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一章
“海呀——”
仿佛回應著嶽陽驚恐的叫聲,遠處傳來悶雷般的低吼。
卓木強心中一沉,這也正是他剛剛想到的。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西藏原本是一片寬廣無際的大海,海邊有一處森林,所有生物都在森林中自由的嬉戲。有一天,一隻五頭毒龍將海水攪得天翻地覆,森林中的生物被逼得無路可去,隻能祈求神靈的庇佑,|本書轉載拾陸κ文學網|於是,天上降下五位仙女,製服了毒龍,並幫助森林裏的生物恢複家園。大家自是無比感激,並懇求仙女們留下來繼續幫助他們。
仙女們發了慈悲,喝令大海退去,露出茂密的森林和草甸,她們自身則化身五座高峰,永遠保佑著自己腳下的生靈。那五座高峰,就是喜馬拉雅山脈以珠穆朗瑪為中心的五座最高峰。
不難想見,科學家們對這種神話故事自然是一笑置之,可隨著科學的逐漸發展,他們開始懷疑,數千萬年前,喜馬拉雅山脈附近的確有一片汪洋。
喜馬拉雅山脈的形成,導因於地球板塊運動的造山運動,在大約三百萬年前開始隆起,並且至今還在逐漸上升中。
近二十年,科學家們在喜馬拉雅山脈發現了史前的海洋生物,包括三葉蟲、菊石、鸚鵡螺等化石標本,從而簡介證實了推論,把這造就世界第三極的運動稱為喜馬拉雅造山運動,而史前的這一片汪洋,則稱之為“喜馬拉雅海”。
可是,隨著喜馬拉雅山脈的隆起,這喜馬拉雅海應該退去,融入今天的印度洋領域才對。如今,橫在卓木強他們那艘小船麵前,遼無際涯且黑暗無邊的,究竟是什麽?
嶽陽說出了這一驚人之言後,船上出現片刻的安寧,大家都需要用自己的思維想一想,存在於喜馬拉雅山脈地下六七千米深處的,究竟算什麽?
船中和船尾的人都放下了船槳,靠了過來,本能地想聚集在一起,希望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海……怎麽可……可能?”麵對這徒然變得無邊無際,充盈著水的空間,張立憋半天才猶豫地問道。
嚴勇突然探出大半個身子,倒吊在船舷上,猴子撈月般猛捧了幾捧冰涼的水澆在自己的臉上,隨後一昂首退回船上,大口呼吸著,大聲地說道:“是淡水,哪裏是他媽的什麽海?不能叫海,是淡水!是淡水湖,是湖!”他反複地強調著,仿佛“湖”的稱呼,怎麽也比海聽起來要容易接受一點。
卓木強緩緩道:“在青藏高原,對巨大的水泊,不管淡水或鹹水,都稱作海。措就是海的意思,不是今人所說的湖。”
胡楊隊長向前探了探頭,嘟囔道:“怎麽可能是海呢?怎麽可能是海呢?”
嶽陽低聲道:“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首先是那些湧水,什麽力量讓他們從低海拔倒流,而且是以如此可怕的方式?還有,它們每天會出現兩次,如果我沒估計錯誤的話,在同一個地方,兩次湧水的間隔是十二個小時。然後,這幅地圖的出口,看到了嗎?出口的排列是半球弧形,從地圖上的標注看,直徑恐怕有上千公裏,而這種喇叭狀地形,讓我想起了浙江的錢塘。間隔十二小時的湧水和喇叭狀地形,將這兩處疑點聯係在一起,就找到了造成水流倒灌的原因。”
“潮汐,是潮汐力!”肖恩叫了起來。
嶽陽點頭道:“因此,這個海,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如果說這些地下水係統,真的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從可可西裏到阿裏,那可是囊括了整個青藏高原,天哪!”
張立道:“這……這湖,究竟有多大?”
卓木強忽然想到什麽,向嶽陽道:“快!測一下水有多深。”
嶽陽拿起鐳射測距儀,手一攤,將儀器麵朝卓木強,意思是:怎麽測?卓木強這才想起,所有儀器都失靈了,除非他們有人能下到冰冷的水中。
胡楊隊長聽出了端倪,也十分震驚道:“如果說這是海,整個青藏高原地表麵積是二百五十萬平方公裏,可我們在地下幾千米深處,地下可以延伸到四川、新疆、尼泊爾、印度、不丹,這個麵積……這個麵積要比地中海還大啊!”
