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物語8
醒來時，發現我躺在醫院的病房裏，小姨安靜地將頭埋在床邊睡著了，樣子似乎很疲憊。
我感到腹中一陣灼痛，那是之前被捅傷的地方。不禁挪動了下身子，卻發出了異常大的聲響。
這醫院裏的床都是豆腐渣工程嗎？比我還渣！然後小姨就醒了，抬起頭看著我，眼圈紅紅的，有些嗔怒。
“小……”我將剛準備說出來的話又咽了回去，因為我看見她的眼神霎時間變得生氣起來。
“終於醒了……”她冷冷地說。
“算……是睡了一覺吧。”
小姨舉起手來似乎想打我，但可能是考慮到我是病人所以又放下了，哼一聲轉過頭。
我笑了下說：“還是小姨最疼我了，如果你不是我小姨的話說不定我就會一不小心變成姨控愛上你的。”
小姨一副想要發火的表情，但實在忍不住一樣笑了起來，“你這個混小子，害得我現在想打你都沒有力氣了。”
“麻麻，連小姨都要打我的話我還是去死吧。”
小姨幽幽地歎氣說：“你知道你這次惹的事情後果有多嚴重嗎？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就算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顧及一下周圍關心你的人啊……”她摸了摸我的頭，“下次再這樣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是，小姨的話我什麽時候沒有聽過呢？”
小姨嗬嗬笑了起來說：“虧你這小子還有點良心。”
“對了！”忽然想到，於是問了，“韓雨萱……她怎麽樣了？”
“那個女孩呀？她在拖你回來之後生了一場感冒，現在正在休息著呢。”
“是嗎？”果然是她帶我回來的，但為什麽是拖著我回來的？
小姨歎息說：“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
“這麽久！”
“知道事情的嚴重了吧。”小姨用手指撚了撚我的額頭，“害得我差點以為連你也要離開我了，擔心死我了！”
“那……”
小姨接過我的話說：“你這麽一折騰，至少也要三個月後才能夠出院，高考就不用指望了。”
哈哈……雖然很不想笑，但也是因禍得福，不用再麵對那嚇死人的考試了。
小姨輕輕笑了起來說：“不過你可不要太高興了，這次不能高考，還有下次，麵對現實吧！再複習一年，即使你沒有受傷看你那渣樣也考不了什麽重點大學。”
“我有這麽差嗎？”
“少動點歪腦筋，這可是關係到你的前途，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停頓了下，她繼續說，“還有，你爸媽那邊也不可能再隱瞞下去了，誰教你自討苦吃。”
說完後她看了看手表，“時間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過來……還有你爸和我姐……做好心理準備吧。”
“哦，那多謝小姨了，不過麻煩你再幫我挖了墳墓讓我直接跳下去好了。”
小姨笑了起來說：“少花言巧語了，還是想想你明天怎樣跟他們解釋吧，少不了要教育一番的。”說完後她就離開了。
我躺了下來，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明天老新還有李小容過來但鑒於我是傷者所以不會打我，可是肯定會囉囉嗦嗦地說一大堆話，耳洞都要磨穿了。
正當我想著要怎麽樣解釋的時候，門突然“砰”一聲被踢開了，安南怒氣衝衝地走過來，沒有等我反應就“啪啪”往我臉上扇了兩巴掌。真是暴力的女人！
“喂，我可是傷者，你溫柔點行不行。”我這麽說著，安南舉起的手又放下了，生氣地轉過了一旁。
我不滿地看著她說：“幹嘛發這麽大的火氣？”
安南回過頭來冷戰說：“你還好意思說，惹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來，倒像是個局外人一樣。”
“你去跳江我都沒有說什麽了，我隻是去淋個雨而已。”
安南沒好氣地說：“誰才有空理你！我說的是你害的小萱生了這麽大的一場感冒，罪該萬死！”
這女人實在太可惡了，雖然心裏很不滿但是害怕如果再說什麽她會忽然飛來一刀所以我還是先暫時忍下吧。
“那……韓雨萱，她現在怎麽樣了？”
“你自己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去管別人，省省吧。”
“至少也要讓我知道她的情況吧。”
