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信他嗎?
權霜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這一輩子都被他給毀了,他竟然還反過來說自己不信他?
什麽沉默的愛,什麽深情卻默默無聞的付出,都是狗屁。
但是屑祁年的解釋,權霜聽進去了,盡管她痕了屑祁年這麽多年,也曾經無數次想拉著他一塊兒下地獄,但是屑祁年的為人她還是了解的,這個男人有著驕傲的自尊,寧肯不開口也絕對不會說謊。
也正是因為聽進去了,讓她否決這麽久以來自己為了複仇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空談和笑話,這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空落的背後又是一種慶幸,至少不管怎麽樣,她從來沒有遭受過婚姻的背叛,她曾經誓死捍衛的愛情,自始始終都是純潔的。
自己造成的嚴重後果,又該怎麽樣去彌補呢?
兩人陷入了僵局,權霜的心很亂,腦子也很亂,而屑祁年則是終於輕鬆下來,就像這麽多年壓在心底的一塊大石頭被驟然粉碎,剩下的隻有水泥殘渣。
最後,他才終於開口,又回到了權霜提出的那個問題上,給了一個答案:“孩子在日本,你想見我隨時可以帶回來。”
其實在權霜離開之後,屑祁年就把幼小的孩子送去了日本,他不想讓這個孩子也和自己一樣生活在屑珍慧的陰影之下。
提到孩子,權霜的心有繃緊了一根弦,母愛是天底下最自然的愛,哪怕是跟孩子沒有太多接觸,隻要一想到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她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疼。
權霜顧不上其他問題,混亂的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孩子帶回來,帶在身邊,她看著屑祁年十分篤定地開口道:“我現在就要見到他。”
早在公司出現困境的時候,屑祁年就聯係了日本那邊照看孩子的人,讓她帶孩子回國,現在不出意外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
屑祁年揉了揉額頭,話裏都透著疲憊感:“明天晚上你就可以見到了,離婚協議簽了吧。”
男人的臉上沒有絲毫其他的表情,十分漠然,但又看不出半點怒意,聞言,權霜將視線又落到茶幾上的離婚協議書上,她拿起文件仔細看了看。
上麵簡單地約定了幾個事項,屑祁年將孩子的撫養權給了她,這棟別墅的所有權也在她的名下,還有他個人賬戶上的存款,給了她幾百萬。
而她,在這場婚姻裏幾乎是最大贏家。
商人的天性是唯利是圖,隻要屑祁年想和她鬥智鬥勇,她未必能全身而退。
可是為什麽屑祁年明知是自己盜走了公司的技術專利,卻還要和自己離婚,把所有的一切利益都讓渡給她?
權霜的腦子裏除了疑惑剩下的還是疑惑,屑祁年見她發愣,久久沒有簽字,反倒輕笑了,調侃道:“怎麽,難道你舍不得我了?”
他分明就是故意激怒她,好讓她從這場破爛攤子裏脫身,而權霜此刻根本就沒有理智來回應他的刻意,不出所料地拿了一紙協議飛快地在上麵簽下自己的名字。
屑祁年深沉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雙簽字的手,在最後字落款時他的眉頭才鬆了鬆,原先的淚水早就幹涸,他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好了,記住你的話,明天我要見到孩子。”
權霜把簽好的離婚協議給了一份給屑祁年,一式兩份,兩人各持一份,她開口,言語裏隻剩下冷漠和利落。
其實不用她說,屑祁年也會將孩子完好無損地送回她的手裏,孩子在母親的懷裏總要長得更茁壯,這三年來他失魂落魄,愧對孩子太多了,根本不能稱之為一個合格的父親。
“答應你的,我會做到的。”屑祁年起身,留下一句話就上了樓,上臥室拿了套睡衣就去了浴室。
浴室裏水聲嘩啦啦地響著,熱氣騰騰的水霧彌漫了整個空間,從鏡子到牆壁,有水流從男人的短發滑落額頭,順著臉頰一起衝掉泡沫。
權霜坐在客廳裏發著呆,思緒混亂如麻,她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臥室裏的熏香味和玫瑰花味似乎就縈繞在鼻尖,可今晚明明應該是美好而浪漫的一夜,可所有的驚喜最後都淪為笑話。
也許從她回到屑祁年身邊,從她決意複仇開始,就料到了今夜的情況,隻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屑祁年沒有背叛過自己。
這邊一夜無眠,那邊裘家的別墅裏也一夜未眠,裘菲菲在浴室裏洗了兩個小時,白皙的皮膚都要被清洗退色,毛巾在身上他吻過的地方擦了又擦,都擦出一大片紅印。
她沒有吃晚飯,也絲毫感覺不到胃裏空腹的饑餓感,從浴室出來之後,管家來房間叫她,說是裘老爺子在書房讓她過去一趟趟。
雖然知道爺爺可能要過問葉念棠的事情,但是裘菲菲也沒有拒絕,爺孫倆在書房談到了後半夜,她出來的時候依舊是渾身乏力,但臉上落寞的痕跡明顯淡化了不少。
第二天一大早,聽到屑氏集團出事後的葉念棠開車去找了屑祁年,但是剛到公司樓下,就看到一群股民在公司門口大吵大鬧,甚至還有不少媒體記者蹲守在公司樓下。
他給屑祁年打了幾個電話,無一例外都是無人接聽稍後再撥的狀態,十萬火急的情況下,葉念棠別無他法,撥通了權霜的電話。
彼時權霜正在醫院裏陪護剛生產完的楊露,就接到葉念棠的電話,她沒有拒接,滑動屏幕電話那頭很快傳來葉念棠著急忙慌的聲音:
“喂,嫂子,屑氏集團出大事了,你知道嗎?”
