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易謙 燃文
易雲春崇拜的看他:“大嫂,原來你還會武功呀。”
把褲腳紮緊起身,冬陽搖頭:“這可不是武功。熟能生巧,千篇一律練下去你也能做得到,或許還能比我做的更好。”見他實在歡喜,繼續道:“你要想學回去我就告訴你決竅。”
“好!謝謝大嫂。”易雲春的感謝很真誠,冬陽聽的出來。可那兩個字的稱呼到讓他聽的頭皮發麻,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橫豎也是事實。
午間庶四爺提回去的十數隻野兔八隻野雞地主家全數賣下,所得八兩銀子又四百個銅錢,四百個銅錢老太爺作主買了些家用必須品,其餘八兩並昨日的一兩全數留作製作弓箭的錢。
隻是冬陽聽了皺皺眉:“打獵用的弓箭雖不比以前老爺們玩的弓箭,但若想九兩銀子就買到一把好弓箭也是不成的。老手藝人做的一把好弓就要差不多十五兩,還要帶十隻鐵箭,整個辦下來沒有十□兩是不成的。”
十□兩,老太爺心內默然,以前的十□兩於他來說就是打發下人的賞錢,現在別說是十□兩,就是百來個銅錢他都要掰開來用。“…既然要製辦那就製辦一把好的,銀錢不夠就再攢兩天。對了老四,地主家可有說明天還收不收野物?”
庶四爺想了下道:“收是會收,不過要超過今天這個數恐怕就有點困難了。”
大老爺沉吟聲道:“爹,既然地主家收不下這麽多那我們幹脆就把獵物帶到鎮上去賣,或許還能貴點兒。”
老太爺看向冬陽:“冬陽,野兔野雞可以抓活的麽?養一兩天可成?”
“竹套套的可以活,不過也活不過幾天,這等野物被抓了後大多數就不會吃食。弓箭獵的恐怕就活不了。”
“我昨天特意打聽了一下。”易雲卿繼續道:“鎮上有兩個名氣較大的食鋪客棧,來往的不是行腳的商戶就是行往的差人,因為吃食做的好,鎮上一些大戶也會時不時在那裏定席麵。隻要我們的野物夠新鮮夠美味,不怕他們不收。”
“我們是外來戶,”庶四爺擔心受當地土豪劣紳欺壓,如果對方硬要壓價或找點麻煩那他們也無記可尋。
易雲卿已經想過這一問題了,所以他已想好後招。“這四叔不需要擔心,我已經跟村長家的牛大哥商議好,明天由他帶我們去食鋪客棧談這莊生意。”
“村長肯?”
“我許了他以後每次送獵物上鎮子都找他的馬車,每次二十文。村長當時就在屋內聽到了沒說話,那應該也是同意的。”
老太爺聽了當下心內一喜,隻要有村長這本地人幫忙就不愁他們這獵戶生意做不起來。“老大呀,你等下再挑隻野味送到村長家去,就說現在家裏還沒收拾整齊就暫不請他吃飯了,等過段子收拾整齊了再請他吃飯。”
村長隻是這個小山村的村長,若放到以前,易老太爺連見麵的**都沒有,可現在他們一家要想在這村子裏紮根生存就離不開村長的幫助。
家庭會議結束一行人送老太爺回房休息,回程冬陽猶豫下還是向易雲卿問:“少爺明日送野兔到鎮上酒樓賣,可否再向店鋪回收野兔皮毛?”
易雲卿狐疑看他。
“我會硝皮毛,弄好了冬天做成披風或卷邊,比賣野兔肉的錢隻會多不會少。”
易雲卿眼神一亮:“我聽說硝皮毛很麻煩,你有把握做好?”
“我父親有教過我。這兩天獵的野兔都是灰色或雜色,製作成披風跟卷邊應該有近十兩的收入,如果有獵到成色極好的白兔,攢成一個成年男子的披風,賣到行家手裏能有近百兩。”硝皮毛是個非常繁雜的活,要除去雜肉還要去肉味血味腹味,最後還要除味等,一般獵戶都不會,隻得把皮毛交給別人賺點微薄的成本價,可要知道皮毛一向都是稀罕物,隻要硝弄好再配上針角細密的秀女手藝,比賣獵物肉的錢要多的多。
易雲卿不即黯然想起以前,他曾經有件價值近千兩白銀的白狐皮披風,是自家皮毛店鋪的年供。隻是那時白狐皮雖然珍貴但也不是最好的,通共就用了那麽兩次就壓了箱底。“…我會跟食鋪商議好每天把新鮮的皮毛退回來,到時候讓四弟跟六弟幫你。”
冬陽點頭,有人幫忙自然是好的,雖然幫不到什麽大忙但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大少爺。”屋簷下的女婦笑語吟吟,粗糙的木簪一絲不拘的宛著烏黑長發,清秀臉龐未施粉黛著曲膝施禮,身形皎好氣質文靜保養極好的膚質一點都看不出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這就是柳氏,易雲卿的妾。“今日大少爺上山獵物辛苦,妾身特意燒了熱水給大少爺泡泡腳。”
見柳氏含情脈脈望著易雲卿,冬陽低眉示意後便轉身離開。回到分配給他的那間破舊小屋,他是男妻身份尷尬,不可能跟別的男子或女子同房,分配的時候考慮到這些就把這間原本是雜物房的小屋子分給他了。冬陽也沒什麽好再意的,收拾收拾用木板架張床照樣能睡到天亮。平常都是他一個人睡,可今日摸進房後既然摸到一個小孩子的身體,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模糊的輪廓,赫然即是易雲卿的庶三子,易謙。
睡的模糊的小人揉著眼睛醒來,眨巴眼問眼前的人影:“是小爹嗎?”
