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彥隻是在樓上靜待了一陣,便下了樓,來到院子中。

臨澤沉浸在作畫之中,摒棄了周遭的一切可能造成嘈雜的聲源,包括了君彥所產生的動靜。

君彥從他的身後往速寫本上看去,畫紙上勾勒的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院牆角,上麵堆砌著一些碎磚瓦片,應該是以前建造房子裏剩餘的磚瓦,錯落有致地堆疊在一起,由於長期沒有打理,上麵生長了一些雜草,線與麵的穿插之間多了一份隨意的美感。

在磚頭的雜草葉片上,還有一隻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蚱蜢。

臨澤的畫工不錯,那隻蚱蜢在他的筆下更顯得活靈活現,仿佛下一秒就會跳躍著離開。

君彥看著對方線條一筆筆增加,整幅畫的畫麵逐漸完善,不禁有些入神。

不知不覺中,太陽偏離了方向,一部分太陽照到了臨澤的身上,在他身上反射出一陣金光。

君彥怔了怔,上前兩步,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了陽光。

臨澤似有所覺地停下了筆,轉過頭便看到了逆著光的君彥。

兩人在不經意間對視。

君彥不知為何,心髒在這一瞬間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讓他一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你怎麽在太陽底下曬著?”臨澤率先開口。

君彥所站位置上正好是樹與樹之間的縫隙,太陽照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刺眼的陽光讓臨澤微微眯眼,度著一層金光的男人多出了一種令人不敢褻瀆的氣質,讓他感到了幾分陌生。

君彥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樹蔭下,一開口還是往常的調調,“你的視力不錯,那麽遠的蚱蜢你也能看清楚。”

兩人說話間,原本還棲息於雜草上的蚱蜢突然動了,從青草尖上跳下,朝其他的方向蹦跳著離開,隱沒在草叢中不見。

“我扶你回去?”君彥看臨澤有要起身的意思,連忙上前攙扶起臨澤,兩人一同進了屋裏。

方才那點微妙氣氛被輕輕揭過。

剛進屋,他門就被一道白色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隻見火龍果正趴在牆角,它底下是一個籃子,因為籃子上有提手,導致它整隻鵝都在籃子裏縮成了一團,那模樣好不可憐。

“火龍果,快給我從鴨蛋上下來!”臨澤有些氣惱,“大熱天的你是想把蛋都悶壞嗎。”

這鴨蛋正是今早大伯母帶來給他的慰問禮,要是被悶壞了未免有些浪費。

君彥看到這場景,倒是覺得十分稀奇,“我沒記錯的話,這鵝是隻公的吧?公鵝也抱窩?”他的目光帶著審視。

火龍果被兩人不同的目光看著,朝著臨澤「鵝」了一聲。

它知錯了,但它不改。

臨澤坐到椅子上,“麻煩你幫我把火龍果抱下來,別把這鴨蛋悶壞了。”

君彥把人放下後,轉而來到了火龍果麵前,動作迅速抓住了它的脖子。

顧忌底下的鴨蛋,火龍果不敢動,隻是十分淒慘地叫了一聲綿長的「鵝」。

這聲音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臨澤在一瞬間還真有些不忍。

君彥則沒有那麽多優柔寡斷的情緒,他一手伸入籃子裏,一把將鵝從籃子裏抱了出來。

離開了籃子,火龍果劇烈掙紮了起來。張嘴想叨君彥,卻被君彥輕易地製住,走到門口,一把丟了出去,把它關在了門外。

臨澤提起那一筐鴨蛋,放到了餐桌上。

順手拿了把手電筒,往鴨蛋上一照,“居然真是個受精蛋。”

想到大白鵝被趕出去時慘烈的叫聲,他到底還時有些心軟的,拿起桌上的一個火龍果讓君彥拿出去哄哄家裏的大白鵝。

七叔公家的火龍果長了不少,七叔公自己吃不完,拿出去賣也麻煩,就送了些給臨澤。

臨澤和君彥也吃不完那麽多的火龍果,可不就便宜了這麽一隻大白鵝。

臨澤原以為自己這麽強烈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後,這隻傻鵝也該懂了鴨蛋不能亂孵。

誰知道火龍果知道明的不行,來暗的。

家裏的鴨蛋被偷了。

一開始臨澤根本沒有發現鴨蛋的減少,當單位數量為/籃的時候,他數起來就會是1籃。

可當裏麵的鴨蛋從一籃變成了半籃時,讓人不注意很難。

而君彥,比臨澤發現得更早一些。

“你不覺得你那一籃子鴨蛋好像少了嗎?”君彥回想了一下,這籃子鴨蛋從擺在那兒到現在,可一顆都沒有被吃過呢。

臨澤一看,原本滿滿的一筐鴨蛋,果然隻剩下了半籃子,“難道家裏有老鼠?”

