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重現光明
“香巴拉,我們來啦!”受到張立情緒的感染,朝著那迷霧,大家一齊狂吼著。
盡管前方還是一片迷霧茫茫,盡管香巴拉還在霧中隱藏,但那吼聲,仿佛驚醒了沉睡的曆史。這群人站在船頭,目光穿過重重雲霧,迎著海風,浪遏飛舟。香巴拉,在沉寂了一千年之後,將再一次迎來人類的足跡!
黑暗中,他們聽到卓木強巴粗重的呼吸聲,接著,他們聽到卓木強巴高呼:“我感覺到了,我們離出口已經非常近了。”那急促的語音傳遞著令人欣喜的信息。
嶽陽不解道:“強巴少爺……你……你和巴桑大哥……不是……不是隻能感應……到危險麽?你怎麽……”
卓木強巴道:“我真的感覺到了,嶽陽,相信我。”
亞拉法師端坐在船尾,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心道:“是風,是風啊,強巴少爺。混濁的空氣已經被洗滌淨化,吹來的是無比清新的風,風裏蘊藏的那種純淨的力量,你已經感應到了麽,強巴少爺。”
嶽陽還打算問什麽,可是一陣奇異的響聲打斷了他的疑問,聲音就在附近,可是黑暗中嶽陽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喃喃問道:“是什麽?什麽……在響?”
張立答道:“哪有……什麽?你……你該不是……幻覺?”
嶽陽道:“噓——你們聽。”他伸出一隻手在自己身邊摸索著,終於,他一翻身,就看見了紅色的亮光。“張立!”嶽陽不知道力量突然從哪裏湧了出來,喜道,“是激光測距儀!是激光測距儀啊!”
“什麽!我看看……我看看……”
“哈哈!我們闖過來了,我們通過磁力區了,我們的儀器可以使用了!哈哈!強巴少爺的感覺是沒錯的,我們一定是快到出口了!一定是啊!”
黑暗中,他們又聽到強巴少爺那充滿磁性的聲音:“看,是光……”隻是這次,強巴少爺的聲音明顯地顫抖著,他在克製著自己內心的無比激動,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因為能夠見到光明而如此激動,竟然會因為看到光而熱淚盈眶,光啊,光明啊!
初見它時,隻見黑暗深處,一條銀色蛛絲浮動,若隱若現,並不十分真切,卓木強巴需要縮緊瞳孔才能勉強辨認,但他堅信,是光,那一定是光明的出口!湧動的空氣帶來了遠方的消息,鼻將它捕獲,肺將它解讀,那從未有過的清爽和快意,是從那個有光的地方傳來的。和煦的微風中蘊藏的暖意,驅散了體內的寒冷,這就是光的力量,這就是創造生命的力量。
漸漸近了,那條蛛絲變得粗大起來,它飄逸靈動,它光明溫暖,那是一條舞動的絲帶。卓木強巴甚至能看到,一根根宛如銀針的光芒從那絲帶上射出來,射在自己身上,射在船身上。他張開雙臂,用身體去迎接。每一縷光芒都帶來新生的力量,他的身體貪婪地吸吮著,那一刻,光明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那一片隻有死寂和黑暗的地下海,他們渡過來了!
