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33 藏地密碼2 [霧水情緣]

卓木強巴幽幽道:“那個人,是我妹妹,小我十三歲,如果她還在的話,因該和你差不多年紀吧。你看,這是她小時候的照片。”巴巴兔看著的,是一張微黃的五六歲女孩的照片,卓木強巴從很貼身的地方取出來的,她知道,這一定是卓木強巴心底最深的秘密,或者說是,藏得最深的痛。照片上的女孩子,有一雙可愛動人的大眼睛,額前綴著劉海,一頭娟秀的細發泛出黑珍珠般的光澤,惹人憐愛的粉嫩小臉做著俏皮的表情,那純真的笑容宛若雪蓮初開,眉宇間依稀有著哥哥卓木強巴的颯爽英氣。

卓木強巴接著道:“妹妹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她膽小得像隻小白兔,除了和我在一起時,和別的小男孩多說一句話都會臉紅。妹妹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常常不在家裏呆著了,我到處跑,但是每次我回到家裏,我們都相處得最好,畢竟是擁有同一個阿爸阿媽的,親妹妹啊!妹妹會把她心裏的小秘密拿出來隻與我分享,她會把最甜的糖果,最好吃的糕點藏起來,等著我回來,雖然有時拿出來,糖果已經化了,糕點也變了質,我也告訴過她,但她還是會那樣做,把心中最好東西,與哥哥一起分享。她,她就是那樣一個傻得可愛的小姑娘。”說到這裏,卓木強巴的眼睛突然紅了,巴巴兔第一次發現,再英勇的男子漢,也有傷心的時候。

“妹妹總是告訴她那些小朋友,她有一個了不起的哥哥,她哥哥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世麵,她哥哥又勇敢,又聰明。說起這些,她真的很驕傲,我也因為有這樣一個妹妹而驕傲,可愛又聰明,調皮又機靈,那時的妹妹,就是家裏的明珠,有她在的時候,家裏都充滿了歡樂。那個時候,我感覺我們家是最幸福,最和美的家庭了。”卓木強巴強忍住悲傷,用一種壓抑的語調說著:“其實我和你有著相似的背景,我阿爸在當地,也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但和你不同,我十四歲就獨自離開西藏,去外麵的世界謀發展,後來到處闖**過,一邊打工一邊自費求學,十九歲時發了一筆小財,我很驕傲的回到家裏,向阿爸阿媽證明我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了,那時我妹妹才七歲,和照片上一樣可愛。我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其間去探望了我的朋友,而那一次,知道了我秘密的妹妹,要求我帶她一起去。原本阿爸提醒過我,現在外麵似乎有不安定的因素,要我注意妹妹的安全,我卻沒有在意,那時的我,怕什麽啊,我什麽都不怕,自認為見過世麵的我,以為我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妹妹。當妹妹告訴我說,隻要有哥哥在,她也就什麽都不怕了,她想見一見哥哥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話,她要和哥哥的朋友做好朋友。”

卓木強巴雙手抱頭,陷入了混亂的回憶之中,他悲憤道:“沒有想到,命運會在一瞬間轉折。一切都像惡夢一般,那些人我都不認識,他們就那麽突然的衝上來,我拚命反抗卻也無濟於事,在被一個壯漢打中腦門之後,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我本該,我本該爬起來去追趕他們的,可是那一次,我害怕了。我害怕那種骨頭碎裂的痛,更害怕那雙毒蛇般的眼睛,那些人都有著凶惡的麵孔,他們就像從地獄裏出來的。我眼睜睜的看著唯一的妹妹,被人從自己麵前拖走,她拚命掙紮也沒用,那些人的力氣比野犛牛還要大;她呼喊著她的哥哥,可她的哥哥,卻猶豫了。遲疑了五秒鍾,妹妹就被那些人拖上了車,本不該有一絲遲疑的,在汽車發動的一瞬間,我的朋友,那隻新狼王趕到了,它咆哮著衝向汽車,並在那些人關閉車門前衝了進去,我看著汽車搖晃起來,我才覺醒過來,我開始追,拚命追,但汽車還是越開越遠,最後消失在視野之中。而我和剩下的狼群,隻能看見汽車卷起的煙霧。再後來,那些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卓木強巴的聲音低沉下去:“直道狼王躍起的那一刹那,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膽量和守護妹妹的決心,還沒有我的朋友,一頭狼來得大。拚命的鍛煉身體,隻是為內心的怯弱找到一個掩飾,離家出走,隻是在逃避因該承擔的家庭責任,尋找財富,隻是為了推卸原本該由我繼承的使命而鋪的後路。我不害怕狼,為什麽卻害怕那些狼一樣的人?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自責和難過也沒用,我隻好把實情告訴了我阿爸,阿爸動用了一切可動用的力量去尋找妹妹,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後來我才知道,綁匪,想用妹妹,來交換我們家傳的寧馬古經,而我阿爸,在接到綁匪的通知後,馬上聯係了自治區政府和布達拉宮,做出了無償將寧馬古經捐獻給國家的決定。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阿爸隻是這樣告訴我,你沒有盡到一個做哥哥的義務。那句話,足以讓我背負一生。當我渾渾噩噩來到山穀,想再次向我的朋友們傾訴,卻發現,無論我怎麽呼喚,那些相伴了我整個童年也沒有離開過我的朋友,這次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麵前。它們一定認為,是我引來了別人,帶走了狼王,它們,失去了對我的信任。在那一天之內,我失去了我的朋友,和我至親的妹妹。”

