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歲,父親高徽就去世了。可憐,他長年在西域謀生,僅僅糊口而已。好不容易家族中出來大丞相高歡這樣的人物,他才能有機會得以擔任魏朝的河東太守。

上任沒有一年,他就死掉。他這一生,真是苦命。不過,幸虧我有一個比我大幾十歲的族兄高歡,幸虧我姓高。族人之中,能出神武帝高歡這樣一個大貴人,所以,我少年時代的黑暗之外,還有許多富貴榮華的燦爛的溫暖。

我,大北齊的平秦王高歸彥,身世隻能以“坎坷”二字形容。

在記憶中,我的童年,總是呆呆地看著太陽下沉。孤獨之餘,我喜歡那芬芳的日光在茂盛的灌木中慢慢消失的景色。無數個黃昏中,我坐在高嶽宅邸後花園中的陰影中,隻能看著空氣中的小蟲飛動。高嶽那幾個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兒子們,沒有一個人和我玩耍。論輩分,我是他們的叔輩。而高嶽的老婆,一個臉色陰鬱的鮮卑婆娘,常常派一個仆人監視我的舉動。那個長著大鼻子的敕勒奴,總是坐在距離我不遠處的地方,雙腿交叉,側身而坐,晃著身體,斜眼看著我。

高嶽,對我確有養育之恩。可是,這種恩德,太淺了。他不過是遵照神武帝、當時的大丞相高歡的命令,收養我而已。

童年,毀滅性的春季。父親的死亡,加上我奇怪的相貌,注定了我少年時代的偏執的性格。在對往事的追溯中,我發現,我這個人的報複心,非常非常強烈。其實這也是一種天賦,如果善於報複,生命就充滿了希望和盼望。別人的命運,有可能因為無常的命運,反過來成為自己巨大魔法的控製物。

當今皇帝高洋,是我的子侄輩。他的年紀,和我相仿佛。他建立北齊後,封我為平秦王。雖然是二字郡王,我很滿足。畢竟,現在我和清河王高嶽,我實際的養父,已經可以分庭抗禮。

皇帝高洋,和我有天然的情分。他,總喜歡和我一起打獵、飲酒。暗懷陰暗的想法,我覺得,大概他和我的樣子一樣醜,所以,看見我這個在高氏家族中稀有的醜人,他內心會感到親切、舒服。

我現在仍然住在城南,和清河王高嶽比鄰而居。我的宅邸,就是從他的後花園中分出一塊來擴建的。他的那幾個兒子沒有想到,有一天,童年時代他們一直不愛答理的醜陋夥伴,現在自己能開府稱王。而他們,隻能與他們的父親清河王居住於一個王府之中。

怨恨,應該不能輕易表露。當著外人,我總是對清河王高嶽畢恭畢敬,以養育恩人待之。否則,別人會認為我忘恩負義。

我的王府,開了一個很大的後門,直通高嶽的宅邸。每次得到什麽稀罕之物,我都會送一部分給高嶽。這位清河王,性格大大咧咧,一直以我的養育恩公自居,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饋贈。他可能從來沒有意識到,在我急需疼愛的少年時代,他對我是那樣的輕視和疏忽。我心中的怨恨,到現在也沒有褪色。

最近,我去清河王高嶽的宅邸更勤。他府中新來的琵琶妓女薛氏,讓我深深著迷。

穿過花園的矮牆,暗夜溫柔,我就會看到薛氏居所窗欞上的燭光。那種佳人彈琵琶的美麗圖案,使得我的感覺一下子變得鮮豔起來,黑夜,仿佛都被她的亮光照亮。

門,總是吱呀一聲開啟,她顫抖的身體就會撲到我懷裏。我們一起**的身體,在幽昧的夜光照耀下糾纏在一起。事後,我們會一起躺著,看著頭上的群星,說著喃喃不盡的情話。當然,每次我都不會忘記,要帶首飾或者很稀罕的金寶給她。出身娼家,愛財是她的天性。金銀財寶,如果能這麽容易換取美人的歡心,有什麽理由舍不得呢?

我相信,薛氏心內肯定也很喜歡我。當星星閃耀在我們的頭頂,我撫摸著她輕軟薄紗裙下光滑的皮膚,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身子如在天國。猛然睜開眼睛,我看見,星光閃耀下她的臉,異常美麗,仿佛她的臉本身有一種讓人著迷的光焰。

會彈琵琶的、娼家出身的女孩真是不同凡響。她的哀怨,她**的雙腿,她溫柔的嘴唇,她身上獨特的芳香,是我王府中的女人身上完全沒有的。對於她,我總像受了一種神秘催眠般的吸引,不能自拔。