躺在船內的人,也漸漸感覺到了光亮的變化,原本隻是漆黑一片的空間,變成一片混沌的黑暗,那是一種很難訴說的感覺,黑暗還是黑暗,但明顯感到,與先前的黑暗相比,明顯地不同了,黑暗之中,仿佛多了一些什麽東西,隻是此刻,他們還分辨不出。
隨後,他們便感覺出來了,黑暗在漸漸退去,就像不斷被清水衝淡的墨汁,他們的眼睛,也隨著黑暗的退去漸漸恢複視力,甚至能感覺到,黑暗中岩頂那模糊的輪廓。
黑暗消退,從渾沌走向光明的世界用了兩個小時。是的,這是嶽陽看著表記下的時間,雖然原子表已經不能準確反映時間,但它畢竟又開始顯示,像一顆死而複生的心髒一樣有力地跳動起來。當強巴少爺高呼我是卓木強巴的時候,人心、儀器、船,乃至整片地下海,都活了過來,仿佛冥冥中有一種力量讓他們蘇醒。
兩個小時之後,哪怕躺在船內,也能看到光明了。那是一層淡淡的銀色,如同鍍在船身表麵的銀色光華。還有船首那人,在黑暗中辨認方向,指引光明的人,強巴少爺!銀色的光輝輕柔地包裹在這個男子的古銅色肌膚上,他麵朝遠方,昂首而立,聖潔的光芒雕刻出他鋼鐵般的線條,清除了身上的汙漬和殘破的衣服,仿佛隻看到,一層柔和的、淡淡的白色光芒從他那堅毅的身體中散發出來。
嶽陽喃喃道:“張翔……快來看上帝。”片刻才想起,張翔已經離開他們好多天了。
肖恩看著那具發光的身體,難以掩飾心中的詫異:“那個家夥!什麽時候站起來的?他……他竟然還能站起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是什麽光?那才是真正的卓木強巴嗎?那才是被莫金視為可以匹敵的對手?那才是那個人叫自己唯一要小心的家夥?是了,他體內的那股力量,就是傳說中永遠也壓不倒打不死的精神嗎?他和那些人一樣,都是不信命運、敢與天鬥的人,好久都沒遇到這麽可怕的人了,他的自信來自何處?”
“嘩啦”一聲,從船旁傳來了掀動浪花的聲音。“有魚!”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幾乎同時從船底跳了起來,動作不遜靈猿獵豹,那精神百倍的樣子,哪裏還有半分疲憊,變化之大,讓人瞠目。肖恩徹底無語了,這都是一群什麽人啊!
唯一有心理準備的或許僅有卓木強巴而已。他當然明白,剛剛掌握查克拉的自己,尚且能從空氣中吸收力量,更何況那兩名經過嚴格特訓的密修者,他們就算餓一個月恐怕也沒有問題。
“是魚群!”隻見船下方,成千上萬的不知名的小魚聚集在一起,如同變幻無常的魔毯,反射著無數道銀色光芒。
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各守一邊,憑借光明探查船下的魚情。隻見亞拉法師突然一翻手腕,一條金屬絲脫手而出。飛索,飛索也能再度使用了。待飛索拉起,一隻不知道什麽名字的魚,長得扁扁平平,被飛索拉出水麵,扔在船上。剛開始他們還看看這些外形怪異的魚兒,但巴桑帶頭,根本不管扔上船的是什麽,抓起來就往嘴裏塞,像野獸一般用嘴扯下一塊肉來,嚼兩三下就往下咽。
跟著,船內的人也都撲了上去,什麽都不顧了,隻管撕扯著往嘴裏塞。肖恩在這條船上學會了兩個成語,“生吞活剝”和“狼吞虎咽”。
呂競男教的怎麽辨認有毒無毒,怎麽防止生物寄生蟲,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隻要有東西能放進嘴裏,哪裏還顧得上那許多。
一條又一條的魚從海中被飛索射中,拋入船內,往往還沒有落地就連骨頭都不剩了。嶽陽抹去嘴角不知道是魚腸還是魚肚,心滿意足地咂咂嘴,這是他一生中,吃過最好的食物了,他甚至根本沒吃出是什麽味道,隻知道放入嘴裏嚼,嚼得非常開心,非常滿意,那絕不是尋常美食能帶來的滿足感。
張立吃得隻會嗬嗬傻笑,吃得忘乎所以。雖然那魚怪模怪樣,沒有尾巴,外形像一隻眼睛,但絲毫沒影響這群人進食的興致。連敏敏也不顧形象,和一群男子伸手搶食,大嚼特嚼。在這一刻,生命的第一本能終於完全爆發。
胡楊隊長用指甲剔著牙,不知道是不是一塊魚骨卡在牙縫裏了,他也不敢想象,自己是怎麽把那堅硬的魚頭骨像嚼口香糖一樣咬成一團橡膠的。
肖恩吃得肚子發脹也不鬆口,一麵吃,一麵將無數魚兒往懷裏攬。天知道下一秒還有沒有魚群那麽湊巧就在船經過的地方。
直到他們吃飽了,吃夠了,才看到呂競男和亞拉法師以及卓木強巴三人慢慢地剖開魚腹,洗幹淨魚肉,其餘人才發現,或許有些不該吃的自己也吃掉了,不過沒關係,至少他們活下來了,這比什麽都重要。
抹抹嘴,唐敏道:“我去看看那兩位冬眠的。”
胡楊隊長則對張立道:“看看,能不能聯係上外麵,有沒有無線電波信號。”
王佑和趙莊生呼吸還算平和,唐敏欣慰地點了點頭。不過張立這邊就沒那麽好運了,他搖搖頭,道:“沒有信號。”胡楊隊長微微點頭,這早在意料之中。
卓木強巴看著手中的魚,無鱗無尾,伸手觸及之處,連魚骨都極少,他實在不明白,這樣的魚是怎麽在海裏遊動的,咬一口,魚肉並不十分細膩,倒有幾分枯草的感覺。他問道:“你們見過這種魚嗎?”
