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看著那似乎被人打掃過的山洞，有著一瞬間，整個人都愣住了。
前幾日她還去過小可曾修練過的山洞，那個時候山洞裏麵還一片狼藉，可如今山洞竟然如此整潔。
那山洞極難被發現，這環形山脈之中哪怕是飛進來一隻蚊子都會被她察覺，那麽這山洞又是誰打掃的？
“能夠進入這環形山脈而不被我發現的，除了小可，在沒有任何生靈……”九尾狐暗道，如今在她想來，隻有著一種可能，那就是小可曾經回來過！
然而隔空湖的存在已經曆經數千年，那其中的一切都是她所知曉的，小可若是墜入了隔空湖，絕對沒有半點回來的可能，除非……
九尾狐身子不由一顫：“小可……難道入魔了？！”
曾經在隔空湖中傳來了一段傳說，就是關於墜入隔空湖之人的，按理說墜入隔空湖之人是沒有出來的可能，然而那一次卻有人從隔空湖之中走出了。
不過那人雖然走出，卻已然不再是自己，他擁有著之前的所有記憶，但卻性情大變。
據說那人原本性情溫順，可從隔空湖出來之後就變得暴戾嗜血，而且修為也有所精進，好似成了惡魔一般，造下無盡殺孽。
從那之後，‘成魔’一說才開始在人們之中廣為流傳，他們認為那種狀態就是成魔。
成魔之後，人的性情會發生極大的變化，有的時候，之前越溫柔，之後就越暴戾。
若是小可成魔的話，定然會引來諸多自詡正道之人圍殺！
九尾狐再也無法靜下心，當務之急她必須迅速找到小可。
“一定要在小可出事之前將她找回來！”九尾狐消失在環形山脈之中。
宋凝一直不知道九尾狐的存在，更不知道她已然開始尋找小可，不過雖然不知道這些，他在看到這山洞整潔之後，也在心中才想著小可是否回來了。
雖然薑黎不會騙他，但他轉念一想，其實一切皆有可能，沒準小可就不同於其他人，真的能夠從那隔空湖離開呢？
“今夜就在這裏調息，明日的一戰，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宋凝輕歎，他有些緊張，因為他知道這一戰對於自己來說有多麽重要。
然而，宋凝還沒等進入那山洞之中，就聽到對麵山巔之上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這琴聲他十分熟悉！
“瀟瀟！”宋凝轉身看向對麵山巔。
冷月瀟身著輕紗，青發飄動，修長的十指輕輕撥動著琴弦，在月光下，美若天仙。
她雙眸之中仿若有著星光閃爍，落在宋凝身上。
宋凝深吸口氣，心跳不由加快。
琴聲，入耳。
令他原本紊亂的心緒平息，每一個音符，都好似陽春細雨，滋潤著心田。
宋凝靜靜的感受著琴音，沒再說話。
夜風撩發，琴音撩人。
寒冬的冷意，被這琴音衝散。
一曲盡，宋凝意猶未盡，仰著頭，腳下一躍，跳到了冷月瀟身旁。
冷月瀟兩掌輕輕按在琴弦上，而後起身，看著宋凝，眼中有著一抹憂傷轉瞬即逝。
“你怎知我會在這裏？”宋凝看著麵前這個少女，喜出望外。
冷月瀟揚起玉手，撫了撫宋凝臉頰：“短短數日，你竟瘦了……”
“對於修士來說，這算什麽啊？”宋凝抓住了冷月瀟的手，緊緊握在手中：“你是不是讓人去看著，若是見到我就立刻回報？”
被宋凝抓著手，冷月瀟雖然臉頰嫣紅，卻沒有反抗，她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搖頭：“宋凝，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麽？”宋凝問。
見冷月瀟竟然變得如此優柔寡斷，宋凝已然大概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
冷月瀟注視著宋凝：“答應我，明日不要來，不要跟張霆鄴動手。”
“除了這個，別的都答應你。”宋凝眉頭皺起。
冷月瀟反手抓住宋凝的手掌：“我隻有這一個要求，你答應我，明日不要來！”
“你知道不可能，我不可能逃避，更不可能將你拱手送給別人！與張霆鄴一戰我必須會去，我也會贏，我會讓你爹認可，而後讓你順理成章地成為的人。”宋凝沉聲道。
他不能夠將所有責任都推給冷月瀟，冷月瀟說過不會嫁給張霆鄴，更不會跟他訂婚，所以到時候冷意形定然反對。
