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質問
洪羚囑咐好婉兒之後,就悄悄走到王家的正門前,打開一條門縫兒,看到門前的小道兒上沒有人,於是拽過婉兒的手,快速的離開了這條胡同。
當她們娘倆灰頭土臉的剛剛跑到大街上時,那幾個侍衛也追到了她們的身邊,為首的李琦看到洪羚和婉兒全都是衣衫殘破,而且臉上也弄髒了,發髻也是散亂的,當時嚇的冷汗都出來了。
洪羚不想讓他難做,知道回去後胤禛一定不會輕饒他,於是忙對他說,是自己的主意故意甩開他們的,結果碰上了劫道的,本以為能輕鬆解決,沒想到真的是上了年歲,能跑出來就已屬不易了。
雖然洪羚是這樣說了,其他幾位趕到的侍衛也和李琦一樣,都耷拉著腦袋,心裏惴惴不安,這番說辭皇上不一定能接受的啊。
果真回到圓明園裏,正好碰到了胤禛剛剛忙完了政務來找洪羚,於是和這娘倆碰個正著。雖然之前娘親有囑咐過婉兒,可是這孩子一直都很懼怕胤禛,尤其怕他的眼睛,所以在看到胤禛時,身上有些哆嗦,洪羚看出了她的不安,於是緊緊的握了一下她的手,讓侍衛先送她回去休息,否則真的可能被胤禛看出什麽破綻來。
“這是怎麽回事?”胤禛一把拽過了洪羚,用手擦著她臉上的灰土,眼睛狠戾的瞪著那幾個侍衛。
幾人嚇得全都跪倒在地,求胤禛寬恕。洪羚趕緊又把先前編好的那番話,對著胤禛說了一遍,胤禛依然怒不可遏,不過在洪羚的一再堅持下,總算是放過了這幾個侍衛,那幾人得到寬恕後趕緊都退了出去。
“羚兒啊,你什麽時候能讓我放心呢?你才剛剛好了點兒,就這樣貪玩。就算是沒得病,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逞能呢?”梅香已經端進來洗臉水,胤禛親自給洪羚擦著。
若是以往,洪羚肯定會撒嬌的在他懷裏趴著,任他擦著自己的臉,可是現在她能控製住自己身子不發抖,保持平靜已屬不易。
“就是不服老啊,所以才逞強的,唉,看來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吧,今天都把婉兒嚇壞了,我這個做娘親的真是不合格啊。禛,我想先睡一會兒,今天真的是累了,真的不好意思,你難得有空來陪我,可是我還不能陪你。”洪羚對他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胤禛刮了她的鼻尖兒一下,寵溺的一笑,然後吩咐梅香好好伺候著洪羚,就挑簾出到門外。
洪羚漠然的站著,讓梅香幫她脫下外衣,把發髻解開,她便把梅香支了出去,獨自一人躺在了**。
洪羚的心真的亂了,王漢信中所寫之事,是絕對不能讓婉兒知道的。婉兒若是知道了,憑著這個孩子與子謙的感情,她一定會做出傻事來。
關鍵的是,胤禛這時還沒有到壽終的時候,所以婉兒若是複仇,肯定不會成功。再有就是肯定會影響到婉兒和弘晝兩人的感情,弘晝是個好孩子,洪羚不想讓上一輩的恩怨影響到下一代。
不讓婉兒報仇,那麽自己呢?自己能忍得住嗎?洪羚死死的抓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因為太過用力,手上的青筋都凸顯了出來。
不能,她立刻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她若真的這麽做了,結局是會牽連到婉兒。如今真是後悔把這個孩子帶進宮裏來啊。
可是自己又該如何與胤禛周旋呢,剛剛他為自己擦臉的時候,已經就快到極限了,這離著雍正十三年還有好些日子呢?自己怎麽能熬到啊。
她真的很想去狠狠的憎恨胤禛,可是又分明知道,他這樣做是因了自己的緣故。子謙一世的內疚,胤禛對他的那顆刺皆是因自己而起。她曾天真的以為,老天讓她的魂魄飄來這異世,肯定是在可憐她曾受的情傷,所以這一世竟會有這麽多的男子愛上她。
紅顏如她,果真是禍水,想想太子胤礽曾經的荒唐,都是因她的緣故。十阿哥的悶悶不樂,為情所傷,洪羚一直耿耿於懷,雖然訥敏的因素占了大半,可是他也曾說傷後蘇醒的她才真切的吸引了他的目光。
子謙本應有個大好前程,也是因為她流浪天涯,胤禛一輩子為情所困被她傷的心都要碎了,不然怎麽會絕情至此,果真啊,果真她就是一個罪人。
自那日回去之後,洪羚終日陷入懺悔之中,她根本就是該下地獄投胎去的,為何還要來這人世走上一遭,無端端擾亂了這些男子的心。
沒有了求生的意誌,洪羚的病情急轉直下,胤禛像瘋了一樣日夜守在她的身旁。洪羚有時清醒,有時就昏睡著,即使醒了也不願睜開眼,她無法麵對胤禛,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去恨他,可是這樣又很對不起子謙。
