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語氣總是充滿活潑又稚嫩的,他剛說完,權霜臉上的笑意就僵硬了一下,不過隻是轉瞬之間,很快又恢複如常。

她笑著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臉上一直帶著笑容的屑祁年,開口道:“媽媽答應你。”

“好耶!”

小家夥歡呼雀躍,屑祁年心裏一震,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權霜,後者的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根本就沒有再去看他,又或者是注意到他帶著詢問的目光,所以索性沒有看。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屑祁年都覺得,足夠了,沒有遺憾。

孩子的生日過完之後,屑祁年提議送他們回家,權霜本來想拒絕,因為還不是很晚,也可以打到車,但是看到被屑祁年扛在肩頭依依不舍的小家夥,又想到明天就要離開寧海市,父子倆可能短時間內見不到麵了,心裏還是不忍,便答應了。

維維在車上的時候就睡著了,小腦袋趴在權霜的膝蓋上,睡得很熟,外麵的風也很涼,屑祁年是個細心的人,通過後視鏡看到兒子睡著之後立馬就把車窗往上調了。

他專心致誌地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開口問權霜:“明天就走?”

權霜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不過隻是片刻的走神,很快就想到了,於是開口,語氣淡淡:“嗯,明天上午。”

“行李都收拾好了?需要幫忙嗎?”屑祁年一副熱心腸的樣子,他總是這樣,溫柔體貼到可以融化一個人,權霜以前就是這樣,或者說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被他的一顆棒棒糖給融化了。

權霜想到之前那些甜蜜的過往,心裏很不是滋味,索性搖了搖頭,看在屑祁年眼裏又是一種拒絕,她開口:“東西不多,很多去那邊再買就是了。”

車裏又是一陣靜默,過了一會兒,屑祁年又找了話題,有些擔憂地問她:“那邊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

權霜誠實地回答:“都安排好了,師兄師姐都在那裏,國研所有專門的人才公寓,我和維維住一個單人公寓就好了。”

她的語氣有點帶著疲憊,也是因為最近忙著幫自己的閨蜜楊露置辦藥店的開張事宜,所以累到了。

屑祁年想就此打住,但是還是忍不住把壓在心底裏最後一個問題問了出來,她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有點遲疑地開口問道:“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什麽時候回來?其實這個權霜暫時也還沒有想到那麽多,那邊也有關心自己的朋友和老師,維維之後入學的事情也不用操心,國研所都會妥帖地安排好。

或許,如果在那裏待得舒心的話,她可能就一輩子從事科學研究,在實驗室裏搗鼓自己最熱愛的東西。

不過權霜暫時還沒有想那麽遠,畢竟寧海承載了太多的東西,這裏是她的家,是她五十五了不在掛念的地方,也是父母的埋骨之處,不管走多遠,她的心永遠都牽係在了這座城市。

權霜沉默了很久,等到車子停了下來,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權霜才從思緒裏回過神來,屑祁年下車替她打開車門,她抱著維維下了車之後才開口回答那個還沒有回答的問題。

“有可能,會是一年半載吧。”

屑祁年眼睛裏閃過一絲失落,一年半載,他還要在這座承載著自己的開心和痛苦回憶的城市裏獨自待個一年半載,想到之後灰暗又寂寥的生活,他就恨不得馬上辭掉公司裏的工作,跟著權霜一起去京都,哪怕是讓他做個家庭煮夫在家裏帶娃。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在他的心裏想了想,就算他自己肯這樣,權霜也肯定不會讓他去的,畢竟他們現在的關係隻是緩和了一點點,還沒有到會複合的程度。

似乎是注意到屑祁年微弱的表情變化,權霜想了想,又開口補充了一句:“你想維維的話可以隨時來看他。”