一滴淚,無聲的滑落指間,在這深而寧靜的夜裏,滴落在木板上,發出“噠”的一聲響,像平靜的湖麵上泛起了漣漪,打開缺口的閥門,再也遏製不住情感的奔湧,卓木強巴那悲壯的,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來:“那一天,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我會抑製不住自己的想法,我總是想,如果當時我再勇敢一點,再多堅持一秒鍾,或許整個情況就會改變,對妹妹的思念,像野草蔓延在思想的荒野,我沒有做到,一個哥哥因該做的事情。我拚命尋找線索,用盡了一切辦法,上天卻沒有給我重來的機會。雖然阿爸做出那個殘忍決定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後果會是很可怕的,但是一天沒有見到妹妹的屍骨,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仍在世。我討厭阿爸,因為他將妹妹推向了火坑,但我更恨我自己,原來自己是那麽的怯弱不堪,我也無法麵對阿媽那張日漸憔悴的臉,我再次選擇了逃避,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開始一麵工作,一麵尋找妹妹,毫無頭緒的找,工作則是以一種瘋狂的態度在進行著……”

卓木強巴打開了話匣子,恨不能將自己的一生坎坷在這一夜完全傾訴,當時沒有有關妹妹的任何線索,他將線索放在他的朋友,那些狼的身上,因此而對狼這一特殊種屬展開研究,在方新教授的帶領下,竟然對犬科動物掌握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他被這種動物的執著與忠誠所打動,從犬科動物的身上,去學習如何做人和交友,如何去信守自己的承諾,如何去守護自己的信念。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放棄了自己以前的所有的事業,將一生的精力都放入了對犬科動物的研究之中,他那近乎瘋狂的工作狀態隻是為了麻痹自己,希望藉此忘掉心中的罪惡感。“可是沒用,每當夜深人靜,我獨自入夢,妹妹被那些人劫走時,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就在夢中反複的再現。哥哥還在呢,哥哥一定可以打跑那些壞人,將我解救出來,她當時一定是這麽想的。我知道,妹妹那雙充滿希望的眼睛,已經成為我永遠的夢魘,刻在靈魂最深處,帶來深深刺痛,這一輩子也是無法瀆罪的。因為渴望強壯,我更加拚命的練習體能,在學校做完犬科動物調研後,回西藏拿過三年庫拜,可是那有什麽用,妹妹音訊全無,是死是活,人在哪裏,多希望再看妹妹一眼,我最小的心願,這樣簡單的心願……”當卓木強巴說道這裏,那堅毅硬朗的外套被完全褪下,淚如泉湧的鋼鐵男兒終於泣不成聲。

巴巴兔早聽紅了眼睛,無比同情的看著眼前這名男子,沒想到他那冷酷的外表下,竟然如此深情,她靠了過去,將卓木強巴攬入懷中,用胸膛溫暖他濕潤的臉,給他母親般的慈愛,隻聽卓木強巴低聲嗚咽道:“需要麻醉的不僅是**,還要麻醉自己的靈魂,我寧願相信阿爸說的話,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三世輪回,在他尚未誕生之前,他的命運就被決定。可是,這些話,這些話都是假的啊,我根本無法讓自己相信,其實都是我的錯,不僅丟掉了妹妹,而是讓一個幸福的家庭淪入地獄,讓朋友失去了對人的一丁點兒信任。我的心,好痛!”