每次歡會後,她常常把頭埋在我懷中,幽幽地靠近我,吸吮我的嘴唇。我的心,就這樣,被她吸走了。她身上那種西域脂粉的奇異的芳香,更讓我久久沉迷其間。那是一種甘甜的、清淡的香味,類似麝香。這種香味,與她唇上的膏脂香味混合在一起,會一直衝到我的腦子裏麵,每次都讓我欲仙欲死。此外,連她的呻吟聲,都那樣不同凡響,那種高昂起伏的音聲,像彩色的音符一樣,不斷起伏,越來越升高……最後,星光、燭光、吱呀的小心開門的聲響、親吻勾起的情焰,還有那秋夜草中的露水,包括最後噴射的甜蜜的痛楚,一切的一切,在我心頭縈繞不去,讓我深深沉迷。

與這個有著柔軟四肢和滾燙舌頭的薛氏相比,我王府中的女人,那些呆板的、馴順的、木頭一樣的女人,簡直讓我出奇地厭惡。她們隻是我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女性,隻是早晨或者酒醉後緩解我性欲衝動的工具。諧調和暢快,我隻能在薛氏身上得到。特別是花園中的**,天上的星星都比往常要璀璨萬倍。

進入薛氏的身體後,我的體內,會感覺到一種快樂的分裂。她**的玉體,成為我腦海中的終極念想所在。我特別喜愛她悠然端坐的神態,她那白皙無瑕的、柔軟的身體,在她星眸閃爍的時分,尤其讓人沉醉。

多麽美妙的時光,清河王高嶽的後花園,那株株古樹的影輝,成為遮擋我們**的隱蔽。每當薛氏在有星星的夜裏把她那雙玉足叉開伸展,我的心,就完全在月光中融化。

我看著月亮製造出的葉影,在她嬌媚的肢體上搖曳晃動,她幽深的眼波,漂浮在她無比可愛的臉頰上,一切的一切,使得我覺得人間就是甜蜜的天堂。

這樣的天堂,我能隨便讓別人占據嗎?

清河王高嶽,一直以為有恩於我,最近他見到皇帝對我非常恩寵,更是自鳴得意。他總是在我麵前感慨,我九歲時到他家裏,他對我是多麽多麽的照顧。善要人知,定非真善!如果真對我好,幹嗎不把薛氏讓給我。我,皇帝紅人,主動提出讓薛氏到我王府中去教我家中的歌伎學琵琶。如此直截了當的要求,高嶽竟然不領情,說要給我物色別的“更好的”歌伎。

高嶽,這麽不知人情世故的老東西,活著,肯定是一種障礙。

把柄,人人都有,隻要用心,就能抓到。高嶽在南城的宅邸,又開始往外擴建。造宅擴屋,沒什麽大不了。關鍵在於,他的王府內部留出一條長長的過道,形製很像皇宮內的“永巷”。為此,我曾經密奏皇帝,說高嶽建屋有僭擬帝宮之嫌疑。

當時,皇帝沒有說話。我觀察到,他腮邊的咬肌不停滾動,顯然是內中大怒。

皇帝並不是偏聽偏信。他很快派人去高嶽的王府察看。回來得報:高嶽的王府中,確實有一條過道,長度和皇宮的“永巷”差不多。區別嘛,隻是過道的兩端牆壁上麵沒有城闕罷了。

皇帝知此後,大讚我的忠實無欺,開始疏遠提防清河王高嶽。作為宗室,如果被皇帝懷疑,就離死亡不是很遠了。但是,疏遠歸疏遠,還不至於要他的命。

我耐心等待著,我知道,高嶽這樣粗疏的人,早晚會有大把柄被我抓住。

果然,一天在宮中侍宴,我發現皇帝身邊坐著一個人,一個女人。當時,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這個人,正是薛氏的親妹妹啊。在體形方麵,她和她的姐姐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她的胸部比其姐稍豐滿些。這種天生尤物,誰都會過目不忘。她眼波似水,肌膚柔軟,發如烏雲。特別是她的眼睛,和她姐姐一樣,充滿夜的美麗,夜的神秘。我甚至覺得,她們姐妹的靈魂都具有勾人心魄的火焰的顏色,會點燃男人心中最深處的欲望,會讓人靈魂裏升起金色的火花,會跳入男人張大的瞳孔,令人不能視而不見。這種美,讓人感到顫抖。她們那脖頸嬌柔的彎曲,那種沒有做作的優雅,那種令人心醉神迷的嬌態,美麗絕倫,會使無數人產生親吻的欲念。

到底是什麽樣的父母,能生出這樣一對姐妹花呢?