“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比你好。”
“好多少？”
“比你好一點。”
“你的意思是……她，死了？”
“我呸！”安南狠狠看著我說，“虧小萱還那麽拚命地把你救了回來，你還詛咒她去死，你真是渣得良心都讓狗吃了！”
“是你自己說的，她的情況比我好一點，我現在的情況是生不如死，那她不就是死了嗎？”
“你腦子裏都是些什麽奇怪的思維，真受不了你這個人。”
“喂，這是很正常的想法。”
安南沉默了下，淡淡說：“小萱已經醒了。”
“她也暈了嗎？”
“廢話！”安南歎息著按了下太陽穴，“你這個人真是渣。”
“這和渣沒有什麽關係吧。”我說，翻開被子，“總之先去看一下她吧。”如果是因為我才讓她受傷了的話，心裏，總是無法原諒自己。她因為四年前的事情所以對我這樣，但是四年前的事情和她根本沒有關係，我無法接受她的施舍一樣的溫柔。
安南臉色一變，連忙阻止說：“喂！你想幹什麽！瘋了，不要命了，瞧瞧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還有力氣站起來！”
“沒事！”我掙紮著站了起來，雖然感覺小腹很痛，大腦很暈，渾身沒勁，視線朦朧，很想吐。但是，這也沒有什麽的，是嗎？
然後，我站了起來，但剛走了一步就忽然倒在了地上，“沒事沒事……”我說，再次試圖站起來，但很快又倒下了。
我一邊罵著這破醫院的地板還真是滑啊，一邊扶著牆壁顫抖著站起來，笑著說：“看吧，我不是站了起來了嗎？”走了一步。又倒下。
“TM的，這地板一定是打蠟了！”我說。“幹脆就懶得站起來了。反正我這個人就是這麽渣！爬過去也沒有什麽的。”說著緩緩地向前爬著。
為什麽我會這樣子呢？我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韓雨萱因為四年前的事情而感到愧疚，但那根本就是不需要的，錯了的，她不用這樣。那件事，錯的人隻有我一個，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因為愧疚而可憐我，施舍我，這根本就是多餘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可憐，我就是我，我就是人渣徐官釗。
我不能忍受這樣，責任隻有我一個人，不應該要其他人來承擔。所以，我……
“別傻了！”安南過來扶起我。
“沒事的，我自己可以走。”我推開她，卻又無力地趴在地上，“還是這樣最適合我了，學過物理嗎，這樣重心是最穩的了。”
安南帶著哭腔一樣地來扶起我，“笨蛋！你是笨蛋嗎，混蛋！”
“都說了沒事的！”不知怎的，我大喊了一聲，冰冷的。帶著怒氣。
安南怔怔地看著我，我也有些發愣了。為什麽我會發出這種聲音？我在對誰發火？這，並不是我呀！我是人渣，天下第一渣，可是即使是那樣，我也一直都很喜歡自己。無論是自戀，渣宰，姐控，墮落……那又怎樣？但是，我討厭現在的自己，正如四年前討厭自己一樣。
趴在地上，再無力前進一步。“啊——”我用盡全身力氣捶了下地麵，淚水不經意地湧出雙眼。這樣的自己，還真是軟弱啊！不堪一擊，所以，我才討厭自己。
安南眼裏打轉著晶瑩的**，“不要再傻了！”她也喊了出來，想過來扶起我。但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讓他自己站起來。”
冰冷的，擠不出一絲一毫的情感，韓雨萱虛弱地扶著門站著，穿著白色的病服，但臉色似乎很蒼白，憔悴。輕微地喘著氣，胸脯輕輕起伏著，雙眼毫無色彩的冰冷，冷冷地看著我。
她用虛弱但是冰冷的聲音說：“你不是想要見我嗎？現在我來了，你起來呀。”
我沒有說話，掙紮著坐在地上，看了她一眼笑著說：“看來你的情況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韓雨萱沒有理會我的話，冷冷說：“徐官釗，你這樣做是在做給誰看呢？”
我苦笑了下，是啊，我這樣做是在做給誰看呢？但是我，已經無力保持原來的麵目了。大概現在的我，才是最真實的我吧，虛弱，不堪一擊，像個靠著別人施舍為生的乞丐。
韓雨萱冷冷地說：“徐官釗，如果你以為這樣的話，我就會同情你，可憐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隻會更加的鄙視你，看不起你。”
“你這女人，說話還真是不要臉啊！我什麽時候要過你的同情了！”我掙紮了下，努力地站了起來。
韓雨萱淡淡地說：“是嗎，終於說出來了。”
