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裏,事態總是瞬息萬變。

擁有一半麟獸血脈的宋寰宇快要失控了。

漆黑的血管遍布全身,他正在不停的膨脹!膨脹!膨脹!

轉瞬之間,就長成了一坨小山!

數千隻鼻子眼睛在山石一樣堅硬的皮膚上睜開,咕嚕嚕打轉,散發出一種腐敗的氣息。

奇怪的黏液從層層疊疊的眼睛裏流出,滴到地上,凡過之處,都變成美麗的熒光色。

如同天際星辰一般的顏色。

他其實沒有立刻失去意識。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暴虐的欲望吞噬,一邊覺得身體空虛;另一邊,思維又異常的冷

靜。

他看著自己踏著笨重的步子,四處搜尋著什麽,巨大的四肢山一樣踏平周圍的木林。

這種狀態很奇怪,極端的暴躁和極端的冷靜共存,他正在自己的顱頂冷漠地俯視著自己。

“怪、怪物啊……”

央右第一次見到失控的麟獸,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這這東西就是麟獸?說是怪物都抬舉它 了……"

抓抓腦袋,他隨時準備逃跑:“父親,我感覺他想吃了我們?“

央左衛充耳不聞,反而上前一步,露出狂熱的表情。

他盯著吹氣球一樣不停膨脹的詭異生物,幾乎用欣賞的語氣說到:“無論看多少遍,都覺得麟獸 不可思議,”他繼續道:“把他關進鎖魂陣裏,讓它和墓主人自相殘殺試試。”

“鎖魂陣?“

央右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就是這個困住墓主人的陣法。“

沒有過多的解釋,因為下一秒,央左衛就親自上前充當誘餌,在失控的宋寰宇麵前一閃而過,踏足 進入畫著諸多詭異紋路的鎖魂陣裏。

與此同時,三個術士也終於用它們的鮮血,完成了陣法的最後一筆。

“現在,隻需要一份活祭就好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活祭……”

龐大得像小山一樣的麟獸已經踏入陣法中,它投下的陰影立刻籠罩了央左衛。

但身上那數千雙眼睛,卻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看去。

是尹褚的方向。

瘦弱的黑發少年正躺在陣法最中心的位置,他緊抱著頭,蜷縮四肢,黑色的火焰無意義的燃燒 著,被陣法勾起的紅色紋路一簇簇撲滅。

同時,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

少年看起來很痛苦。

宋寰宇失控,也沒讓黑發少年回一下頭。

“可惡!可惡!可惡!”

下秒,胸中無法填平溝壑的暴虐感更甚,充斥數千雙眼球,麟獸暴躁地盯著眼前幾個渺小的人 類,亂七八糟的肢體囫圇一團踩下去。

麟獸實在是太大了,已經開始遮蔽天空。

再過兩分鍾,鎖魂陣就要裝不下它。

央左衛沒辦法逃跑,當然,他也不打算逃跑。

中年男人涼薄的眼神掃向麵前的三位術士,殺意未顯,突然就動了。站在中間的女性術士隻感覺 脖子一涼,下一秒,已經人首分離。

“這是現成的活祭品。”

“央左衛,你!“

他速度之快,令兩位術士猝不及防,哢嚓一聲,已經擰斷女人的脖子。

剩下的兩人當然對央左衛有所防備,卻沒想到他會選擇這個時候動手。

彼時,麟獸的無差別攻擊向他們掃來,來不及悲傷,兩個術士一扭頭,已經被央左衛推出去當了 擋箭牌。

站在外圍的央右目睹瞬息萬變的戰況,並不意外:“一如既往的麵冷心黑,幸好我沒有跟著進

去。”

為鎖魂陣獻上活祭品後,血紅色的符文終於勾連到一起,活絡過來,將黑色的纖細少年緊緊鎖在 中央。

從剛剛到現在,尹褚絲毫沒有反抗。

此時,陣法裏發生的一切,宋寰宇都感受不到了,他終於還是脫離詭異的混合狀態,陷入混沌之

中。

他已經完全失控了。

這次,他心裏隱隱約約冒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他會和尹褚一起死掉嗎?

尹褚是怪物,當然,他也是.….….如果能夠和尹褚一起死掉,其實也不錯。

這樣想著,他的意識陷入黑暗裏。

在無意識的混沌中,時間緩緩流過,他似乎是沉入了一場悲傷的、沒有任何意義的夢境。

千年、百年、或者隻是一個小時、一秒鍾。

像是睡了很久,再次醒來時,他感覺到了意識上的疼痛。

眼前出現迷迷糊糊的景象。

早晨。

明媚的陽光從木頭窗戶外射進來,照在了灰色的被褥上。

這是一張石頭床,**有些淩亂,窗欄上擺著些稀奇古怪的石雕小玩意兒,有模樣奇怪的小老 虎,圓鼓鼓的小兔子,還有一些木頭的小玩具。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宋寰宇終於清醒了一點。