不過若是自己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敗了張霆鄴，便能夠讓眾人知道自己的實力，冷意形到時候便不會為難冷月瀟了。
這一切在宋凝心中是早就想好的，如今冷月瀟不讓他找張霆鄴，這怎麽可能？
冷月瀟仔細地看著宋凝，忽的，身子前傾，緊緊將宋凝抱住。
她雙唇點在宋凝嘴上，而後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一吻，深情得連夜風都忘記了吹動。
宋凝的心，被這一吻融化，他將冷月瀟僅僅摟在懷中，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他鼻尖嗅著自冷月瀟身上傳來的香氣，心中安然。
若是人生能夠一直如此，該多好？
不懂得如何去吻的冷月瀟動作生澀，許久許久，她才換換與宋凝分開，此時她雙眼迷醉，眸中閃爍：“宋凝。”
“嗯？”
“答應我，不要去，好嗎？”
“……不可能。”
…………
夜風，再度吹動，寒冷刺骨。
冷月瀟深吸了口氣，她看向宋凝的目光，變了。
“不論明日結果如何，我都……都會與張霆鄴定親，之後也會與他成婚。”冷月瀟回避著宋凝的眼睛。
嗡！
宋凝頓覺腦海翁然，冷月瀟的話隨風而逝，可卻牢牢刺入了宋凝的心中。
這一刻，仿若無數驚雷在宋凝耳中炸響，有著一瞬，他覺得自己是聽錯了，認為自己是在夢中。
“瀟瀟，你剛才說什麽？”宋凝頭皮發麻，就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冷月瀟在聽到宋凝這話之後，那早已在眼中打轉的淚水終於滴落，然而她卻強忍著，猛然吸氣，可因為抽泣，她的身體顫抖起來。
“我說……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我要嫁給……張霆鄴……”她的聲音，依舊是那樣微弱。
宋凝抱著冷月瀟的手，忽然間失去了力氣。
他手掌滑落，這一刻，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說了什麽？
宋凝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他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少女，借著月光，他想要看清麵前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認識的冷月瀟。
若是冷月瀟的話……
那麽自己現在是在做夢？
他揚起手便朝著自己臉上扇來，可就在他揮手之時，冷月瀟一把抓住宋凝的手腕。
宋凝呆呆地看著冷月瀟：“瀟瀟……你不要怕，我並不一定會輸給張霆鄴。”
宋凝忽然明白，冷月瀟這麽做一定是為了保護自己。
那原本悲傷的心情在這一刻轉而化成了自嘲，他笑起來，他笑自己沒用，竟然要自己心愛之人來保護自己，竟然要對方來為自己承擔這些。
她將付出她的幸福。
而自己呢？？
“我之前蘊氣期修為，就能夠瞬殺化丹初期修士，如今我已經突破至靈動期，以此修為對戰張霆鄴，我未必會輸，況且我又煉化了兩枚……”
可是宋凝話說到一半，冷月瀟咬著下唇，搖頭道：“宋凝……不是的，我這段時間……一直都跟張霆鄴在一起，我……”
“…………”
冷月瀟看著宋凝，她見到宋凝眸中之色，不覺心痛。
此刻宋凝雙眸之中瞬間猩紅一片，可緊接著，他就強行壓住心中的情緒，咬著牙：“接著說！”
“我仔細想過，其實他、他也不錯，家裏想要我嫁給他，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況且你……身邊不是也有著別的女子？也不是非我不……”
“夠了……”宋凝周身頓時寒氣一片：“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宋凝近乎是吼出來，這是他第一次對冷月瀟如此說話，聲音落在冷月瀟耳中，使得她不由身子一震。
她緊攥著拳頭，神色刹那的茫然後，便是無盡的堅決。
她深深地吸口氣：“宋凝，我們分開吧！若是還能做朋友，我願意與你……一直都在一……”
