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家是個不宜久待的地方,權凜更是一個不能深交的危險人物,在身體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權霜幾乎是毫不猶豫就離開了權家,回到了跟楊露一起的出租屋。

至於葉念棠的事情,權霜還是簡單跟裘菲菲交流了一下,在聽了裘菲菲的話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自己選擇的。

她曾經嫁給屑祁年,是自己選擇的幸運,也是不幸的開始,而裘菲菲和葉念棠的結婚,是兩個家族的結合,是商政聯姻的結果,盡管感情到了窮途末路卻還是不得不去接受。

權霜沉默不語,最後隻道了一句:“不管怎麽樣,照顧好自己。”

她是真心實意的祝福,卻沒有想到在這句話說出來的一個星期之後,裘菲菲就被送進了醫院。

得到消息的時候權霜正在和楊露一起逛街給兩個小孩買衣服,裘菲菲的聲音在電話裏顯得尤為虛弱,等權霜趕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進了急診手術室,葉念棠就在外麵,一臉自責又懊悔地在走廊裏徘徊。

孩子交給了楊露,權霜隻身一人來的醫院,看到葉念棠,第一反應就是先上前問個明白。

“到底怎麽回事?上周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進了醫院?”

權霜皺了皺眉,盯著麵前焦灼不安的男人,葉念棠和之前倒是沒什麽兩樣,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一雙淡藍色寶石般的眼睛總閃爍著熠熠星光。

但不同的是,以往總是一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又對什麽都很感興趣的樣子,現在卻陷入了百般焦慮,他搓著手,然後掄起拳頭往牆上砸了一拳。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葉念棠嘴裏說著,還是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權霜聽完之後麵無表情,眼裏卻怒不可遏,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當初那個走在街上都會見義勇為的男人,竟然這麽厚顏無恥,做出這樣泯滅人性的事情。

原來在一周之前,葉副市長為了讓兩人拉近關係,跟裘老爺子商量好讓裘菲菲搬進葉家,裘菲菲本來不同意,但是看著裘老爺子已經年邁的樣子,最後還是答應了。

葉念棠經常不歸家,早就已經習慣的裘菲菲也沒有說什麽,比起整日裏跟他朝夕相對,裘菲菲甚至覺得他不在家的時候更自在,至少不會從他嘴裏聽到那些下賤的詞匯和諷刺性的侮辱。

隻是她沒有想到,她越是漠不關心,葉念棠心裏的不甘就越濃重,昨天晚上葉念棠回家了,但是身邊還跟著一個打扮妖嬈的女人,兩個人看著恩恩愛愛親密無間,甚至小三都爬到裘菲菲頭上了。

裘菲菲沒忍住,跟他鬧了一場,倆人發生爭執,導致她從樓梯上滾了下來,肚子裏還沒有穩下來的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權霜望著走廊上的天花板,醫院裏的燈光很亮,亮到有些紮眼,直到手術室的門開,醫生從裏麵出來,裘老爺子也正好趕過來,戎馬半生的老人怎麽也掩蓋不住臉上的焦急。

“怎麽樣了?醫生,我孫女怎麽樣?”

醫生臉上充滿了惋惜,搖搖頭:“人救過來了,但是孩子……沒了。而且因為這一次傷到了盆腔,之後很可能再也沒有辦法生育了。”

向來身子硬朗的裘老爺子聽了這話也沒忍住顫抖了一下,差點沒站穩,還好被旁邊的老管家扶住。

大概是來的過程中也聽到了些消息,裘老爺子走到葉念棠麵前,提起那根鑲嵌了龍眼瑪瑙的龍頭拐杖,就想打下去,像上次麵對傅錦之那樣。

但是拐杖落在半空中的時候又停了下來,裘老爺子滿眼失望,其實起初他也是看好葉念棠的,盡管他張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是他火眼金睛,是騾子是馬一眼就知道。

隻是沒想到啊,這次看走了眼,還差點把最寶貝的孫女都葬送了。

裘老爺子舉起的手又無聲落下,拐杖落到了地麵發出一聲響,他麵色肅然又帶著幾分淩厲的神情,隻緩緩開口說了一句話:“你們,到此為止吧。”

葉念棠慌了,他的慌亂表現得很明顯,就連在一旁的權霜都能輕易地看出來,他一向是自身情緒內斂不外露,表麵佯裝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樣,但是這一次他是怎麽也掩蓋不住內心的惶恐和無措。

“您的意思是……?”

葉念棠不可置信地又重申問道,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一段即將步入殿堂的婚姻就停在了這裏,也不敢相信裘老爺子寧可犧牲這一段聯姻也要把裘菲菲帶走,更不敢相信裘老爺子會讓裘菲菲的履曆到時候寫上二婚兩個字。

但是他完全低估了在商界馳騁半生的裘老爺子,在裘老爺子的眼裏,沒有什麽是能夠撼動他的原則和底線的,而裘菲菲就是他最大的原則和堅守的底線。

錢沒了可以再賺,裘家沒落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唯獨裘菲菲,他們整個裘家就剩下這一根苗子,斷然不能出現任何損傷。

裘老爺子看著葉念棠,臉上的情緒後眸子裏的神色沒有絲毫起伏變化,他長歎了一口氣,開口道,聲音帶了幾份滄桑:“我隻有這一個孫女,我老了,隻想看她過得幸福。”