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美麗,朝我扭頭望了一眼。我真的很大膽,竟敢偷窺皇帝的女人。這個女人,薛氏的妹妹,既不是妃嬪,也不是歌伎,肯定是皇帝微服私訪的時候在坊間找到的。難道,她是高嶽貢獻給皇帝的?這個念頭隻是轉了一刹那,就被我心中暗暗否定了。有一次,在高嶽的家宴上,我見過薛氏的妹妹。她當時也斜抱琵琶,為她姐姐伴奏。我聽薛氏說起過,高嶽曾經乘酒醉,奸汙過她妹妹一次。我記得,當時懷抱著琵琶的那個小姑娘,顯得非常羞澀忸怩,不像現在的她,如此成熟老到。薛氏妹妹的美麗,和她姐姐近似,難得是具有一種幽暗的光彩。這姐妹兩個,好像總能把內心裏的悲傷,故意鬱積成熱情的外表。穿上貴妃的禮服,這個歌伎薛氏的同胞妹妹,真像那麽回事。似乎連她的額頭,都透出皇家的陰森尊貴,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

忽然,一種陰暗的快樂,湧上我的心頭。高嶽,由於這個薛氏妹妹,由於她的存在,她在皇宮中的出現,你肯定要死!

我趨身上前,在皇帝耳邊輕聲說:“陛下,這個女人,姓薛吧。她的姐姐,是清河王高嶽的家伎。”

皇帝舉到嘴邊的酒杯,忽然停頓了。

“真的嗎?朕的新貴妃,確實姓薛。……你沒有弄錯吧?”

“微臣不敢妄語!”一股邪惡的衝動使我血脈賁張,“這位薛貴妃,陛下,她曾經被高嶽睡過!”

皇帝聞言,瞠目大叫:“畜生!”說著話,他把手中酒杯砸向我的腦袋。

我不敢躲避,伏地屏息,心膽驚戰。看來,此事我做錯了。我沒有想到皇帝會對我動怒。

醉醺醺的皇帝振衣而起,四處狂躁地走動。薛貴妃嚇得臉色發白,跪伏在當地,不敢仰視。

“你先退下!”皇帝對薛貴妃喝道。

然後,他走近我,說:“平秦王,你起來,朕不是對你作怒……你說,你講,朕的薛貴妃,真的被清河王奸汙過嗎?”

“臣萬死不敢欺昧陛下!”

良久,皇帝忽然笑了。“看來,朕今晚有事做了。來人,傳清河王帶其家伎薛氏入見!”

聽皇帝這樣喊,我的心咚咚跳個不停。我隻想把清河王高嶽裹進來。如今,皇帝把薛氏也喚入宮中,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沒過多久,清河王高嶽一臉茫然地帶著薛氏入宮。跟隨他入宮的薛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先前她從來沒有見過皇宮的大場麵。入殿之後,她根本不知道害怕,左顧右盼。

我坐在暗影中,心懷忐忑,唯恐薛氏看見我的存在。

皇帝根本不理會清河王高嶽。他徑直走到薛氏麵前,定定看了她一會。忽然,皇帝迎麵一掌,把她打倒在地,用腳亂踢。

忽然的變故,薛氏嚇傻了,她胡亂在地上亂滾,低聲哭號。

高嶽連忙跪下,問:“陛下,此女乃我府中樂伎,不知她犯有何罪,惹陛下發雷霆之怒?”

皇帝手腳勤快,親自動手,把薛氏頭朝下吊在一個鐵環上。他邊係繩索,邊回答高嶽說:“據說她把她親妹妹引入你府中?知道嗎,她妹妹,朕剛剛封之為貴妃……朕還以為她是好人家女兒呢。”

高嶽聞言大悟,一臉惶恐,不知如何回話,呆呆跪在當地。

衛士遞過一些刀鋸。皇帝熟練地動手翻看,從中選取一把合手的短鋸。他並不多言,剝去薛氏衣衫,認真地動手殺人。

事出倉促,我驚呆了。皇帝近來醉酒為常,殺人已經成為樂事。但是,憑我一句話,他根本不細問,就把薛氏逮入宮中,馬上動鋸,大出我的意料。我的本意,原來是想讓清河王高嶽得罪,最後能把薛氏弄到手。誰料想,薛氏先遭不測。

慘號陣陣,薛氏那如花的嬌軀,現在滿是鮮血,把她那俏麗的臉汙染得一塌糊塗。

鋸到胸腹處,皇帝住手。他從殿中衛士手中搶過一把長柄大刀,高高舉起,從鋸口處狠勁劈下。

如花美女,頓成兩半。

自己心愛的美人,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變得血肉模糊!惶駭之餘,我幾乎尿水失禁。

皇帝全身都是血。他似乎非常歡快,臉上帶著神秘的笑意。衛士遞上酒杯,他狂飲數口,異常興奮。

他踱到清河王高嶽麵前,忽然變臉,責問道:“清河王,你為何奸汙民女!你知罪嗎?”

清河王自恃宗室老人,眼見自己的愛伎當場被殺,也有些氣息勃勃。“薛氏是臣家奏樂女伎,臣收納她,不算奸汙。”

“朕不是指這個死人,我是指她的妹妹,朕的薛貴妃!”

