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怎麽會在一起?”沈晴晴看看阮夢醉,又瞧瞧車旰羲,有些不知所措。

車旰羲走到沈晴晴麵前,輕手搭上她的肩膀道:“這個江湖看似紛繁雜蕪,其實,很小的。”她說著轉身背對向她,輕輕解下自己的外衣,那低垂的紅羅一寸寸地露出她光滑的肌膚,直到一個火紅的“夕”字出現在眼簾中。

沈晴晴詫然:“原來你也是護法之一?那為什麽先前不告訴我?”

車旰羲重整衣裳道:“繼上次雙劍臨世,已有百年之久,護法家族在傳承中有很多變故。有的失傳便不知自己的使命了,我也是近日機緣之下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沈晴晴哦了一聲,對這個角色身份的轉變還不能適應,轉而向阮夢醉道:“那你呢?莫不是你也是我的護法?”不知為何她對這個女人有著說不出的厭惡之感。

阮夢醉玩弄著自己的發絲,笑道:“那倒不是。隻是我家主子,倒和你家主子有著不解之緣……”

沈晴晴極警惕地打量著阮夢醉,隻聽她緩緩道:“我家主子,是蒼龍莫顏。”

聽至此處,沈晴晴方鬆了一口氣,問道:“那蒼龍他還活著咯?”

阮夢醉皺著眉頭歎了口氣,語意輕描淡寫:“不太好,半死不活的,不過應該是死不了。”

比起四神門下侍從一向的謹小慎微,阮夢醉的態度可說是散漫放肆,沈晴晴對此感到頗為不解,但想到蒼龍一慣的色相畢露,對這樣一個美嬌娘寵溺非常也沒有什麽說不通的了。她即刻問向車旰羲她現在最關心的問題:“你可知秦木……啊不,是秦玄霜的下落?……”

車旰羲尚未開口,阮夢醉細軟的聲音懶懶地冒出來:“何不走進去看看,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裏麵。”

三人此刻站在一個洞穴之中,通向外麵的是一條線路曲折的隧道,麵前仍有一條隧道,通向山中的深處,幽深不見前路,似是張著大口的怪異圖騰,要吞噬每個在它麵前探看的人。

沈晴晴咽了下口水,看著一言不發的車旰羲和眼神挑釁的阮夢醉,點點頭,然後毫不猶豫地縱身走了進去。

“她們進去了。”陸行簡看看穆子初,眼中不無擔憂。

穆子初沉默有傾:“蒼龍的賭注押在了沈晴晴身上麽?”

陸行簡嘿嘿一笑:“這沒頭沒腦的丫頭值得押那麽多本錢?”

穆子初嘴角輕揚:“在沈小姐身上壓注的,可不隻蒼龍一個大人物呢。”

陸行簡眼露困惑:“那還能有誰?”見穆子初不說話,咕噥了一會兒道:“等一下,他派了阮夢醉來指引晴丫頭,那水清呢?他難道沒有任何動作?啊!”他驚叫一聲,“難道這個大色狼自己去勾搭水清了!?他要把水清怎麽樣?”

穆子初看著陸行簡一臉疑問的傻樣子,半眯了眼睛,緩緩道:“孤男寡女,估計也不會怎麽樣吧……”

陸行簡臉上青筋暴跳,立刻蹦了起來,焦躁地晃了幾圈:“不行!不行!”他一把抓住穆子初的肩膀,“我要去落陽宮看看水清!這裏交給你了!”說著縱身一躍,一溜煙地奔出了穆子初視線之外。

穆子初微微一笑,轉向洞口,然後聽見遠處似乎有撲通一聲重重的摔倒聲還有一個熟悉的殺豬般的吼聲。他假裝沒聽到,輕身邁進了洞中。

沈晴晴與車阮二人走進洞中,在那深深的隧道中左轉右轉,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景物漸有開闊之象。周圍卻變得火熱起來,牆壁也漸現火紅之色。她覺得胸口有些灼熱透不過氣來。牆麵地下皆開始顯現奇怪的圖騰。好容易走過這一段路之後,她開始覺得些許涼爽,但好景不長,她便開始覺得冷,她每走一步,這種寒意就加劇一分。牆壁與地麵開始顯現冰白的色澤,直至一番冰天雪地徹徹底底地展現在眼前。

她被這冰火兩地整合在一起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直到車旰羲提醒她,她才記得要繼續向前走。在冰雪之地結束之後她終於到了一個冷熱相對舒適的地方。這裏開闊明亮,石頭的形狀千奇百怪,像是各種鍾乳石的天然構造,有的懸若水滴,有的穩如巨象。一個平靜的天然湖泊靜靜地坐落在這片領地的中央。

然後,她看到,秦玄霜靜靜地躺在一塊光潔如鵝卵的巨石之上,雙睫緊閉,麵色蒼白。一圈如螢火般的光圈縈繞在他的周圍。

沈晴晴驚呼一聲,跑了他的身旁:“他怎麽了?”