權霜靜靜地看著兩人的交流,看著葉念棠眼睛裏的淡藍色光芒慢慢淡下去,直到陷入了一片荒蕪的空洞。

他想說他拒絕離婚,可是透過手術室的門看到裏麵躺在病**的裘菲菲時,還是哽咽住了沒有開口,而是改換了一個字:“好。”

其實這是對兩個人最好的安排和選擇,兩個不合適的人在一起,與其互相折磨到老,不如不將就,及時止損,權霜斂了斂眸光,想到自己和屑祁年也是這樣。

不過這幾天沒有去聯係屑祁年,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權氏集團現在蒸蒸日上,甚至已經遠遠蓋過了這個曾經寧海市第一,全國數一數二的屑氏集團。

其實在回到家裏去找父母之前,權霜在心裏毅然下的那個決定是要去找到自己曾經在國研所的那些師兄師姐,包括自己最敬重愛戴的老師Amor教授,她要幫屑祁年完成那個方案,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為屑氏集團重振雄風。

隻不過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她身體又不行,經常時不時就感到疲憊倦怠,跟之前比較親密的幾個師兄師姐倒是有了一點聯係,隻是Amor教授,可能忙於沉浸在實驗室裏,到現在還是沒有回音。

裘菲菲醒了之後,權霜曾經進去看望過她,也勸慰了幾句,大抵不過是一些孩子沒了可以再有,裘老爺子跟葉念棠提出要解除這段聯姻之類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人在鬼門關的邊緣才會更加想清楚一些事情,至少裘菲菲就是這樣的,她的孩子沒了,自己也在鬼門關繞了一圈,重新活過來的時候權霜本來以為她會很失落難過甚至沮喪頹廢,但是她沒有。

反倒是恢複了之前的生機與活力,她笑著看權霜,擦掉了眼角的淚花,一瞬間又讓權霜想起初次見她的時候,還是個嘰嘰喳喳的小話癆,活潑又開朗。

裘菲菲說:“人生無非就這點事情,自己活通透了,想明白了,也就成長了。放心,瞧,我現在好好的,比誰都惜命呢。”

聽到裘菲菲這般大徹大悟的發言,權霜心裏也放心不少,她在醫院裏養了幾天,至於什麽時候回去的,權霜不知道,也沒有過問,因為她最近在忙碌一件大事,一件事關屑氏集團生死存亡的大事。

收到Amor教授回音的那天是周五,權霜剛從**爬起來,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一條驗證通過的消息,是Amor教授。

因為霜知以前的製藥天賦實在是異於常人,她離開國研所選擇嫁給屑祁年的時候,Amor教授還惋惜了好久,也曾經勸說過她,隻是當時霜知一心撲在屑祁年身上,可以說是個十足的戀愛腦,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

臨走的時候Amor教授實在依依不舍,還跟她說若有需要隨時保持聯係,如果什麽時候她改變想法願意加入國研所繼續和他們一起從事研究工作,他也隨時歡迎。

隻是後來霜知去世的消息幾乎是無人不知,包括Amor教授帶領的那個團隊,霜知的師兄師姐們都親臨了葬禮。

幾乎隻有幾輪對話,Amor教授就斷然確定了跟自己交流的人就是當年天賦極佳,他十分看重的學生霜知,權霜約他見麵,大概說了一下自己的請求,本來以為Amor教授會考慮一陣,卻沒有想到他二話不說就給了答複。

他答應暫時卸下國研所的工作,帶著弟子和權霜一起參與屑氏集團最新的製藥研發方案,權霜在得到答複後沒有想象中的狂喜,反倒有幾分心酸。

曾經自己一味追求愛情,卻不知不覺迷失了自我,也在這個過程中丟失掉了這麽多關心愛護自己的朋友、老師,她錯的離譜啊。

在得到Amor教授的首肯之後,權霜第一時間就給屑祁年發了消息,約他在周六見麵,後者幾乎是秒回,也不知道是設置了什麽特別關心還是置頂,總之在這種公司生死攸關的忙碌時刻,他還是應下了權霜的邀約。

這一次約的地點還是那一家霜知以前常去的米其林餐廳,權霜到的時候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就站在門口,穿著黑色的西裝,沉穩而又內斂。

她走過去,屑祁年恰好回頭,實現就定格在那一刻,男人嘴角帶著笑意,和以往一樣溫煦又謙和,他伸手,權霜這才發現他的手裏還提著一個方盒子。

“這個你忘記帶走了,你贏的獎品,應該歸你。”

權霜愣了半晌,那個別墅模型是她入職的第一天和屑祁年來這家米其林餐廳吃飯的時候,被屑祁年設計參與一個小遊戲獲得的獎品,或者說是屑祁年間接送給她的禮物。

她在猶豫要不要接,屑祁年倒是果斷,知道權霜遲疑又猶豫不決的性子,索性直接順其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把裝了別墅模型的方盒塞到她的手裏。

“拿著吧,不值錢,不會欠我人情。”屑祁年笑起來很好看,說出來的話也很舒服,權霜下意識地收緊了指節,攥著手裏的那個方盒,沉甸甸的有點重量,但也不是拿不起的程度。

兩人依舊選了靠窗的一個位置,和上次一樣,隻不過這次權霜是以霜知的身份,氣氛要比上一次更為微妙,誰能想到她竟然跟和自己離了兩次婚的前夫和睦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