巴巴兔拿出一塊樹皮一樣的東西,遞到卓木強巴嘴邊,說道:“嚼了它,你就會感到好受些了。這是神靈賜與我們庫庫爾人解除心靈傷痛的聖藥,讓任何的不愉快都成為短暫的記憶,它將帶你穿越地獄直達天堂。”

卓木強巴沒有拒絕,此刻的他正需要一種解脫,寧可相信神藥的作用,哪怕隻有短暫的一瞬也好。軟軟的橡膠一樣的東西,初嚼時有些苦澀,但是很快就有一種回甜的味道,滿口生津,奇異的香草氣息直接從嘴裏躥入鼻裏,一種飄飛的異樣感覺,讓原本有些暈沉的半醉頭腦清醒過來,同時全身好像開始發熱。

卓木強巴清醒過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現狀,他收起眼淚,擦幹臉,不好意思的從巴巴兔的胸口抽身起來,喃喃道:“嗬,我這是怎麽啦?原本是勸你來的,怎麽反讓你安慰起我來了。真是的,和你說了這麽多,厄,那個,你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使命什麽,一切順其自然。”

巴巴兔也沒有重揭卓木強巴的傷心往事,隻順著他的話說道:“你告訴我,要找到自己,那麽,你找到了你自己嗎?”她心中的吃驚也是不小,這種分量的藥,要是用在別的男人身上,早就起了反應,可是這個男人不但沒有任何反應,反而好像更加清醒了。

卓木強巴沉思道:“我想,如果真有宿命的話,那麽或許佛祖希望我去找到那些珍惜的犬類朋友,去認識它們,去發現它們的價值吧。從小,它們就作為我的朋友陪伴我成長,而後我的生命中就一直沒離開過它們,通過認識和了解,它們也替我創造出非凡的財富。特別是當我認識一種中華神犬——叫獒的動物之後。”卓木強巴開始介紹,他是如何從小就聽著獒的種種神話和傳說長大,以後又是如何認識獒的,他的幾次愛情,他的公司,他今天的一切,都與獒離不開關係,最後直講到發現紫麒麟的照片,和他們這次的冒險穿越之旅,巴巴兔聽得睜大了眼睛,驚訝於外麵的世界和卓木強巴的人生竟然是如此精彩,而她更驚訝於這個男人的體質和那鐵石般的意誌力。

最後,卓木強巴說道:“我深信,這就是我的宿命了,如果明知道有這樣的物種存在世間,我卻是無動於衷的話,那是會後悔一輩子的。其實,當你的財富和可支配的權力到達一定程度,物質上的需要早就不能滿足自己了,需要一種精神和信念,才能讓自己的生命發揮出極限的作用,不至於碌碌無為的整天麻醉自己,浪費生命。每個人的過去都是一段曆史,但並不是每段曆史都被記下,人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記憶之中,隻有把握住每一個現在,才能讓生命變得更有意義。”

巴巴兔道:“聽上去好像西方的哲學家言論,是你自己的生命領悟嗎?”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是阿爸說的。走吧,時候不晚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走了。”說著,站起身來,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感覺天地旋轉,五官都失去了知覺一般。巴巴兔原本失望的看著卓木強巴起身,接著他竟然搖晃起來,她嘴角浮出了微笑。

“頭好痛啊,這庫庫爾族人的酒初喝時還不覺得有什麽,沒想到後勁十足。”卓木強巴睜開眼,看著茅草搭成的屋頂,倦怠的躺在**,回憶起來:“昨天晚上宴席散去之後,是和巴巴兔去了祭壇,當時的酒勁已經上頭,全身乏力,啊,好像我們說了很多事情。我好像對她說了我妹妹的事。昨天晚上是怎麽了,我從來沒告訴別人這些事啊,就連敏敏也沒有,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再對任何說起了。嗬,敏敏,不知道她們那組人現在怎麽樣,昨天晚上怎麽會夢見和她——,算了,現在因該是擔心她的安危多一些吧,竟然會想到那些事情上去了。對了!昨天我告訴巴巴兔我們這次穿越叢林的目的了嗎?好像說過,怎麽我記不得呢?我是怎麽回到這房間的?難道是疏於練習,酒量減少了?看來以後,還是要少喝為妙,已經不是張立他們那個年紀了,因該算是中年了吧。對了,我好像哭了,難道我真的哭了嗎?已經二十多年沒流過眼淚,會在一個陌生女人麵前哭嗎?”卓木強巴摸了摸緊巴巴的臉,仿佛淚痕兀自留在臉頰上麵。

“你醒啦?”巴巴兔端著一個木盆進屋,她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桃花,今天看起來特別豔麗,眼裏波光流動,脈脈含情。“嗯。”卓木強巴臉一紅,因為昨天晚上吐露心事,竟讓他不敢直麵巴巴兔的臉,其實,他心裏也有一絲疑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巴巴兔,雖然他馬上扼殺了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但是那種略帶疲倦的滿足感,又是怎麽回事呢?

“洗把臉吧。”巴巴兔將木盆端至床前,清水靈動,一張散發著清香氣息的毛巾搭在盆邊,她似乎也不如昨天那樣落落大方,小心的掩飾著自己的身體。卓木強巴還以為是自己那種荒唐的想法寫在臉上,讓人家難為情起來,他哪裏知道,巴巴兔隻是想遮掩,遮掩住肌膚柔嫩處那些抓痕,還有,牙咬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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