宋凝後退一步，審視著冷月瀟。
他這動作使得冷月瀟話說到一半便停下。
“瀟瀟，我最後問你一遍，這是你最終的決定，對嗎？”宋凝或是因為眉皺的太緊，眉頭開始**。
冷月瀟，額頭低下。
她眼中那決然之色散去許多，可語氣仍然堅決：“對，是我的決定，所以如果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我們還可以……”
“不需要了。”宋凝轉身：“明日，我會去。”
“宋……”
冷月瀟還想要抓住宋凝，可宋凝的身形已然衝出，消失在其視線之中。
寒冬月，離人夜。
癡戀心，滿覆雪。
情不已，然愛絕。
相思淚，化成願。
年年歲歲常相伴。
她神色恍惚，無力地坐在地上，低頭看著眼前的古琴，曾經的一幕幕回現在腦海中。
第一次，她的琴音被同齡的異性聽到，那人，是宋凝。
第一次，她對一個異性動心，那人，是宋凝。
第一次，她親了一個異性，那人，是宋凝。
第一次，她主動表白，那人，是宋凝……
然而現在，對於她來說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她本不想說出這些，然而她卻不能不說。
這一刻，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緒如何，到底是為了宋凝好，還是為了自己好？
她知道自己太殘忍，可現實就是這樣殘忍。
它如同一隻嗜血的魔手，將人玩弄於鼓掌之中，而後猛地一用力，將人捏死！
她之前比較過自己與宋凝，比較過宋凝與張霆鄴，最後她選擇張霆鄴，並不是因為對張霆鄴有多喜歡，隻是因為自己並不討厭這個人。
既然不討厭，既然家中給出壓力，那麽自己沒有必要一直堅持，況且張霆鄴是張家重點培養之人，若是真的得罪了張家，那麽別說是愣家，即便是整個天邪教恐怕都會受到威脅。
如今天邪教與禦道宗開戰，沒有了張家的支持，絕對不行……
所以到了如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跟宋凝說出那些話，究竟是為了保護，還是……
忽地，她覺得心中很痛。
這種刺痛的感覺，就好像是一根荊棘在心髒中攪動一般。
她看著宋凝消失的方向，兩行淚落。
琴音，奏響。
她直到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心裏是多麽在意那個人，然而許多事情容不得她多想，她隻能在這裏默默地看著。
送君曲一段，與君常相伴。
自此天涯路，你我各一方。
琴音纏著淚水在冷月瀟身邊顫顫悠悠，那般羸弱，被風一吹便消散了。
根本沒能觸及到遙遠的宋凝耳畔。
此時的宋凝，坐在一處連他都不知道名字的山巔之上，望著皎月，仿若融入了空氣中一般，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微弱。
在他的眼中，月色，是血紅的。
忽然之間，他如同一團空氣，在這山巔之上，不知該吹向何處。
似乎他這樣一團充滿了血腥的風是不被人喜愛，不論吹到哪裏，都不能為人所接受……
山巔，寒意濃重。
他從那種無我的感覺中脫離。
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溝壑。
那溝壑似乎有著一股極強的召喚力，無時無刻地向著他招手。
有著那麽一刻，宋凝想卸去身上所有的包袱、所有的重擔，解除全身的修為、靈力的加持。
他想要跳下去，而後，在這溝壑之中長眠！
可是他忍住了，他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思考著之前冷月瀟所說過的所有話，回憶著冷月瀟說話時的神情。
“瀟瀟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一定有苦衷……”宋凝低聲道：“她是為了保護我，所以才這般絕情，她一定是考慮到太多太多，所以不得不做出這種決定！”
宋凝轉頭望著來時的路，看著那遙遠的冷月瀟所在的方向：“瀟瀟……我不會讓你這般難過，我會證明，我會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