易謙是易雲卿的庶三子,今年三歲半,母親是妾室可難產死了,之前一直養在柳氏名下,隻是柳氏畢竟已有兩個親生的,這不是親生的就難免有地方忽略。
冬陽憐他年幼喪母,又不得庶母喜歡,碰著麵了也會多多照看些。小孩子的心是無邪的,誰對他好他能體會的出來,冬陽的照看易謙年幼的心內也有比較,所以平常相對於那庶母跟庶兄弟,他到寧願呆到不善言語的冬陽身邊。
“怎麽沒在柳姨娘那邊?”
“不喜歡。”小小人兒臉上的沉穩看起來不像個三歲半的小男孩,眉眼間既然還有說起庶母後的一抹厭惡。
冬陽默然。他知柳氏根本沒有表麵上那麽和善賢惠,也沒表麵上所說的一碗水端平。當初易謙母親生他難產去世,柳氏主動要求把人養在自己名下,一是為了圖個名聲,二是為了控製,生恐易謙會養在他名下那就是嫡子,會高過她生的兩個兒子。隻是柳氏沒算到,易家根本不可能會讓他這嫡孫男妻過繼兒子養在名下。因為易家不可能會讓他這男妻阻礙到易家最得意嫡長孫易雲卿的仕途,取他原本就是為了躲過爭儲,隻要儲君一立易雲卿必定入仕,到時候也是他這男妻被休之時。
柳氏被表麵迷惑了眼睛,等真正看清時卻已經是很久以後的。如果她早知道,應該會後悔吧。
“你父親知道嗎?”
“是我自己要求的,柳姨娘會有辦法說服我爹。”說到這裏,小人兒嘴角露出抹譏諷。
“…你父親並不討厭你。”
“可也不見得有多喜歡。”沒有生母照看,又是庶子,前麵還有柳氏兩個兒子擋著,相當然易謙的日子有多難過。
冬陽攏了攏被子睡在外側,易謙緊貼著冬陽睡下。
“小爹,謙兒可以問你為什麽會嫁給父親嗎?”漆黑的黑夜中易謙的聲音有著小孩特有的稚嫩。“別人都說你嫁給父親是圖的榮華富貴,可你在本宅時根本就沒享受過什麽,過的連易家有臉麵的管事都不如。你有獵物的手藝還可以用石子打獵物,可以養活自己又比現在過的自由。別人說小爹圖的是父親這個人,可父親這四年來根本沒進過小爹的院子。”
冬陽微不可擦的皺眉:“誰跟你說的這些?”
“我閑著無事躲在樹上睡覺時聽仆人說的。小爹不是個貪圖富貴的,也求不得父親什麽,那小爹為什麽不離開易家?”
“這些閑話你以後少聽。”
“我是不小心聽到的。”
“非禮忽視,非禮忽聽,非禮忽言,你的書都讀哪去了?”
“我隻是好奇。”
“這不是你該好奇的。”黑暗中冬陽給易謙攏了攏被子,輕聲道:“你隻要知道你父親不討厭你,他是你這世上唯一最親的人就可以了。”
易謙心裏反駁。不,我最親的還有小爹。隻是覺著這話說出來沒意思,他會用行動來回答的,隻要再等他十年不隻要八年,他就十二歲了,到時候他學了打獵的技藝也可以獨自上山打獵賣錢,所賣的錢都教給小爹管。攢夠了錢他就要求跟小爹分出去過,至於父親,他還會尊敬他、孝敬他,把他當父親看待。至於其餘人,把他當親人的他自然也會當作親人,不把他當親人的,也不過從此陌路。
聽著易謙漸入平緩的呼吸,冬陽想起了過往種種。他從小家業富裕,雖然年幼就沒了母親,可父親卻未再娶一心一意待他這獨子,直到父親去世親大伯以他年幼的理由把持家業,最後還以全族安全為由逼他嫁人,對那樣的親人他已經心灰意冷。沒親人沒朋友,從此孤身一人在哪過不是過?而且,相比於他的遭遇,對這樁荒唐的婚姻來說最難過、最痛恨、最厭惡的人不是他,而是易雲卿。
百年書香世家的嫡長孫,從小熟讀詩書聰慧異常,錦衣玉食含著金匙長大,雖然他不眼高於頂目中無人,更不鄙視窮人持強淩弱,可他的高傲是與生俱來存在骨子裏的。被親叔叔逼得娶男妻、不入仕、被壓迫的過往種種,都是深深紮在他心口上的毒針,稍微撥一撥都痛入心扉徹骨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