阮夢醉在旁邊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很顯然,他快死了。”

沈晴晴眼露喜色:“他還沒死?”

車旰羲淡淡道:“原來你是希望他死了啊……”

沈晴晴趕忙揮揮手:“那怎麽會!我隻是,隻是,很高興知道他還活著。”

車旰羲低垂了眼光看向秦玄霜,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不過再不做點什麽的話,就真得死了該。”

沈晴晴焦急了抬起頭:“那我們能做些什麽?”

阮夢醉道:“你脫光衣服,然後站到湖裏去。”

“什麽?!”沈晴晴瞪大的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我脫不脫光站不站到湖裏去,和他得救有什麽關係?”

車旰羲衝她點點頭,攤開雙手表示她已經沒得選擇。

阮夢醉顯然有些不耐煩:“你下去就知道了。”

沈晴晴猶豫片刻,終於開始一件件脫落自己的衣服,她在心底咬牙切齒地想若是不奏效,早晚一天要把這兩個逼她脫衣受辱的女人殺掉。她緩緩地走入湖中,好在湖水

雖然色澤幽深,但下水時仍可觸底。她忍著那沁入骨皮的絲絲涼意,一步步沒入水中。

右臂上淩霄火紅的印記隨著她入水開始緩緩閃爍,她初時覺得水冷,漸漸地卻溫暖起來。幽暗的水中,她所到之處,漸呈清亮之勢,並不斷地翻滾起水花。印記漸漸灼熱,她握著手臂,不能自已。火紅的劍刃霍然騰空而起,懸在沈晴晴頭頂。縈繞著她散發出奇幻的光澤。

她抬頭去望,卻被那耀眼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

“你們這幫不知死活的丫頭!又來驚擾聖地,莫道我不救他,今日連你們一起殺掉!”一個殺氣衝衝的女聲響起,駭了沈晴晴一跳。

隻見眼前一個人影兔起鶻落,轉瞬就製住了車旰羲與阮夢醉的要害。

“等一下老婆婆!”沈晴晴大急,她不能在救活秦玄霜之前就讓這兩個人被殺,雖然前一刻她還在心中拚命地想對她們施加惡毒的酷刑。

那個女人眉毛一挑,聲音更見怒氣:“什麽?!你說我老,我哪點老?哪裏老了!你才是老婆婆,你全家都是老婆婆!”

那是一個銀絲滿鬢的女人,但仔細去看,卻發現她容貌姣好,雖上了些年歲但皺紋絕少,隻眼角有一彎細細的魚尾,仍稱得上是個美貌的女人。

沈晴晴一語沒落好處,反被莫名其妙地罵了一通,正自思索如何應對。那女人卻鬆了手中的勁道,將注意力轉到了沈晴晴身上,表情略顯訝異。

“你是淩霄的宿主?……”她緩緩道,手下,阮夢醉與車旰羲被重重丟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沈晴晴看她一擊即中,深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跑是不跑不掉的,隻好乖乖答道:“是。”

那女人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半晌失望地歎著氣道:“胸這麽小,臉上卻有這麽多肉。啊你臉側那是一顆痘痘麽?天呐,淩霄劍怎麽這麽沒眼光,選了你這麽個宿主?”

沈晴晴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光著身子被人從頭看到腳,趕忙扯上衣服把自己裹住,被罵得一肚子火,仍忍不住扯來自己的裹胸,納悶道:真得小得不堪入目麽?

“別看了,看了也不會長大的。”那個女人閑閑地坐在石頭上,居然取出一隻煙槍,悠悠然地點上,吞雲吐霧,好不自在。

沈晴晴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隻聽那女人眯著眼睛道:“臭小子還躲在那兒偷聽到什麽時候?信不信老娘扒了你的皮墊桌角!”