“我從來都沒有隱瞞過。”
她冷笑說：“那麽是我理解錯了了嗎？一直生活在四年前的怪物，一直欺騙著自己，欺騙別人，你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
似無意中的話，再次勾起了那一段辛澀的往事。我一直以來都是自欺欺人嗎？我欺騙誰？但關她什麽事？
“如果我是自欺欺人的話，那你呢？關你什麽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可憐，不需要你的施舍！”
韓雨萱攥緊拳頭，又鬆開，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但我麵前，“啪”地打了我一巴掌，咬唇說：“笨蛋！我從來都沒有同情，施舍過你……”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後身體一踉蹌，再次失去了知覺。
恍惚中，看到一群白色的人把我抬到一個冰冷的台上，又翻開了我的衣服……
這群人還真是色啊，我都這樣了還想對我做什麽事？簡直比我還渣！一個白色衣服的人說：“發炎了嗎？”
“嗯。”另一個人說，然後拿起了一把刀子在我肚子上割了起來。但我居然感覺不到痛，不過由於太過於恐怖了所以徹底地暈了過去。
……
然後，醒過來時，依舊是雪白的病房，這次又不知道睡了多久，雖然睡得很舒服就是了。
床邊，有兩個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女的很安靜地睡著，呼吸很均勻，她就是我的媽媽李小容了。還有一個男的發出震天呼嚕響聲，我可能就是被他的呼嚕聲給吵醒了。雖然很不想說，可他就是我爸。
注意到我的微妙動靜後，李小容立即就醒了過來。真是讓人感動的母愛，連睡覺都在記著兒子，差點眼淚就要奔湧出來了。
老新還是震如雷聲地睡著，感動的氣氛一下子被他給衝淡了。
李小容眼紅紅腫，一臉疲倦的樣子，看見我醒過來後剛想抱住我但想到我身上有傷還是沒有抱過來。
她推了推老新，但老新還是沉浸在美好的夢裏不願醒來，努努嘴，“美女……美女……”地說著夢話。
李小容發火了，猛的在他臉上捆了一巴掌，他才如夢初醒地跳起來，“怎麽了？地震了嗎？美女在哪裏？”
這男人，真不愧是我爸。
老新這時才發現我已經醒了，而且李小容一臉怒氣地瞪著他。他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兒子呀，這次你住院花了幾千塊錢，我就先墊著，你以後再還。”
我絕對是他撿來的！
李小容不理他的話急切地看著我，“怎麽樣了，感覺好些了嗎？”
“沒事，我好的很！”
李小容歎了口氣說：“真是的，受了這麽樣重的傷都不肯跟我們說，想急死我們啊！”
“我就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所以才不告訴你們。”那個男人除外。
老新在一旁咳了一下說：“兒子呀，你這樣做確實不對，你應該早點說啊，不要害怕那點錢。我們是父子對不對，血濃於水，最多以後你還我的時候我給你打七折！”
總之我絕對不會說他是我爸。
李小容生氣地說：“下次你再敢這樣的話，我可就絕對不會原諒你了。”
“對對……”老新在一旁附和說，“下次不準再這樣了，否則我就收你利息了。”
這男人……我自詡為天下第一渣，他絕對是可以稱得上是宇宙第一渣了！至於銀河第一渣就留給我哥吧。
老新又說：“鑒於你目前還沒有還錢的能力，所以可以拖到以後再還。你是我兒子，我就給你最惠待遇吧，不收你利息，但是以後物價可能會飛漲，到時候錢就不值錢了，所以我們要重新討論一下……”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小容扇了一巴掌，“住嘴！”
老新弱弱地說：“我這也是培養他的獨立能力，你看人家美國那個什麽總統小時候不是打破了鄰居家的玻璃，然後他爸爸也隻是借錢給他，之後他就成了總統，你看……這是多麽偉大呀！”
李小容狠狠地看著他說：“可你也要看看現在他是什麽情況，再囉嗦的話晚上我就抽死你！”
老新可憐兮兮地閉上了嘴，這時門“吱”一聲輕輕地被推開了，小姨走了進來，“姐姐……”
李小容有些生氣地說：“小紫你也真是的，為什麽現在才把事情告訴我！”
小姨甜甜地笑了笑說：“好了姐姐，我也是怕你們擔心，誰知道他又會惹出這麽大的事情。”說著她嗔怒地看了我一眼。
李小容歎了口氣說：“看他的情況，肯定不能參加高考了。”