這似乎是個小木屋,還是個孩子的房間。

被褥看起來很溫暖,窗外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

好安靜。

他視線向下,終於注意到了**那個睡眼惺忪的少年。

一頭黑色的長發鋪散在**,映襯著雪白的皮膚,睫毛纖長,在閉上的眼瞼下打出一片濃密的倒

影。

"尹尹……"

宋寰宇下意識喊出聲,卻沒有發出聲音,空****的空氣裏甚至沒有帶出一點波動……宋寰宇這才 發現,他似乎正無形無狀的飄在空中,隻有視線跟隨者著**的少年挪動。

他的這一聲喊似乎驚醒了睡夢中的少年,他眨巴眨巴眼睛,纖細的手往眼睛處揉了揉,睜開時還 帶著朦朧的睡意。

這是一雙黑白分明,倒映出陽光和山色、幹淨得一塵不染的眼睛。

他盯著宋寰宇飄**的位置,模模糊糊嘟嚷一聲:“唔……怎麽感覺有人在叫我?“

黑發的少年如此稚嫩,宋寰飄在空中,竟然感覺有些陌生。

這是怎麽回事?

疑問飄出,宋寰宇沒有時間去觀察去思考,被褥裏的黑發少年突然動了。

他被吵醒,迷糊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下子清醒,開始手忙腳穿衣服。 嘴裏嘟嘟囔囔:“啊,今天得早起到祭壇那邊去,娘親說有很重要的事情….…”

跟隨著少年毛毛躁躁的腳步,他們來到了一座山崖的亭子前。

亭子裏有一張被劈開的石桌,崎嶇的石凳歪歪扭扭列在兩旁。

一個身形纖弱的女人正站亭欄邊,盯著山崖外,看高高的天空和山林,背影瘦削鋒利,有種特別 的堅韌和憂鬱。

“娘親!”

彼時,黑發少年已經十六歲,但一言一行卻還像個孩子。

他蹦蹦跳跳,將一件蓑衣披在了女人的肩膀上。 “娘親,父親還沒過來麽?”

女人回頭,撐住蓑衣,輕輕勾起唇角。

和她的背影一樣,她有一張意料之中柔弱而且分外豔麗的臉,和十六歲的尹褚有三分相似。 她笑起來,溫柔說道:“尊上待會就到,我們先過去祭壇吧。”

“娘親,好久沒有和你這麽說過話了。”

“是啊,我平日裏呆在地下,也難得見到外麵的山色。“

“娘親,父親為什麽每個月都要把你關在地下呢?”

女人眨眨眼睛,痛苦的表情一閃而過,但很快被溫柔的笑意吞噬進旋渦裏:“因為尊上需要娘親

幫他閉關練功……”

“那父親愛娘親嗎?他們都說父親可喜歡可喜歡你了!“

女人眨了眨眼睛,瞳孔漆黑,柔聲道:“褚兒,娘親和你一樣,都是天生陰體,我們是天絕山一 族的九絕脈相,千年難得一見,采陰補陽對尊上練功大有裨益,尊上因此才對我優待幾分。”

“所以父親還是很愛娘親的!” “褚兒.…….你還小了,不懂這些。”

女人最終沒有說太多,隻是深深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們不再說話。

一路上,宋寰宇的視線隨著少年的視角轉動而挪動,他們走過千層台階,一會兒看向路邊振翅的 飛鳥,一會兒看向林濤;一會兒滑過平台,視線從彎鬆上略過。

少年看見的東西如此美好,就像他純潔無暇的靈魂一樣。

“褚兒,不要貪玩。”

女人走在前方,柔弱的身段像一株弱柳,聲音柔柔傳來:“娘親之前讓你背的古卷,你背得怎麽

樣了?"

“背好了背好了,娘親你要聽嗎,我就等著娘親你問我呢!“

女子輕輕地笑起來:“那就背來聽聽吧,不過可不能在尊上麵前背,尊上知道會懲罰你的。” “我知道!我一次都沒有露餡過!”少年在山間驕傲地如是說到。

宋寰宇注意到,走在前方的女人一路笑著,溫柔的笑意像是焊在了臉上。

從少年和女人的對話中,他得到了一些信息。

這個女人,被稱為尊上的人囚禁——關在地下,月月如此,絕對不像女人輕描淡寫說得那麽簡

單。

究竟是怎麽回事?

"到了。"

這樣想著,女人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他們穿過千層階梯,又越過一塊天然的刀削巨石,眼前終於出現一個圓形祭壇。

祭壇已經被精心布置過,上麵供奉著鮮花蔬果,還有隱隱約約的符文被鋪在石階之上。

宋寰宇一看這個祭台,立刻警鍾大作,這不就是央左衛雇了三個術士畫的那個陣法嗎?!@無限 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或者說,這是十萬大山裏曾經被炸掉的那個!

“褚兒你過來,”女人在祭壇中央向少年招手:“尊上過一會兒便到,我們先行一步吧。”

女人溫柔的聲音突然沉積寒風,刮得宋寰宇一陣刺痛。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尹褚一直保留著十六歲時的少年容貌,十六歲,可能就是尹尹死去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