其實聽到這一句話,屑祁年多想回答她一句,他其實不是想兒子,而是無法承受沒有她的生活,換句話來說,他隻是在想她而已。

如果知道此刻屑祁年內心的想法,想必做兒子的維維會要仰天長歎一句,別人都是愛情的結晶,他可能是愛情的意外吧。

畢竟,爸爸是如此深愛著媽媽……

不過有了權霜的這句話,屑祁年內心也算是好受了一點,從寧海市到京都也不過是一個多小時的飛機罷了,隻要他想去,隨時都可以,並且,她不禁止他看望維維,這已經很好了。

權霜是第二天一大早的飛機,她帶著小家夥去機場的時候,機場外麵已經有了兩個人在等候,一個是前一天晚上才見過的屑祁年,還有一個是換上了白色休閑裝的權凜。

很意外,權凜穿白色休閑服竟然出奇的合適,權霜原本以為像權凜這樣看上去冷冽又陰沉的男人,隻適合深沉的顏色,沒想到現在的他倒是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就像那種大學時期的冷酷校草,穿著白色休閑服,戴了個灰色的帽子,耳朵上還插著耳機,走過去的時候高冷到極致,誰都不帶搭理的那種。

而屑祁年這完全是另外一種類型,會教學妹做題,會幫同學接水,走到哪裏都帶著謙遜又溫煦的笑意,眼睛裏卻閃爍著神秘莫測,十足的暖男。

兩個人站在一起卻是勢如水火,屑祁年看著權凜,有些目露敵意,男人的危機感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突出,她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權霜要離開寧海市這件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要說也隻有楊露,還有經常會在某社交軟件上聊天的裘菲菲和梁幼祺清楚,當屑祁年從奧迪車上下來看到權凜也在的時候,自然地眉心挑了挑。

權凜看著屑祁年,眼睛裏的敵意也很明顯,權霜沒有跟他說,不代表他就是個常年坐在辦公室,兩耳不聞窗外事,對自己感興趣的女人都不關注的人。

憑借權凜的能力,恐怕權霜在訂機票的那一刻就有人把電話打進權凜的手機裏跟他說了,他想知道的事情,還沒有不知道的。

權凜眼眸裏沒有絲毫情緒波瀾,隻是遠遠地看到權霜拖著行李箱往這邊走來,手裏還牽著一個小男孩,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往前麵站了站,被屑祁年迅速擠開。

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出奇地跟沒站穩似的踉蹌了一下,這一幕正好被權霜看到,下意識地眉頭皺了皺質問屑祁年:“你怎麽這麽幼稚,公共場合還動手動腳。”

屑祁年張大了嘴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看到權凜暗地裏投來的狡黠挑釁的目光,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坑了,權凜這個心機男綠茶**本就是故意的!

屑祁年臉都黑了一個度,壓低了聲音用著隻有他和權凜兩個人能聽到的分貝大小道:“卑鄙。”

轉頭又換上一臉的笑意,過去蹲下來抱了抱小家夥,耐心地叮囑道:“維維要聽媽媽的話,不能惹媽媽生氣,知道嗎?”

“知道啦!”小家夥立馬就歡快地應達道,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讓權凜下意識地把冷淡的眸光瞥向別處。

“好了好了,謝謝你們今天來送我,我先走了。”

權霜牽緊了小家夥的手,撇下了一切恩怨在跟兩個男人誠懇道謝之後就往機場裏麵走,她要走了,離開這座城市,迎接新的生活。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注視著一大一小離開的背影,直到權霜的身影化作一個渺小的點,然後完全消失在了人海裏,才收回視線來,權凜轉頭看了一眼屑祁年,竟然難得地開口:“公平競爭。”

他伸出一個握拳的手,屑祁年見狀,也沃了拳貼過去,目光堅定地開口應下了戰書:“公平競爭。”

遠光中有幾朵粉紅色的雲,機翼在半空裏來回穿梭,然後消失在了朝輝裏。

而遠在太平洋沿岸的另一個國家,走在暮色裏的裘菲菲停下了腳步,在公園裏的長椅上坐下,拿起手機找到那個自己一度想刪除的男人,發了一行字:

“再見,葉念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