阮夢醉與車旰羲還有沈晴皆是一愣,不明所已。

穆子初跨出一步,彬彬有禮地一拱手:“晚輩穆子初,見過微雲夫人。”

三女大驚,不料想身後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跟了這麽一個人,三人偏生全無覺察,更令人吃驚的是眼前這個美婦居然是江湖中隱跡已久的微雲夫人。傳說微雲夫人是百年前惟一在雙劍宿主身亡後活下的護法,不料想百年後的今日,居然在這裏出現。

沈晴晴不禁暗歎:保養得真是好啊!……但轉眼想到自己剛剛赤身露體不知被穆子初看到沒有,臉上就羞得通紅。更想到自己與白虎逃竄,穆子初定是要抓她回藏劍山莊,心中複雜難言,不禁暗暗叫苦。

“你個臭小子,幾百年不來看我一次,怎麽一看見漂亮姑娘就跟進來了?”微雲夫人顯是早識得穆子初。

穆子初道:“晚輩不敢。”卻再不多說一句。

微雲夫人哼哼一聲,又轉向沈晴晴道:“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沈晴晴乖乖地搖搖頭。

微雲夫人道:“這裏是夜魅劍和淩霄劍的聖地。但宿主在尋得護法與靈石齊全之前不得擅入,你來此是何故?”

其實沈晴晴自己也鬧不明白自己對這聖地能有什麽企圖,但忽然瞧見阮夢醉和車旰羲在拚命地朝自己使眼色。她立即明白過來,道:“小女子聽說前輩你美貌與智慧並存,外功與內功俱佳,心中仰慕已久。小女子的朋友因己之故身受重傷,命在旦夕,特來懇求前輩出手相救。”

微雲夫人一拂袖:“哼!說來說去,不過是為了救這個無名小卒!莫以為你是淩霄宿主,我便可經縱容你在這裏胡鬧!我是前代靈劍護法,更何況,還是夜魅劍的護法!”說著,便要離開。

沈晴晴心中大急,眼看救星就要走,她心急之下,忙故作鎮定,用一種平淡的口氣道:“唉!要是水清在這裏就好了!”說著還向阮夢醉和車旰羲使眼色。微雲夫人身形微緩,似有些好奇這話中之意。

那二女即刻會意。

車旰羲恍作疑問道:“她在這裏又能如何?”

阮夢醉應聲道:“你不知她雖是夜魅如今的宿主,但資曆尚淺,縱然她在此處,也不能夠勞煩微雲夫人啊。”

眾女見微雲夫人麵雖不轉,但微傾了身子側耳聽,腳步也放得極緩慢,故卯足了演技繼續說。

沈晴晴道:“可你們有所不知,水清她有個極厲害的師傅。功夫極厲害,有求必應。他若在此,必會出手相救。”

阮夢醉故意拉長了聲調,誇張道:“有這等事?卻不知那是什麽師傅,使得什麽功夫。你怎知他及得上微雲夫人呢?”

車旰羲應道:“他什麽來路卻無人知,隻知他將落陽宮失傳已久的‘劍魂殺’使得出神入化,聽易水宮主說那是她師叔祖,想必也是落陽宮的前輩呢。”

微雲夫人聽至此處,忽地轉身,風一般地到車旰羲眼前,一把抓住她的領子道:“你說他會使‘劍魂殺’,你憑什麽確定?你們在

哪裏見到他的。”

沈晴晴不知她緣何對水清的師傅這麽感興趣,但引起了她的興趣便道:“我同水清在四神幫朱雀的密室裏見過他……但現在……”

微雲夫人身子一陣顫抖,連聲音也隨著有了波動,怒道:“朱雀?我就知道石曼冬那個賤人還死纏著他不放!!他現在何處?”

沈晴晴被她抓得生疼,她看了麵如白紙的秦玄霜,鼓足勇氣道:“你若救了我的朋友,我便告訴你。”

微雲夫人一愣,轉而冷笑道:“哼,你這丫頭有幾分腦筋,居然敢威脅老娘?!”說著反手一折,沈晴晴頓時痛得撕心裂肺,暗罵這婆娘的殘忍與石曼冬有一拚。

穆子初眼見微雲夫人怒氣正盛,忙道:“夫人息怒。”他淡淡掃了秦玄霜一眼,道:“夫人真是性情中人,看來這麽多年來,仍然十分記掛落陽宮的那位老前輩……”

微雲夫人臉上一紅,呸道:“誰記掛那個老不死的!?他愛死死,最好被人抽皮扒筋斷手斷腳千刀萬剮,再被‘七日腐’毒死,斷子絕孫,跌落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可一點也不關心!”

穆子初素知微雲夫人年歲雖大,卻仍是孩子心性,說一套做一套,付之一笑,道:“前輩說的是……所以夫人不出手相救是對了,讓這個人死掉最好。這樣,落陽宮的前輩便真得斷子絕孫了。”

微雲夫人罵得正解氣,聽得這一句卻不禁惘然,問道:“為什麽?”