高嶽理屈,猶自辯駁:“臣不知陛下日後會納她為妃,不能算是強奸民女。”

皇帝鼻子裏麵哼了一聲,冷眼看了高嶽好一陣子。然後,他轉身,走到我麵前。“平秦王,幫朕賜清河王酒,讓他壓壓驚……”

馬上有宦者趨上,遞給我一個深綠色玉杯裝盛的酒。我知道,那是鴆酒。

這個時候,我強迫自己暫時忘掉不遠處成為屍塊的薛氏。我定了一下心神,向皇帝施禮,表示遵命。

清河王平時總是滿麵紅光。現在,他的臉,變成了一張白紙。這位王爺,在戰場上刀槍箭雨不懼。但是,麵對突如其來的死亡,高嶽還是心怯了。

“平秦王,能否向皇帝求情,容我回家同家人告別……”高嶽哀乞說。

我怒氣滿胸。如果這個老匹夫早把薛氏送給我,哪裏有今天的事情。

“清河王,還是把酒喝了吧,天命難違!你如果磨磨蹭蹭,惹起皇帝震怒,可能全家都會被殺啊。況且,你都四十四了,我們高家男人,活到這個年紀的不多,你就知足吧!”

一個宦者從內宮中走出,手中拿著一張敕令,高聲念道:“皇帝有詔,清河王之喪,大鴻臚監護喪事,贈使持節、都督冀定滄瀛趙幽濟七州諸軍、太宰、太傅、定州刺史,假黃鉞,給轀輬車,賞賜其家絹兩千段,諡曰‘昭武’。”

我把鴆酒遞給高嶽。“王爺,事已至此,你還猶豫什麽呢!”

高嶽歎息一聲,望了地上的薛氏屍體一眼,又看了我一眼,隻能雙手接過杯子,滿飲鴆酒……

清河王高嶽的屍體剛剛被拖走,我們這些在宮內的陪臣,就接到皇帝傳令:群臣集合,馬上到東山宴飲。

心懷忐忑,我坐車與眾臣到達東山。

皇帝夜宴,雖然是常事,但時近午夜,群臣多感乏意。大家不敢打哈欠,強自振作,打起精神,依據宮廷禮儀,準備隨時起立敬酒。

酒才一巡,已經大醉的皇帝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拍拍手,衛士們抬上一個長長的木案。上麵堆滿鮮花,蒙著一塊紅色的絲綢。

眾臣翹首,以為有什麽烤全駝、烤全馬類似的新菜式。

紅綢揭起,薛貴妃赫然平躺在上麵。讓人驚駭的是,薛貴妃全身**,雪白的身子,耀人眼目。

皇帝用手一提,薛貴妃的腦袋早已拎在他的手中。原來,女人早已經被梟首,擦幹洗淨。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活人躺在上麵。其實,隻是美人的屍體擺在案上而已。

眾人大驚。滿座大臣,鴉雀無聲。

皇帝瞠目,咬牙切齒。他拿起案上擺放的一套廚房刀具,大刀切斬數塊後,接著慢條斯理,開始肢解薛貴妃的屍體。

案子上有許多棉花。薛貴妃被殺有時,所以,沒有多少血溢出。

刀割鏨剔,皇帝把薛貴妃的大腿骨完整弄下來。他仔仔細細剔去肉筋,擦幹洗淨,鑽取幾個小洞後,他在骨頭上綁上絲弦,做成一個琵琶。

群臣悄然無聲,凜凜在座。

我的全身都涼了。薛氏姐妹,就因為我一句話,短短幾個時辰內,全遭橫死。

皇帝懷抱美人髀琵琶,低首闔目,彈撥數聲。良久,他忽然淚如雨下,歎息道:“佳人難再得!”

座下,皇家樂師們,皆愴然涕出。

有人彈弦,幽幽咽咽,樂隊齊吟漢朝李延年的歌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人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佳人難再得!”

禦座上,忽然之間,皇帝欷歔不自勝,掩麵嗚嗚大哭。

號啕過後,他命人收取薛貴妃屍體,以皇後之禮下葬。

皇帝起立,群臣隨著起立。

皇帝大哭,步行,披發白服,跟隨著薛貴妃被肢解的屍體,走向墓地。

群臣默然,悄然跟隨。

我悲從中來,不能自抑。淚水,從我胸腔中,從我的靈魂中,傾瀉而出。

淚水迷茫中,我聽見大臣楊愔在我身邊說話:“皇帝最近飲酒太多,讓人憂心忡忡啊。平秦王,作為帝室之親,希望你能找機會勸勸皇帝。”

“我哪裏敢勸皇帝……”我囁嚅著,“大北齊中,隻有婁太後一個人能勸皇帝吧。”

“是啊,也隻有婁太後了。”楊愔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