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媒婆卻要盡到她的職責,問了一下苟婆子預備給女兒多少嫁妝,苟婆子氣定神閑地說道:“我年前在郭村那邊買了三十畝地,現在佃戶都已經找好了,另外我家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就把我當年的嫁妝全給我這唯一的女兒,隻望她過得體麵就好!”

杜萱娘卻聽著有些震驚,這苟婆子居然有這麽多的體己拿來給女兒陪嫁,卻能縱容張氏將自己的寡媳典買,人性的醜陋自私可見一斑。

那秀才娘子一聽,臉上又露出幾分笑容,恨不得馬上點頭答應,農戶的女兒能拿出這些東西給女兒做嫁妝,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苟春花的長相差強人意,但他家那小兒子除了長相,別的也實在拿不出手,遊手好閑,聽牆吃豆腐,在他們村屬於人見人憎的那種。

跟來的兩個媳婦臉上卻是很不以為然的表情,甚至帶點鄙夷,杜萱娘心中了然,看這婆媳三人的表情,那家小兒子肯定不怎麽樣,而這婆婆剛開始明顯是對苟春花不滿意的,但在看了苟春花身上的衣服料子與苟婆子報出的嫁妝後,就開始熱絡起來的。

這家人絕非良善,苟春花真嫁過去肯定會吃虧,相看時苟婆子連麵都不讓她出,她能說些什麽?再說就算她說了,苟婆子未必會聽,說不定還以為她居心不良。

杜萱娘正在替苟春花惋惜,院外突然傳來叫門聲,竟是薑婆子再次上門了。

杜萱娘喜滋滋地將薑婆子迎進了門,在堂屋門口簡單地與苟婆子打了聲招呼,便將薑婆子帶去西屋。

杜萱娘同時也敏感地接收到了那幾個做客的女人強烈的探究與興奮的目光,尤其是秀才娘子還特意問了句,“那個就是你家從王老爺家回來的二兒媳?”

杜萱娘汗了一把,不會是連這也成為秀才家挑媳婦的理由吧?

“媽媽,是有好消息了?”杜萱娘不等薑婆子落座,急切地問道。

薑婆子笑罵道:“瞧你這丫頭急的!是有一個人選,媽媽現在想來或許就是你的緣分。”

“是誰?我認識?”

“你前兒個回苟家在鎮上還見過他一麵,就是那個張屠戶!”

杜萱娘仔細回想了一下,腦海裏出現了一位油乎乎的圓臉小眼睛的中年漢子。

“他家情況如何?”

“我正要和你說這個,我前兒個回家想了一整夜,想了很多人選,都覺得不滿意,要不就是家窮人口多,要不就是品行不好。昨天我去村裏問了幾個人麵廣的,想打聽一下他們有沒有合適的,誰想到正好遇到張屠戶來我們村買豬,聽到了消息趕緊求到了我家裏,說是早就認識你,但是沒和你說過話,聽說你有改嫁的意思,就想托我來做這個媒。”

“我仔細打聽了他家的條件,還不錯,普通人家,娘子剛生下他兒子不久就死了,父母早亡,沒有兄弟姐妹,張家就他兩父子相依為命,家裏有授田,鎮上有鋪麵和院子,還有一門殺豬的手藝,我又從旁人那裏打聽了一下,張正,就是張屠戶,是個老實人,不嫖不賭的,他那兒子也有十一歲了,就算你將來自己養了兒子也沒妨礙,讓他成家後早點分出去便是。”

薑婆子是連杜萱娘嫁到張家後生兒子分家的事都打算好了,不過杜萱娘最滿意的是張家統共就隻有兩個人,簡直是太完美了。

人口越簡單,她的和離計劃才越有機會實施。

“媽媽,就他吧,不過要讓他早點上門來提親,現在情況有變,事情有點棘手了。”

杜萱娘便把這兩天苟家發生的事仔細說了一遍,尤其是那謠言。

薑婆子聽了眉頭緊鎖,著急地抓住杜萱娘的手說道:“這事是真緩不得了,現在不僅僅是苟家願不願意放人的問題。老爺昨天去的洛陽,隻在家呆了兩天,夫人正在氣惱中,若這謠言傳到我們夫人那裏,那才是大事!”

杜萱娘深以為然,抓著薑婆子的手鄭重地說道:“所以,這次又得媽媽鼎力相助了,我想了很久,現在也隻能行這險棋了。”

杜萱娘站到薑婆子身後,一邊給她揉肩,一邊在她耳邊細細說道,薑婆子不住地點頭,流露出佩服的神情來。

“隻要按我說的一步不錯地來,應該在這幾天就能將這事辦了,否則等到王夫人出手,萱娘這條小命才是真正地玩完了。”

“你這主意不錯,就隻怕最後張家知道後會用橫的,張家五兄弟可是鄰近幾個村的土霸王,這個你要提防。”

“這個就隻有到時再見招拆招了,也沒辦法什麽都算得穩穩當當的。”

杜萱娘目露寒光,看得薑婆子心驚,忙說道:“我去看看你們家的客人走了沒有!”