大家搖頭,張立道:“不過我肯定它沒毒。”
卓木強巴笑了笑,如果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判斷它們有毒的話,自然不會將它們拋入船內。這時候,肖恩才首次打量起自己用衣服兜住的魚兒來,但他搜遍自己的記憶,別說是魚的名字,連與這種魚類似的種群都沒印象,他不由想,難道又是深海魚種?
唐敏道:“不管它是什麽魚,既然它們能食用,我們就應該多儲備一些。這種魚汛,不是每次都能碰上的。”
肖恩表示讚同。卓木強巴道:“好啊,如果休息夠了,能活動的,大家都去捕魚吧。”
張立和嶽陽早就躍躍欲試了,如得到特赦一般站了起來,也不顧身體虛弱以及尚在發抖的肌肉,趴在船舷上頻頻揚起手腕。說也奇怪,那些魚群就像聞到血腥的鯊魚,始終聚集在船的周圍。有時飛索一揚,能同時穿透三四尾魚,一時間船內船外水花四濺,初見光明的人發出發自心底的笑聲。
卓木強巴將一片魚肉放入嘴中,非常粗糙,他奇怪道:“這種魚沒有魚刺?”
呂競男道:“嗯,連鰭也沒有,但它又不是軟體動物,它有脊柱,隻是脊柱與我們見過的魚也不同,你瞧……”說著從嘴裏吐出一根魚骨,圓圓的,好似一根哨笛。
肖恩拿起一尾魚像研究者一般端詳著,搖頭道:“首先確定它是脊椎動物,但不清楚是否屬於魚這一種類。硬骨魚肯定是談不上了,如果說是軟體魚類,我還從沒見過這種形態的。”
卓木強巴道:“肖恩對動物原來還這麽了解呢。”
肖恩笑道:“在考古的同時,我對動植物都比較感興趣。”
呂競男道:“那麽,這條魚你怎麽看?”
肖恩道:“給我的第一印象,好像是還未發育成熟的畸形魚,不管怎麽說,能吃是最主要的。”
“強巴拉,魚!”唐敏呼喚著。卓木強巴抬頭一看,一條無尾魚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徑直向他飛來,卓木強巴舉手去握,誰知道這無鱗魚滑不唧溜,竟然沒抓住,哧溜從卓木強巴衣襟鑽了進去,卓木強巴趕緊站起來抖動衣衫。唐敏咯咯嬌笑,長睫毛上掛著水珠,那一刻的美,掩飾了她的所有憔悴,卓木強巴不由看得癡了。同一刻,呂競男看著卓木強巴,肖恩看著呂競男,亞拉法師則望著肖恩,各自心有所想。
“強巴拉,快來看啊……”唐敏又雀躍著叫了起來,“水母,好多水母啊!”
