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華壓根沒反應過來, 隻是好笑:“都知道你要照看顧家,但這些小事就不必了吧?”

柳晏書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謝慎禮,挽袖提壺,給她倒了杯茶:“好了, 不過是小事, 為兄給你倒便是了。”

柳霜華頓時美了:“多謝三哥!”她看看左右, “嫂子今天沒來嗎?”

柳晏書溫和道:“她約了朋友, 嫌我累贅呢。”

柳霜華抿嘴樂:“怪不得你找謝大哥。”

柳晏書搖頭:“我本沒打算過來, 是慎禮約我。”

柳霜華:“?”她詫異不已, “我以為謝大哥今日會不得空。”

柳晏書笑著點頭:“確實不得空,他亦是剛剛坐下。”

柳霜華看向謝慎禮:“我以為你要參加瓊林宴。”

謝慎禮輕描淡寫:“我推辭了。”

柳霜華不解:“好好的, 辭了作甚?若是惹皇上不快,多不好啊。”

謝慎禮:“小事罷了,皇上不會計較這些。”

柳晏書笑笑:“恰恰相反, 皇上更喜歡慎禮這般行事。”

柳霜華蹙眉思索,片刻後問:“因為這次科舉,謝大哥是主考之一?”

柳晏書:“然也。”

柳霜華有點明白了:“這是想避嫌?可以往不曾聽說主考官需要避嫌的。”

“顧姑娘。”謝慎禮突然開口, “你認為我這般推辭,做得得當與否?”

捧著茶慢慢潤嗓子的顧馨之正聽得熱鬧,冷不防被點名, 傻乎乎看向他:“啊?”

謝慎禮眸中閃過抹笑意, 溫聲又問了一遍。

柳家兄妹順勢看過來。

顧馨之:“這, 我隨便說?”

謝慎禮:“當然。”

顧馨之小心翼翼:“那個,因為你文武雙全?”

柳霜華無語:“這算什麽理由?”

謝慎禮卻點頭:“顧姑娘果然聰慧。”

柳霜華:“?”

柳晏書笑了:“顧姑娘慧眼如炬。”他轉向柳霜華, 解釋道, “慎禮是正兒八經科舉出身, 身居太傅, 兼任科舉主考官是理所當然。但慎禮在軍中數年,戰功赫赫,威名遠揚,遠比他文名高遠,倘若他再把這批新晉進士抓在手裏……那真就是文武雙全了。”

當然,此“文武雙全”,非彼“文武雙全”。

柳霜華頓悟,繼而一陣後怕:“竟是這樣嘛……”她看向顧馨之,“你竟然能想到這些?”

顧馨之眨眨眼:“話本上都這樣寫啊。”當然,她看的是現代版話本。

柳霜華:“……我怎麽沒見過這樣的話本?你看的哪本,借我看看。”

顧馨之瞄了眼對麵的謝慎禮,虛偽道:“我也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了……可能是在謝家看的,哪裏拿得出來啊。”希望謝大人不要多嘴。

她心虛不已,下意識捧起茶盞抿了口——唔?沒了?

對麵的謝慎禮突然伸掌,懸在她麵前。

顧馨之正緊張呢,見狀,捧著茶盞往後縮,戒備地看著他:“怎麽了?”

連準備說話的柳霜華也愣了下。

謝慎禮神色不動,示意道:“茶。”

顧馨之眨眨眼:“……哦。”乖乖把茶盞遞過去,放到他掌心,指節滑過那寬厚掌心,帶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溫熱。

她頓了頓,飛快收回手。

謝慎禮挽袖提壺,滿上後,才把茶盞推回給她。

顧馨之:“……謝謝。”迅速端起來喝兩口。

這老古板今天幹嘛這麽反常?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得防著。

柳霜華看得愣愣然的,倒是柳晏書掃了眼謝慎禮,卻也不說話。

因這一小插曲,柳霜華忘了要說什麽,隻道:“看來還是我看的書太少。”

柳晏書極為認同:“你偏喜歡那些傷春悲秋的詩文,沒看過也正常。”

柳霜華:“……三哥你別拆我台。”

柳晏書笑笑:“好。”他看向顧馨之,“沒想到顧姑娘不光字寫得好,還博覽群書。”

顧馨之心道,對啊對啊,博覽晉江諸多小說。麵上則裝逼微笑:“過譽了,不過是平日無事,看看閑書打發時間罷了,比不過你們。”

謝慎禮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柳晏書歎氣:“如今見到你,倒真覺得慎禮當初的決定錯了,你跟……是謝家配不上你。”

顧馨之愣了下。

柳霜華也連連點頭:“我也覺得!”同時怒瞪謝慎禮。

謝慎禮卻搖頭:“此言差矣。”

顧馨之:“!”她眯眼,“謝大人這是何意?”是不是賊心不死,還想撮合她跟謝宏毅?