“那是小姑在相看人家,估計是成了,等一下媽媽幫我去廚房做飯,讓苟婆子先高興一下。”

按照當地相親的規矩,如果相成了,女方會將男方的禮物收下,然後請他們吃一頓飯,表示雙方都有誠意進行接下來的六聘——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納采,就是男方請媒人上門來提親,此時女方還有反悔的機會。但是苟婆子卻是巴不得媒人越早上門越好,在她的小算盤裏,能與秀才家攀親,而且那家小兒子相貌堂堂,那絕對是苟春花高嫁,所以一口氣將自己的老本拿出一大半也不覺得心疼。

薑婆子與杜萱娘在廚房忙出一身臭汗,整出了一桌子還過得去的飯菜,苟婆子破天荒地主動叫杜萱娘上桌吃飯。

在飯桌上秀才娘子透露三天後的吉日請媒的意思,苟婆子更是心情舒暢。

秀才娘子與媒婆告辭後,杜萱娘重新為苟婆子泡了一壺茶,拉了苟春花,避到廚房去洗碗,將正屋留給薑婆子與苟婆子兩人說話。

杜萱娘相信薑婆子從下人做到現在比苟婆子還體麵,精明與經曆絕不會少,遊說功夫應該不會差。

果然,碗筷才洗到一半,苟婆子就開始在堂屋裏叫喚杜萱娘了。

杜萱娘讓苟春花將剩下的碗洗完,防止她來偷聽。

堂屋裏,苟婆子臉色陰晴不定,薑婆子向杜萱娘使了個眼色,表示事情順利。

“薑嫂子是來聽你的信的,你該知道是怎麽回事?”苟婆子劈頭就問。

“娘,這不是明擺著的嗎?王老爺看重我,他家夫人卻不容我,媽媽,夫人這次來可有說什麽了?”

薑婆子看看有點緊張的苟婆子說道:“也就是夫人趁老爺不在家,叫我來探探你們的意思。夫人說了,如果苟家有意將萱娘給王家,正好老爺也喜歡,她也就不攔著了。可是呢,萱娘早就是老爺的典妾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算是過了一半明路,上次不要你們還典銀,是想著萱娘可憐,現在萱娘正式去他們家享福,所以頂多再給你們家十兩銀子的聘禮,一般人家娶個媳婦,或者我再買個沒有開臉的丫頭也就花這些錢了。若你們都願意,就找個好日子將她悄悄地送去府中,反正也不是什麽黃花閨女。”

薑婆子學王夫人的口氣,還真有幾分相似,苟婆子臉有些黑,王家出的價錢與她的預期有些出入。

杜萱娘卻憤怒了,“她怎能如此,老爺明明允我三十兩銀子的!我要等老爺回來與我作主!”

薑婆子有些為難地說道:“老爺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返家,夫人還說,這次她親自出麵,你若不願意,那就是不給她臉麵,以後就再也別想進王家,老爺是個讀書人,若夫人實在不同意,老爺肯定也不會為了你而棄妻兒於不顧的。”

杜萱娘假裝無奈地說道:“如此,也隻能這樣了,十兩就十兩,誰叫她是主母呢?”

苟婆子卻不願意了,“既然允了三十兩,怎麽能隨便更改?難道王家老爺說的話還作不了數?我看這事等王老爺回來再議吧!”

“等也無用,夫人是絕不可能輕易鬆口的,與其與王家掰扯不清,不如另外尋個人家,以萱娘的姿容,怎麽的那聘金也不止十兩銀子。”

“怎麽?媽媽你有另外的人選?”杜萱娘故意問道。

薑婆子皺眉說道:“有倒是有,可惜肯出三十兩聘金的卻是難找的,這不我來的時候,就遇到個現成的,雖是普通人家,卻也不止十兩銀子。”

苟婆子一直沉吟不語,此時聽說另外有人想求娶杜萱娘,不禁露出好奇神色。

杜萱娘哭著說道:“憑他是誰,我也隻嫁王老爺!”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一根筋?夫人不喜歡你,你去了也沒好日子過。”薑婆子也有些生氣了。

然後薑婆子直接對苟婆子說道:“那人就是鎮上的張屠戶,不過他隻肯出二十兩!苟家嫂子,你覺得如何?”

苟婆子活了幾十歲,雖然沒見過什麽大世麵,但也知道真正的大戶人家內院是歸主母管的,尤其是納妾之事,若王夫人有心作梗,再想從王家訛些錢就不容易了。

“王夫人真的隻出十兩銀子?”苟婆子問。

“這難道還有假?我今天就是奉夫人的命來的。老爺這次為萱娘的事與夫人第一次紅臉,夫人算是恨上萱娘了,所以這聘金是決不可能再多了,出到十兩也隻是顧及王家的麵子。”

苟婆子那會管杜萱娘嫁給誰,隻要給銀子就行。“我這二兒媳也是我苟家花銀子求娶回來的,我兒子去了,我也沒要她守節三年,如今不管是誰要來求娶,三十兩聘金是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苟婆子是死死地記住了王亦誠的三十兩銀子,所以隻敢要三十兩。苟婆子到底還是少了幾分見識,也比張氏少了幾分狠辣,若是張氏絕對會獅子大開口,就是要一百兩銀子她都不會嫌多。

杜萱娘與薑婆子互相交換了一個隱密的眼神,就等她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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