穆子初裝作不知,淡淡道:“這位公子好像是當今落陽宮獨脈的少子秦玄霜,聽聞尚未婚娶,未有子息。倘使他死了,落陽宮當是絕了子孫吧。”

微雲夫人麵色一滯,有些支支吾吾,半晌道:“憑什麽你說不救就不救,你這死孩子把老娘放在眼裏沒有?!你不讓我救我便偏要救!”說著便去秦玄霜身旁探摸他的脈息。

穆子初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說。三女卻是心下惘然,但見微雲夫人肯出手相救,心中也是欣喜莫名,再不顧其他。

微雲夫人凝神壓住他的脈絡探聽片刻,又仔細察看了他傷口,見已被包紮,卻將其拆了開來,大罵庸醫用錯了草藥。說著封住他身上幾處要穴,卻將懷中藥丸放入秦玄霜口中,又重新取了草藥包紮了傷口。複解了要穴,用內力貫入其體。

沈晴晴見秦玄霜雖未清醒,但麵色微霽,心中寬慰不少。

微雲夫人乜斜了沈晴晴一眼,沈晴晴見秦玄霜性命無虞,臉上不禁笑意連連,忙道:“水清那師傅現在……”

“別說了。”微雲夫人哼了一聲,“我不想知道。那老不死的若有良心,早就該自己過來了!”見沈晴晴嚇得噤了聲,又道:“你說他有個徒弟叫水什麽的,是夜魅的宿主是吧?”

沈晴晴點了點頭。

“那老頭教了她‘劍魂殺’?”她又問道。

沈晴晴繼續點頭。

“她學得怎樣?”

沈晴晴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如實答道:“她前些日子受了傷,但她師傅應該已經將她治好了。水清慧質蘭心,想必學得很快。那,那又是門極厲害的功夫……”

微雲夫人極怒地打斷她:“呀呀呸的!劍魂殺算個毛!讓老娘教你‘離尊心法’,那才是真正的馭劍奇功。你去把他那什麽徒弟打個屁滾尿流!”

沈晴晴一聽她要授己武功,大喜過望,心中卻哼哼地接著她的話茬:才怪!教不教你定,打不打那可是我的事了。

微雲夫人屏退了眾人,將心法招式一一授給沈晴晴,然後道:“你以後每日來這裏一個時辰,我且將這套武功都教給你。我就不信了,我的徒弟會比不過那個死老頭!”

沈晴晴對他們前代恩怨絲毫不感興趣,心中卻念著秦玄霜的安危:“師傅,你說秦玄霜他是不是就沒事了啊?”

微雲夫從招牌式地哼一聲:“那倒不見得,還需你每日以‘離尊心法’馭出淩霄劍催生陽火助他暖體複元。一連十日,便死不了了。”

“像這樣嗎?……”沈晴晴凝神召喚出淩霄劍,將靈劍催生的光芒與火焰遍布秦玄霜四周。

暖融融的火光之下,秦玄霜閉闔已久的眼睛緩緩地,緩緩地張開。

陸行簡日夜奔馳回落陽宮,發現比起先前的飄搖若仙境,此時的落陽宮卻是守衛森嚴。他走在其中,相當不自在,但心中急切見到水清,也顧不得許多,也不作休息,直接求見易水宮主。

秦易水對陸行簡卻無惡感,雖臉形漸現憔悴,但待他還算客氣:“水清姑娘嗎?師叔祖助她療傷已畢,我便將她同白容姑娘安置在後山歇息。師叔祖很是器重她,似已將落陽宮的絕技‘劍魂殺’盡數相授。說來水清姑娘也不算我落陽宮的外人了。”她輕輕吸了口氣,歎道:“便是霜兒也沒這等福氣……”

陸行簡禮節性地請易水宮主節哀,心中暗自慶幸自己來得及時,急急告辭奔向後山。走出正宮,前方正有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大步走來,隻見他一身戎裝,鎧甲錚亮,神色陰冷。陸行簡匆匆瞟過一眼,總覺得似曾相識。他也沒多想,待那人擦肩而過,方才想起,那個人的名字,好像是餘錦勝。

他奔赴後山,好容易找到白容,她當日受傷不輕,現下看來也無大礙。陸行簡依此推想,水清氣色想必也好了很多,定要借機調侃她一番,帶著一臉壞笑喜洋洋地問道:“水清呢?怎麽就你一個人?”

白容聽了一愣,訝然道:“水清……不是前幾日你派人來把她接走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