小姨抱了抱她的肩膀說：“姐姐你看呀，這件事情對他其實這是有好處的，讓他長個教訓。而且以他的學習成績即使參加高考也考不上什麽好的大學，倒不如讓他再複習一年再說吧。”
“說的也是。”
小姨看著我說：“你呀，也要努力點，如果明年考不上好的大學的話，小心我一輩子都不再理你了。”
“高考很重要嗎？”我不知怎的，發出了像冰一樣的聲音。
小姨和李小容被我的懵了下，“你怎麽會發出這種聲音？”
“我很累了。”說完後我蒙上了被子，如果要以一個高考就決定一個人一生的命運，那麽這樣的人生又有生麽意義？為了能夠以後找一份好工作然後貪圖享樂過上好日子，這樣的話，以這種目標而努力的話，我無法接受。我有我的路要走，即使以後會後悔，那也應該由我來選擇，而且，即使後悔，也沒有什麽的，都已經後悔了這麽多次了。
沉默了許久，小姨幽幽地歎氣說：“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李小容擔憂地看著我，老新奇怪地咳了下說：“真不愧是我的兒子……”但他剛說完就被李小容狠狠一看，然後立即焉了閉上嘴。
李小容關切地看了我一眼說：“那我們先走了……”
“嗯……唔……”我蒙著被子點了點頭。
他們走後，我將頭從被子裏伸出來。這什麽破被子呀，居然一點也不透氣，憋死我了。不過話說我現在是在哪家醫院，還是這個醫院嗎？但想想也不太可能，應該已經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了吧。
視線不經意看到了桌上的手機，然後忽然想到了韓雨萱。為什麽我會突然想到她呢？如果說是我喜歡上她了幹脆還是殺了我算吧！這種女人絕對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胸平坦的像飛機場一樣，而且她也太暴力了，我是姐控不是受虐狂。
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打個電話給她好吧，畢竟她得了重感冒也是因為我，總感覺心裏有點不安。將手機拿來打開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號碼。她都已經出國幾年了，這個號碼應該早就不用了吧。
還是不要打吧，我放下了手機。
突然間門被輕輕敲了幾下，“請進。”我說。
安南輕輕走了進來，這女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禮貌了，不是應該一腳把門踹開然後將我拎起來像之前一樣“啪啪”往我臉上扇幾巴掌的嗎？
安南說：“真好啊，還以為你已經一命嗚呼了。”
“托您的福還活著。”
安南在床邊坐下來。一臉奇怪地看著我，讓我以為我是不是退化回了猴子所以讓她這麽好奇，還是說我臉部殘疾了？
“喂，這樣一直盯著看很沒禮貌的。”
安南移開視線說：“隻是很好奇而已。”
“是好奇我為什麽還沒死嗎？”這樣的話我還是去死吧。
安南擺了擺手說：“不是，隻是對你這個人有點興趣而已。”停頓了下，她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和小萱之間，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了什麽？”
我錯開視線，“沒，什麽也沒有，隻是以前曾經幫過她一點小忙而已。”
“是這樣嗎？”安南用手撚著下巴，“不過小萱可是對你很關心的哦。”
“什麽？”
安南拿出手機說：“她叫你醒過來後給她打個電話。”
“為什麽她不自己打過來？”
“知足吧你，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小萱這樣。”
“是嗎？”我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接過手機。
韓雨萱關心我嗎？還是對四年前的事情感到愧疚？總之不管怎麽樣，我跟她有必要說清楚，然後劃開界限。
公主應該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因為我的事而破壞了她和宋雨澤之間的關係，還是趁早放棄為妙。她並沒有欠我什麽，所以不應該要她和宋雨澤犧牲，這種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
所以，如果這樣，我無法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