嚴勇突然像被人抽取了全部力量,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卓木強安慰道:“嗯,這海……哦不,這湖,一定沒有胡楊隊長說的那麽大。你們想,我們在地下河就行走了幾百上千公裏,這……湖的麵積,肯定比整個青藏高原小……小多了。”
唐敏道:“又或許,我們的出口就在海的邊緣,前麵說不定隻有幾十公裏,或者幾公裏,往前劃一段就……就可以看到光了……”
卓木強看了看圍繞在身邊的船員們,各種表情都有,特別是嚴勇,露出了絕望,這種情緒可不好,非常不好。
趙祥的臉色最難看,他至少有三餐沒有進食了,持續不斷的嘔吐卻堅持不肯注射冬眠,這樣下去,下一個死亡的極有可能就是他。
這時候,一種奇異的嘯聲從遠處傳來,很快變成萬千雷鳴,岩壁在顫抖,大海在咆哮,正是他們在地下河洞穴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湧水力量源頭——海嘯!
卓木強堅決道:“快!所有的人回到自己位置,係好安全繩!肖恩,你看著王佑,巴桑照顧孟浩然,胡隊長,張健就交給你了!”
水牆又一度出現,竟然和在地表看見的完全不同,它是黑色的,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探照燈照射過去,就好像煤山坍塌、石油翻湧。可以感到它來了,感到有什麽東西正以高速靠近,但是看上去非常模糊,幾乎無法和黑暗區分。
水牆瞬間橫移到眾人跟前,黑暗變成龐然大物,可以吞噬一切,發出的嘯聲足以掩蓋任何其餘聲響。
嶽陽控製探照燈的手在發抖,這水牆,足有三十米!不,四十米!不,更高!在他麵前的,簡直可以說是一座會移動的鋼鐵城堡!由於地形把它的直徑由幾千公裏壓縮到不足數十公裏,高度自然從幾米疊加到幾十米。
麵對高度近乎百米的可怕水牆,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隻能選擇顫栗,在大自然的威能麵前,察覺到自己的渺小。
轟然巨響之後,一葉扁舟好似洪水中的一隻螞蟻,瞬間沒頂,跟著,巨大的衝擊力又把它高高拋起,狠狠地砸在岩壁上。餘波繼續著將它反複砸向岩壁。等到風平浪靜,蛇形船依靠自身的重力翻轉過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卓木強清楚地感到,自己正靠安全繩懸掛在蛇形船外側,冰涼的海水讓渾身肌肉縮緊,不知是寒冷,還是別的原因,自己的牙齒不受控製的上下磕碰著。他抬起手腕,將手腕連著衣服塞進嘴裏,可是除卻浪潮聲,依然聽見牙齒打著架,在黑暗中竟然如此清晰。
或許僅過了幾秒鍾,又或許是過了幾分鍾,前麵的嶽陽戰戰兢兢的問道:“強……強巴少爺,我們……我們還活著嗎?”話聲顫抖著,原來牙齒打架的聲音是這家夥發出來的。
“是的,我們還活著。”卓木強漸漸恢複過來,大聲喊道:“張立!”
“我在這邊,被掛在船外麵了。”
“嚴勇!”
“我還沒死!”
“胡隊長!”
“他娘的!在呢!張健也還有氣兒,誰上船去把燈弄亮!”
“敏敏!”
“我……我沒事。”
每呼喚一個名字,卓木強感覺就要安心一些,直到叫出了所有的名字,總算鬆了口氣,翻身上船,發現船裏也有積水,大聲道:“上來,都上來,把水排出去。張立,你把燈弄亮……”
很快,張立摸索著讓一盞尾燈亮了起來,船內的積水很快被排空,附在身體上的寒意似乎也被驅逐,隻是所有人都在喘息,這次,連兩位法師看起來也有些狼狽。
三位在冬眠的人,張健的高熱不退,他們已經束手無策了,王佑的身體似乎還沒有出現異常。但海嘯般的潮汐大浪襲來之後,孟浩然有了狀況,唐敏說,很可能是在海潮中吸入了水。
唐敏將濕漉漉的頭發紮成一捆,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所有的人都望向卓木強,卓木強道:“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考慮。”
是啊!目前他們在這地下海,根本沒有退路,與外界完全隔絕,要不衝過去,一直向海的深處走,要不就隻能等死了。
呂競男道:“不!要考慮,人手要重新分配,消耗品要計劃使用,還有,誰比較有經驗?有沒有誰駕帆船出過海,或是有類似經曆的?”
一時靜默,他們雖然做過各種特訓,但是駕船出海、衝浪一類,卻是從未訓練過。誰能想到,在西藏的地底七千米深處,竟然會有一片海?漂流與出海也是完全的不同,幾米、十幾米高的浪頭,在飄流裏算是頂級難度,但在海裏再普通不過。而且漂流完全是順流而下,麵對大海時,卻要迎著一個又一個巨浪爬升、翻越。漂流中適用的技藝,在海浪麵前完全無用武之力。
半晌,肖恩才慢慢舉手道:“我……我坐過輪船,算不算?”
呂競男道:“是環海郵輪嗎?”
肖恩道:“嗯……不過,好像都是風平浪靜的樣子。”
這時,唐敏道:“我……我出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