕不可能拿這樣的事開玩笑。
許是李寂冬的神情轉變太快,眼神太迫切,顧淮川眼睛躲閃著遲疑了。
“那個女人說......”
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可急壞了李寂冬,他拍著桌子追問道:
“說什麽?你倒是說啊!剛剛在兵營門口你就這樣,現在事到臨頭了還這樣!你能不能快點!”
見李寂冬急了,顧淮川牙一咬、心一橫,下定決心說道:
“那個女人說,隻要在我死在乾陽山之後,折斷姐姐脖子上的柳枝項圈,就能送她回去。”
李寂冬呆住,眼神躲閃。他沒想到送林燼舟回去竟然是讓顧淮川去死,想到顧淮川剛剛的眼淚和吞吞吐吐不願說出來的樣子,李寂冬瞬間理解了。
人對生存的渴望是無限大的,尤其是他和顧淮川這樣見識過亂世,經曆過至親死在麵前的悲痛的人,生存的欲望隻能更強烈。
而現在送林姑娘回去的條件是讓顧淮川喪命,不說顧淮川舍不舍得,單是告訴林燼舟,她都不會答應。
“林姑娘知道這件事嗎?”
沉默半晌,李寂冬最後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睡了,我不打算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