說話間,他把籃子裏的鴨蛋一個個拿出來,數了數,裏麵還剩十三個,“我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如果真被老鼠偷吃了,那應該還會留下些痕跡,比如鴨蛋殼之類的東西。

臨澤拄著拐杖往門外走去,在院子裏的角落裏翻找,君彥不放心他一人,跟在他的身邊幫忙一起找。

君彥猛然回頭,似乎有一道白影閃過。

發現他異常,臨澤問:“怎麽了?”

君彥揉了揉眼睛道:“有點眼花。”

這件事被揭過,兩人繼續翻找。

又過了幾分鍾,兩人一無所獲,君彥再次感覺到了一道白影略過,他猛然回頭,隻看到了一抹白色影子。

“別找了,這裏應該找不到什麽東西。”君彥勸了句。

臨澤說了句算了,“反正也就是些鴨蛋,我回去把剩下的鴨蛋裝好,免得再被老鼠叼走了。”

君彥心裏有了別的想法,但也不急於一時,先陪著臨澤回屋。

臨澤回到客廳,拿出了一個紙箱子,準備裝鴨蛋。

這一數,發現又少了兩個。

“這些老鼠未免太過張狂,青天白日的就來偷東西!”臨澤手裏還拿著一顆鴨蛋,表情十分憤憤。

君彥道:“也不一定是老鼠,我大概猜到了鴨蛋在哪,去給你找找。”

臨澤不知他發現了什麽,於是道“我跟你一起。”

君彥也沒有拒絕,扶著人來到了雞舍。

鵝窩裏趴著的大白鵝抬起它的鵝頭,看到兩人時腦袋不受控製地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又理直氣壯地揚了起來。

臨澤還是從它的一係列動作中看出了一絲做賊心虛、強裝鎮定的遮掩。

“火龍果,你給我起來。”臨澤走到鵝窩邊上,命令道。

鵝大爺會乖乖聽話嗎?

當然不會。

火龍果假裝自己是一隻普通鵝,怎麽可能聽得懂人類的語言。

臨澤真是被它搞得沒了脾氣,倒是君彥直接一些,一把扯過大白鵝的食盆,然後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火龍果,一把折疊小刀。

“你什麽時候帶上的?”臨澤居然沒有發現。

“隨手拿的。”君彥笑笑,直接剝開了火龍果的外皮,把紫紅色的果肉切成小塊,落在了食盆裏。

大白鵝小小的黑豆眼都睜大了不少,流連在火龍果肉上難以轉移。

**讓大白鵝忍不住使勁甩了甩腦袋,險險維持住了理智,沒從它的窩裏出來。火龍果就在它自己的食盆裏,自己食盆裏的東西,什麽時候都是它的。想到此處,它還頗有些得意洋洋。

“可以啊。”君彥見鵝不為所動,端起食盆,“隔壁好像養了雞,既然咱家的鵝不吃,那就拿去給隔壁的雞吃吧。”

他作勢要走,大白鵝的端莊維持不住了,焦急地「鵝鵝鵝」叫起來。

“想吃?想吃就下來。”君彥朝對方招招手。

大白鵝再也忍不住,從它的窩窩裏下來,露出了底下一堆白花花的鴨蛋。

除了鴨蛋之外,還有三個完整的火龍果,紫紅色在白色的鴨蛋映襯下十分顯眼。

大白鵝大快朵頤,目光時不時注意著自己的窩,就怕臨澤要沒收它的蛋。

臨澤無語,“這些蛋有些不是受精蛋,你孵了也不會出崽。”

火龍果的蛋最後還是被臨澤拿了回去,檢測了一番之後,把沒有受精的蛋取出,受精蛋留給了火龍果。

火龍果張大沾染了紫紅色的嘴,開心地「鵝」了一聲,還用它的大嘴叼起了一顆鴨蛋放好,想必之前,就是利用了它這張嘴行了那偷蛋之事。

“鴨蛋給你了,作為偷蛋的懲罰,火龍果沒收!”臨澤把大白鵝窩裏的三顆火龍果都拿走了,大白鵝身上有體溫,火龍果被這樣的溫度悶著,時間長了肯定會壞。

大白鵝有些舍不得,看看二十來顆白乎乎的鴨蛋,又看看三顆紫紅色的火龍果,最後還是妥協了。

臨澤是在三天後才知道了大白鵝窩裏火龍果的來曆,就像他之前不知道為什麽鵝窩裏會多出三個火龍果一樣,這天臨澤過來一看,這才發現鵝窩裏又多了三個火龍果。

這火龍果的出處當然就是七叔公那裏。

臨澤去問了問,才知道鵝窩裏的火龍果都是大白鵝去討要的,七叔公也不缺,就多給了些。

大白鵝就這麽孵起了蛋,抱窩的大白鵝倒是安靜了不少,臨澤反倒感到了愜意。

距離車禍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那場光怪陸離的鬼打牆好像也遠離了自己的世界。

臨澤原本都已經放下了這件事,但在這時卻又等來了相似的一場濃霧。

按理說,現在的天氣已經進入了十一月份,哪怕身在南方,燥熱的天氣也已經變得涼爽,這時候出現濃霧怎麽也不應該。

不過周圍人似乎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

臨澤對濃霧有些心理陰影,這一早上都沒有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