屑氏集團出的大事還是她一手造成的呢,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權霜眼睛都沒眨一下,語氣淡淡:“我知道。還有事嗎?”
自打裘菲菲的事情之後,她連帶著對葉念棠這樣玩弄別人與股掌之間的富家少爺也變得極差,盡管他曾經對自己的閨蜜出手相救。
葉念棠著急找屑祁年,已經去過好幾個地方了,家裏沒有公司也沒有,這才想起來找到權霜。
他沒有意識到權霜語氣的不對勁,繼續著急問道:“祈年不接我電話,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屑祁年竟然會不接電話,看來這一次公司遭受到的打擊確實不輕,權霜在心裏思忖著,嘴上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不知道。”
旋即還沒等電話那頭問出話來,她的電話迅速掛斷,隻留下嘟嘟嘟的幾聲,楊露睜著眼睛,隱隱約約聽到一些,有些擔憂地開口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昨天孩子才剛出生,張銳和那一大家子人就一點也沒顧及到醫院裏還躺在病**的楊露,甚至連中午飯都沒有給她帶。
權霜搖搖頭,她的目光盯著病**臉色蒼白身體虛弱的閨蜜,在思考著要不要現在跟她坦白,也許她和屑祁年之間的事情外人會比局中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被權霜一瞬不瞬的目光所盯著的楊露有些不好意思,困惑開口:“你怎麽了?是不是有話想要跟我說?”
雖然一開始在得知權霜是自己逝去的閨蜜的丈夫的新任妻子,心裏是有一點膈應,有的時候跟她太親近甚至會覺得自己愧對閨蜜霜知。
但是後來權霜幾次出手相助,又和她惺惺相惜,甚至兩人一見如故,就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這段友誼和緣分是很玄妙的,她到底還是說服了自己想要去珍惜。
聽到楊露這麽問,想著自己反正已經跟屑祁年攤牌,根本就沒有再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權霜還是主動交代:“我有個事情想要跟你說,露露,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隻是我也不得已。”
楊露一臉疑惑地看著突然神情變得嚴肅的權霜,注意力也集中起來,她搖搖頭,伸手握住了權霜的手,就像昨天在產房權霜握著她一樣,牢牢的,緊緊的。
“放心,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好朋友,這一點不會變。”
看著昔日的閨蜜,權霜心裏的委屈一股腦地湧了上來,時過境遷,什麽都變了,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的自殺給身邊的人帶來了多少傷害。
年邁的父母,和要好的閨蜜聽到自己死訊的時候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權霜吸了吸鼻子,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還是強忍住了淚水,開口坦誠道:“露露,我是霜知。”
霜知這兩個字從權霜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異常艱難但又如釋重負,她看著閨蜜的臉色由一開始的疑惑到逐漸不可置信再到欣喜若狂,一種無法言喻的心情在滋生蔓延。
盡管心裏不太相信,但是聽到閨蜜的名字的時候,楊露的眼眶還是難免有些濕潤,她笑了笑,笑中帶哭:
“……你知道我是你老公前妻的閨蜜,所以故意逗我的對不對?想安慰我?不用啦,你看我現在好著呢。”
明明是開心的表情,但是楊露臉上極力想要掩飾和隱藏的悲傷還是把她的內心給出賣了,權霜使了幾分力度,握緊了楊露的手,又再一次重申,神情認真,語氣堅定:
“我真的沒有騙你,露露。”
楊露臉上的神情徹底凝固了,她傻愣愣地聽著權霜講述她們的第一次見麵,第一次相熟,事實擺在麵前,她不得不信。
可是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就好像是上一秒還是大雨的天氣下一秒有人叫自己看天上的彩虹,震驚過後是不確定。
“你……你真的是霜。”楊露呆呆地看著朝她點頭的權霜,消化完這個事實後一把子伸手抱住她。
“嗚嗚嗚……你去哪裏了,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樣子,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話裏是責怪和埋怨,但楊露的語氣裏卻沒有半分怪她的意思,隻有喜極而泣的激動和失而複得的慶幸。
當年所有人都跟她說霜知死了,她不信,甚至後來同學聚會,沒有人提到霜知不歎一聲惋惜,她就這麽被埋葬進墳墓裏,成了一塊冰冷的墓碑。
直到第二年她帶著果子和鮮花去墓地的時候,才徹底走出來,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霜知已經不在人世這個噩耗。
後來,屑祁年的情況她也略有耳聞,他過得並不比自己這個死者的閨蜜好,甚至有一次聽說屑祁年因為醉酒躺進了醫院,她還過去慰問了一下。
直到權霜的出現,楊露才真正相信霜知成為了過去式,屑祁年從失去妻子的陰影裏走了出來,雖然她也偶爾會懷念過去,想起曾經和自己最契合要好的霜知,但是畢竟過了三年,她自己的生活都一團糟,哪有什麽心思再去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