謝慎禮卻不再多說,換了個話題:“顧姑娘有何忌口之物嗎?”

顧馨之:“……沒有。”

謝慎禮頷首:“甚好。”

顧馨之:“?”

謝慎禮已然轉頭跟柳晏書說起話:“先生那邊,得勞你多幫我美言幾句了。”

柳晏書收起笑容:“怕是不好說。”

謝慎禮:“知道,欠你一份人情。”

柳晏書:“……你真定了?”

謝慎禮頷首。

柳晏書歎了口氣:“行吧。”

柳霜華不解:“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顧馨之也好奇地看著他們。

柳晏書溫聲拒絕:“這是慎禮的私事。”

“哦。”柳霜華果真不問了。

柳晏書倆人也轉了話題,聊起這次科舉。不是聊題,是聊這批新科進士。

琢玉書院今年考出來八個,謝慎禮找柳晏書詢問這幾人的情況,從性情到文章,再到出身,不一而論。

柳晏書也一一作答。

等到小二敲門上菜時,謝慎禮最後說了句:“大致了解了,回頭看看行事如何,再做安排。”

柳晏書搖頭:“你連瓊林宴都避嫌,怎麽反倒要去提攜書院之人?這事你別沾了。”

謝慎禮:“這點倒是無妨,他們站出來,脫不開先生與我的影子,我也不會做太多,該他們得的,不讓人搶了去就行。”

柳晏書感慨:“這點於常人已是極難了。”

謝慎禮不以為意:“於我不過舉手之勞。”

柳晏書舉杯:“替他們謝你這位師兄了。”

謝慎禮跟著舉了舉杯。

旁聽的顧馨之對這廝的權利地位又多了一層新的認識。

不過,與她無關。

當務之急,是要填飽五髒廟。她大清早就趕來京城,又在金明池逛了半天,早就餓壞了。

桌上擺著點心盤,是蜜餞瓜條和糖炒花生。她方才嗓子喊劈了,怕這倆太甜齁著嗓子,不敢下嘴。

但她跟柳霜華進來後,也沒見人去加菜,她有點擔心……柳家舍得包一個月包廂,不至於讓客人吃不飽吧?

帶著這般猜測,她便目光炯炯地盯著小二上菜。

醬菜是桂花醬芥,然後是鹽水牛肉、陳皮兔肉、鬆鼠鱖魚、滑溜鴨脯、炸鵪鶉。素菜是油燜鮮蘑、素炒冬筍、上湯白菜。湯是罐煨山雞絲。

還有芸豆卷和**佛手酥。

一桌子滿滿當當,再來兩個人也夠吃的。

顧馨之震驚,看了眼說話的謝慎禮倆人,壓低聲音問柳霜華:“姐,柳家這麽闊的嗎?”

後者搖頭,然後扭頭問:“三哥,你們有客人?”

柳晏書不解:“沒有,怎麽了?”

柳霜華指了指桌上:“怎的這般隆重?”

柳晏書一掃,了然,道:“就是招待你們的。”

柳霜華顧馨之:“?”

柳晏書隨口道:“文睿早早跟我們說了你們要逛金明池,想著你們肯定是要來此處用膳,慎禮便點了席麵。”

言外之意,這桌菜,就是招待她倆的。

顧馨之倆人連忙道謝。

謝慎禮搖頭:“倒是我疏忽了,想不到顧姑娘這般……激動,連嗓子都喊傷了。”視線一掃,歎道,“有幾道菜不合適了。”說著,他挽起寬袖,長臂一伸,徑自將顧馨之麵前的炸鵪鶉端走,放到離她最遠的地方。

想了想,猶覺不足,又將鬆鼠鱖魚、**佛手酥換了個地。

柳霜華兄妹:“……”

顧馨之:“……”

她懂了,謝慎禮是逼婚不成,打算走慈祥長輩人設。

唉,看著挺年輕的,沒想到長了顆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