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扯過合同,走進病房,一腳踹了下魏霞窗邊的板凳,怒聲道:“你有什麽資格把我爸的房子給抵了?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魏霞用正常的那隻眼睛看著餘笙,臉上沒有一點的愧疚和抱歉,辯解道:“你爸反正也去世了,你也去了海城不和我有聯係,我找不到你,又急著還錢,當然隻能賣了抵錢。”
餘笙:“那你現在住院怎麽就能找到我了呢?——門口那些人是你叫來的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昨天出現以後,後腳就找到醫院了,你當我傻啊?”
病房裏其他的病人和家屬都靜默著聽著這兩個女人爭吵著。
魏霞一聽就急眼了:“怎麽就是我找來的了?我住著院還有功夫找人來鬧啊?”
“反正你自己心裏清楚。”
這時沈獻溪走了進來,禮貌的對魏霞問了聲好:“阿姨好,我是餘笙的男朋友,我叫沈獻溪。”
餘笙拽著他衣角:“你不用讓她認識你。”
魏霞打量了下氣質突出的沈獻溪,覺得有些眼熟,是在新聞上見過還是哪裏,一聽是餘笙的男朋友,頓時眉開眼笑:“長得真帥,人也精神,餘笙眼光不錯。”她指著一邊的椅子,“坐坐坐——”
“坐什麽坐,我走了。”餘笙冷著臉不想看魏霞諂媚的樣子,拉著沈獻溪就走。
沈獻溪看到魏霞有些失神微愣,覺得就這麽走有點不好,半百的老人了,躺在病**身邊也沒一個人,他向魏霞微微頷首道:“阿姨,我們有事先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等到走出病房門,餘笙發現剛才的胡思和胡想居然不在了,她問道:“怎麽就這麽走了?”
沈獻溪:“你還想他們留下來朝你要錢嗎?”
餘笙鬆一口氣:“今天走了,誰知道下次什麽時候就來了。”
沈獻溪覺得餘笙最近神經繃太緊了,整個人戾氣重極了,和之前那個冷靜文靜的她判若兩人。
上了車子準備回家,餘笙心裏不安穩,嘴上還是說道:“反正明天她手術我還是要來的,今天就先這樣吧。”
沈獻溪思量了一會,突然開口問道:“餘笙,你父親叫什麽名字呢?”
餘笙道:“叫餘在柳,挺有風骨的名字吧?但是他這一輩子,都沒什麽骨氣的,當初工地出事,好像就是他先跑的……嗯,在家打老婆孩子倒是挺有一手。”
她對父母頗有微詞,她從來就沒感受到父愛母愛,衣服最好是撿親戚家孩子的穿,後來親戚不來往了,買一件衣服很是費事,她會挑父親或是魏霞心情不錯的時候委婉的提起,她其實還會偷錢,去買文具和二手書。
又想起了好多好多,餘笙晃了晃頭,輕聲道:“她一來,好像就把我最不開心的記憶也帶來了。”
沈獻溪沒說話,將音樂打開,是古風輕音樂,餘笙上個月下載的,她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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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霞手術就在第二天,沈獻溪說要和她一起去醫院,但是這回餘笙說什麽也不想讓他過去了,她從內心裏抗拒沈獻溪再和魏霞見麵,那種怪異又羞恥的感覺讓她昨晚失眠到早上四點都沒睡著。
沈獻溪點點頭:“正好今天去學校圖書館,結束要是很晚的話,我去接你。”
“好。”
她拎著包走到門口,而後又返回廚房,踮起腳親了口沈獻溪的臉頰,笑道:“這幾天態度不好,對不起啊,等我今晚回來給你做大餐。”
白淨的臉上有一絲紅暈,沈獻溪雙手都是洗潔劑,沒法捏一捏,真是遺憾。
他抿唇笑,長長的睫毛下是深邃溫柔的眼睛,低沉著聲音道:“那我很期待。”
餘笙後來看電視的時候對於男女主角約定了什麽事情就會很緊張,因為她很害怕,會不會這是最後的約定,會不會突發什麽事情就取消了——那天她和沈獻溪就是那樣的。