李衛也著急了,來探望了幾次,都碰上洪羚在昏睡著。恰巧這天,她剛剛睜眼,夏荷趕緊湊到近前,問她是否要吃些東西,還告訴她說,皇上因有急事剛剛走,現下李大人在屋外,這李大人幾乎是天天都來的,非常惦念姑姑的。
“是嗎?不是來看我死沒死吧?”洪羚冷冷的說著,心底的悲涼灌滿了全身,她那樣的信任他,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一樣看待,可是他居然背叛了自己。
“叫他進來吧,我有話要問他。”洪羚冷冷的吩咐著夏荷,夏荷也是一驚,從未見過姑姑如此模樣,也不敢怠慢,出了屋請李大人進來。
李衛一進屋就跑到了洪羚的病床前,也不似之前那樣刻意的需要守著禮節,他眼裏噙著淚,差點兒就要去抓住洪羚的手,擔憂的望著洪羚,“羚兒,你還好嗎?大哥真的擔心死你了,爺爺這幾天也是沒有睡好,還想讓我求皇上,讓他進宮來看看你呢。”
“大哥今日怎麽不守禮節了?不怕被人看見了嗎?”洪羚根本沒有去看他,隻是冰冷的回著他的話。
“羚兒,你莫要怪大哥,此時不比從前,在這裏總是沒有在外麵自在。好羚兒,莫要生氣了,氣大傷身啊。”李衛好像是哄著小孩子一樣,安撫著洪羚。
“氣大傷身?氣死豈不正好?不是正合了你的意?”洪羚忽然把眼對上了他的,冷冷的瞪視著他。
“羚兒,這話怎講?大哥知道之前是做的不對,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啊?”李衛十分委屈的說著。
“不這樣對你,又該怎樣對你?我是拿一顆真心對你,你又是怎樣回敬我呢?你的所作所為,對得起子謙嗎?”洪羚本來數日昏迷,身體十分虛弱,此時拚了全部氣力,用胳膊撐著自己的身子,低聲用手指著李衛質問著他。
“什麽?你知道了?不,羚兒,我真的是無意的,我是不小心說漏嘴了。我真的沒有想害你們的。我之前對你的冷淡,也是因為我心裏有愧啊,我不敢麵對你啊,我好怕看你的眼睛,每次見到都想趕快的逃走。”本來李衛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此時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床前。
“你說得倒是輕鬆,一個不小心,子謙可就把命給搭上了,還做個被狼咬死的假象,身上缺了那麽多的血肉,你知道他死的有多慘嗎?”洪羚心中的所有的怨恨,此刻全都發泄在了李衛的身上。
“羚兒,都是大哥不好,真的是大哥一時不小心。皇上那年問我是否曾與你聯係過,我當時想都沒想就說了我們曾通過書信,說完了才後悔了。”李衛抓住了洪羚的手,想讓他相信自己,可是洪羚生氣的甩開了他的手。
“那你就把地址給他,你平日裏的小聰明都哪去了?”洪羚越說越氣憤,突然之間,隻覺得嗓子裏一股腥甜湧出,那口血竟然噴濺到了李衛的身上。
“羚兒,你莫要嚇大哥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爺爺非要罵死我啊。我是不能不給啊,我一家老少好幾十口人呢,皇上可是個好欺瞞的主兒嗎?粘杆處的厲害,你又不是不是,若是給假的地址,他們一查便知啊。”李衛忙找來帕子,給洪羚拭去嘴巴的血跡,又要跑出去叫太醫,但是被洪羚製止了。
“今日這件事,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洪羚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知道,羚兒,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擔心婉兒,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不要再氣了,好不好?大哥不是在為自己推脫,我知道我的不小心害死了子謙,我真的沒臉見你們倆。當時我回去後,就和爺爺說了,爺爺也是把我罵了一頓呢。好羚兒,你莫要再嚇哥哥了,讓我趕緊去找太醫吧,這吐血可大可小,你可不能有事啊。”李衛嚇得有些語無倫次,緊握著洪羚的手,央求著她。
“你去叫太醫火速趕來,這裏我看著,她若還有不明白的,我來告訴她。”洪羚大吃一驚,竟然沒有發現胤禛已經走入了屋裏,他竟然麵色如常,洪羚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決堤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