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阿纖似乎完全呆住了,沒有反應,王景天抓著阿纖的肩膀的手,越發用力:“阿纖。”

阿纖聽到一個聲音,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了過來,那個聲音在跟她說:活下去!

活下去……

阿纖下意識地在心裏加深這三個字。

“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王景天的麵孔如今在阿纖的眼中看來,和獨孤異的模樣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那鼓勵似的微笑,在阿纖看來,卻像是來自魔鬼的誘哄。

用英俊的麵容說著比魔鬼還可怕的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可是、可是……

為了活下去,她別無選擇。

她別無選擇。

阿纖閉上眼,兩行熱淚從她的眼中滑落。

王景天看到阿纖流淚的模樣,也是心中一緊,他知道要讓這個纖細的女孩兒去殺人簡直是逼她去死,可是不這麽做的話,死的人就會是她了。

雖然和阿纖隻短短相處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王景天下意識地不希望這個女孩兒死去。

她必須改變,因為她必須適應這個環境才能活下去。

王景天覺得,似乎在阿纖的臉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模樣。

曾經,王景天也有一直堅持的東西,直到有一天發現,手術刀不僅可以救人,還可以殺人——這一點還是他最尊敬的大學導師以身作則親自教給他的。

那個時候他還是青澀的大學生,而導師則是舉世聞名的外科聖手,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他的導師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殺害了許多的孩子,在發現他知道真相之後甚至一度想殺了他。

在那個時候,王景天拿起了一直以來他隨身攜帶的最寶貝的手術刀,紮傷了那個人才得以逃脫,諷刺的是,刀子還是那個人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那是震驚全國的大案,任誰也想不到,那個一直對外宣稱要將醫療作為慈善事業來經營的聖人竟然會是連環殺手。

在那之後,王景天一度無法拿起手術刀,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時候導師對他說的話:“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活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裏,你看,隻要我對你有威脅,你隨時會殺了我,善良不過是人們自我欺騙的謊言罷了。”

或許他最害怕的,不是那個欺騙了他許多年的惡魔,而是曾經真的想殺了對方讓自己活命的自己。

再後來……想到後麵的事情,王景天忽然覺得,或許他應該將這一段曾經的傷痛過往告訴阿纖。

“阿纖,聽我說一個故事吧……”

阿纖原本已經心灰意冷,什麽也不想想,什麽也不想做。

若是要讓她殺人,那就殺吧,如果贏不了,那就死吧……是這種自暴自棄的心情。

可是卻在聽了王景天的故事之後,有了新的想法。

原本在她的心中模糊起來的王景天,再次在她的麵前澄澈了起來。

“我是不是很可怕。”王景天自嘲地一笑:“對不起這樣逼迫你,我也不想你變成劊子手,但是我不希望你死。”

阿纖看著王景天落寞自嘲的模樣,想了想,將本子拿了過來,在本子上寫下了一段話:我並不覺得你拿起刀子自保和你用手術刀醫人有什麽衝突,前者你是作為一個人,為了保衛自己的生命權而作鬥爭,後者你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

頓了頓,阿纖繼續寫到:對我來說,你是救了我的性命的恩人,在我的眼裏,你就是個醫術高超、仁心仁德的醫生;而作為一個人,我相信你是個好人。

王景天看著阿纖娟秀的筆跡,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阿纖一看,慌了,連忙拍了拍他的背,又慌忙在本子上寫下一句話: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王景天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這一番淳樸的話語逼出了眼淚,他不記得自己已經多久沒有流眼淚了,一直以來也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件事情,可是如今……

這真是個神奇的女孩兒。

王景天抬頭望著阿纖,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她救贖了。

“我沒事。”看阿纖慌張的模樣,王景天用力抹了一把臉,沙啞地道:“我沒事。”

阿纖似乎不太會安慰人的模樣,有些笨拙地抬起頭,摸了摸王景天的頭,讓王景天有些哭笑不得。

他從懷裏抽出麵紙擦了擦臉,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衝著阿纖微微一笑:“你之後後來怎麽樣了嘛?”

阿纖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在本子上寫道:“他們後麵有為難你嗎?”

王景天輕笑了一下:“他們不敢,因為最後是我拿出證據將那個人送進鐵窗裏的,隻是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而已,後麵……是獨孤先生救了我。”

獨孤異?

阿纖一呆,這件事和獨孤異有什麽關係?

“是的,正是獨孤異先生。或許你並不相信,但事實如此。當時我連手術刀都拿不了,但獨孤異還是聘用了我,讓我不至於餓死,而重新教我醫術的是蕭少爺,他們都是我的恩人,或許對於你來說,獨孤先生有些獨斷,可是仔細想想……”

王景天認真地望著阿纖道:“你想想,先生真的有親手傷害過你嗎?”

如果說從王景天這裏,知道了他的前程往事,阿纖是感慨的,沒想到王景天也有這麽一段往事,可是在聽到王景天是被獨孤異救了之後,卻對阿纖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一直以來,在阿纖的心目中,獨孤異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獨裁者,所以李月的妹妹莫名奇妙地消失了,這些日子以來也沒有再看到李月的蹤影,再加上對她的囚禁、侮辱……

可是仔細想來,獨孤異確實並沒有真正傷害過她。

而且……

聽了王景天的話之後,阿纖又想到了一些之前因為對獨孤異的不滿而忽略了的事情,比如她雖然不喜歡獨孤異,可是這個大院裏麵的其他人,女的幾乎都對獨孤異抱有愛慕之心,而男的包括眼前的王景天看上去都很崇敬獨孤異。

或許……獨孤異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但,既然他並不是想要傷害自己,為什麽非得要逼她參加那個什麽宴會呢?那不是要逼死她嗎?

阿纖將這個疑問寫了下來遞給了王景天。

王景天看了阿纖的問題之後,思索了片刻,便想出了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