讀大學的時候餘笙有一個折疊鏡子,在一天不小心摔壞了雖然有裂縫但還是能繼續用,她也沒什麽強迫症,所以不在意,直到最後鏡子碎了的那一部分還是因為地心引力而脫離出來,她才決定扔掉。
感情大概也是那樣,經過一次次的衝突,不是什麽大事,但還是導向了失敗。
魏霞上午的手術,下午三點醒了過來,餘笙上前將她扶起來,端了一杯水給她,而後劃清界限的說道:“手術費住院費我都給你交了,過幾天你就能出院,回去想辦法掙錢自己還貸款,反正你身子骨還硬著,到死應該能努力還完。”
魏霞破天荒地的沒有破口大罵她沒良心,吃著麵包說道:“我還是沒白養你,養得這麽大,找男人是真會找,隨你親媽……”
她聽著話音不太對,試探的問道:“你扯到我男朋友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她聲音低了下去,也不看餘笙,而後道,“昨天胡思和胡想過來,還真不是我叫他們來的。”
“誰叫來的還有意義嗎?都來過了。”
“我眼睛出事之前——我眼睛沒毛病所以我覺得應該不是看錯了,我好像看到了你親媽。”魏霞神神叨叨的,嚴肅莊重的說道,“你當年太小了,其實你親媽趙蘭沒死,是跟男人跑了,你爸覺得太丟人了,對誰都說死了,這還是你爸有次喝醉了說出來的。”
餘笙背脊發涼:“你胡說八道。”
魏霞冷笑:“你就當我胡說八道吧,反正馬上就有人找你了。”
她話裏有話,卻不再細說了,隻說要去上廁所,餘笙跟在她身後追問,她就說她忘了。
這個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從回埃縣參加季真的婚禮以後,刻意想要掩埋忘記的都被刨了出來。
從醫院出來並不想回家,即便季真現在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可還是自私一回想讓她出來陪陪自己,打電話過去,季真聲音有氣無力的:“餘笙,怎麽了?”
“你在哪呢?能出來喝酒嗎?”
季真:“我倒是想,可是我現在在埃縣。”
“怎麽又回去了?”
“我爸前天去菜市場買菜車閘壞了,沒刹住,撞車了腰閃了,我現在回家照顧照顧他——不過我也想後天回海城找你的,有件事想告訴你。”
她聯想到魏霞暗示的那個,站在狂風中急問道:“什麽事?快說!”
“你家那個房子被抵了,上個星期有個女生去那裏找你爸,還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媽去跳廣場舞的時候聽說的,說那個女生和你長得很像,還說自己的媽媽就叫趙蘭,那不是你媽的名字嗎?”
“這個……”她隻想到了剛才魏霞所說的見到了趙蘭,但沒想到還多了一個妹妹。
“那個女孩,十七八歲,和你長得挺像的,說是你親妹妹,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不知道這些年都沒聯係的,怎麽突然一個人跑來找你爸了,知道你爸死了以後就開始追問你的地址。”
餘笙隻覺得胃部一陣**,她迅速跑到一個垃圾桶旁邊,嘔出來的都是胃液,她一天沒吃了,沒什麽可吐。
季真在電話那邊聽到餘笙的動靜,立馬問道:“你吐了?該不是懷孕了吧?”
餘笙擦擦嘴:“你當演電視劇呢?一吐就是懷孕了,我這是凍的,今天降溫下雨,太冷了。”
狂風伴隨著大雨就這樣降臨了,餘笙蹲在一個簷下,嗬嗬的笑了,有些癲狂:“季真,我遇見沈獻溪,大概已經用光了我所有的運氣,你看,現在厄運都來了。”
季真突然無言,她是最清楚餘笙在那個家庭裏所受的罪,好不容易擺脫了家庭來到海城開始了新生活,這又多了一個妹妹。
直覺告訴她,肯定沒什麽好事。
“總歸是你親妹,你要我把她帶到海城嗎?”
餘笙想要拒絕的,但是季真又說道:“我覺得你還是先見她一麵,你妹妹……她懷孕了,肚子挺顯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