卓木強巴將一大塊幹淨魚肉放入嘴裏咀嚼,跨到唐敏身邊,唐敏摟著卓木強巴胳膊,指著海麵道:“看,好漂亮,好漂亮哦。”隻見光照水麵,無數傘狀水母抖動著裙邊,從海下麵浮上來,均有拳頭大小。它們的顏色竟然好似霓虹燈光一般,有淡藍色,有粉紅色,有淺綠色,繽紛豔麗,成百上千的水母一齊遊動,場麵更加讓人心動,隻是卓木強巴卻隱隱感到不妙。這些小東西似乎也是被這條蛇形船吸引過來的,大有越聚越多之勢。
肖恩起身看了看,奇怪道:“怎麽會是這種顏色的?這是什麽水母?”
卓木強巴敏感道:“有什麽不對嗎?”
肖恩道:“你看這水,現在光線並不是十分明亮,仍可算比較暗淡。這水是淡灰透明的,而這些水母的顏色卻看得很清楚,很明顯這些水母不是由共生菌藻附著體表而產生了這些色彩,它們在發光,是生物光。”
唐敏聽得神往,道:“哇哦,好美麗啊,你看,看那隻……”順著唐敏手指的方向,隻見一隻綠色水母的尾部拖著一條長長的觸手,一直延伸到海下,那觸手不僅很長,而且每隔十厘米就有一粒珍珠般大小的發光點,在水中漂**,看上去就像亮著彩燈的飄帶。
肖恩又道:“那觸手和體型明顯不符,這……這裏的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一隻水母正在船邊,張立看見了,道:“敏敏,你看我把它給捉上來。”說著就準備俯身去撈,這時隻聽呂競男突然大聲道:“張立,別動!”
張立身體僵在半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呂競男說道:“小心有毒。”她站在船邊,觀察著那些水母,然後指著魚群對張立道:“你看那些魚。”
隻見那些無尾小魚,好像非常慌亂,原本整齊的隊形都散了。那些發光的裙帶就像牢籠的柵欄,它們怎麽闖也闖不出去,不少魚兒從那些裙帶旁邊掠過,跟著就沉了底,再不見上來。
唐敏不滿道:“怎麽會這樣的?”
張立趕緊回身,撫著胸口道:“好險,好險。”
嶽陽笑道:“還想捉水母,不是教官,你就被水母捉去吃了。”
肖恩看了看四周分布的發光裙帶,猛然道:“我們看見的不是水母的本體,隻是它的觸手,它的身體應該在下麵,船的正下方,這是個大家夥。”
胡楊隊長也好奇地站起身來,道:“什麽?又是個大家夥?”
肖恩緊張地看著船下,道:“有些水母體型巨大,好比霞水母,傘徑可達三米,觸手可以伸長30—50米,它整個觸手展開來,方圓數百平方米內的魚群都很難逃掉。這頭水母,希望不會有這麽大吧?”
這時,船尾的巴桑開口道:“比你說的還要大,來看看吧。”
肖恩趕到船尾一瞧,嚇了一跳。隻見船尾下方,有一團模糊的影子,正從漆黑的海底浮上水麵,那輪盤狀的影子,忽略深度帶來的視覺誤差不算,直徑起碼也超過五米,那些發光的裙帶,正是這大家夥的觸手。肖恩發音也不清楚了,結結巴巴地道:“我們……我們看到的隻是觸手聚集處,它的傘蓋隻怕比這團黑色更大,那它的觸手……它的觸手不是能超過五十米?這是什麽怪物?”
唐敏看到那些發光飄帶的本體時,嚇得將手放在小嘴上,嶽陽趕緊收起飛索,對卓木強巴道:“強巴少爺,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啊?怎麽這裏的動物全都是這種身材?”
他話音未落,突然蛇形船搖晃起來,海麵也不安地晃動著,胡楊隊長抓住船舷道:“難道又是潮汐浪?”
亞拉法師道:“不,時間未到。”
嶽陽道:“會不會是底下那個水母搞的鬼?”
肖恩道:“不會,它的觸手沒有那麽大力量。”
“這裏啊!是那個東西!”張立在船頭叫道。大家又從船尾趕到船頭,隻見遠處好像有一座小山沉入水中,跟著一個黑影飛速向船靠攏,形成的水波讓這片海麵都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