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的納妾吉日很快便到來,小金捧來大紅吉服,李進極不情願地穿上,出來吃早飯時,引來孩子們的一陣哄笑。

“四舅舅,你穿這衣服真難看,像台上唱戲的戲子!”顧青橙對李進納妾相當不滿,因此不客氣地鞭撻。

“青橙也這麽覺得?四舅舅也很討厭這身衣服,不過沒法子,今天是陪她們演一場戲,四舅舅不是真的納妾,你們放心吧,四舅舅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隻會娶一位夫人!”李進信誓旦旦地說道,眼睛卻瞄向杜萱娘,見杜萱娘並無異色,才放下心來。

“萱萱,我們先吃早飯,等一下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李進過來牽杜萱娘的手,杜萱娘沒來得及避開,便在孩子們促狹的笑意中,被李進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

嗯,主位坐著李進與杜萱娘,左邊依次坐著張義,顧尚,周玉娥,苟春花,右手邊坐了李冰冰,趙韻兒,顧青橙,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呢,杜萱娘突然有了一種期盼,希望這種寧靜的日子永遠這樣下去,沒有刺殺,沒有爭奪,也沒有亂世。

飯後,杜萱娘帶早已經告好假的張義顧尚去看了那地窖,並告訴他們兩個開啟和關閉地窖的法子,說如果遇到危險,首先要帶家中的女孩子避進去,等候救援,一定不可以逞強。

張義與顧尚重重點頭,神色也凝重起來,似乎也感覺到了這次事情的不同尋常。

杜萱娘又讓苟春花去豬場叫來啞娘子,李進一見秀姑便愣住了,看著淚流滿麵的秀姑,李進卻轉身一把將杜萱娘攬進懷裏,“萱萱,謝謝你!”

秀姑看著緊緊相擁的李進與杜萱娘,眼神中的有一道藍幽幽的光芒閃過,映得秀姑的臉有些猙獰,這一幕恰好落在正對著她的杜萱娘眼裏。

心中疑惑的杜萱娘急忙推開李進,紅著臉啐了一口,“真是個沒正形的,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抱我做什麽?”李進隻好腆著臉訕笑。

秀姑喃喃地說道:“大當家今日成親麽?”聲音因多日沒說話顯得有些奇怪。

“秀姐,今日阿四是假意納妾,隻為了從李斑手中換回你的解藥和另一名兄弟的自由,所以秀姐也必須到場,我們得當場驗明那解藥的真假,否則,阿四便白被人給利用了。”

杜萱娘也不明白自己這何突然想向秀姑證明她與李進關係的特殊,所以用了阿四這個平時隻在自家人麵前用的稱呼。

秀姑抬頭看了李進一眼,目光複雜難明,激動的李進卻沒有留意到這些,隻是覺得自己這幾天的辛苦是值得的,否則如果明知道他能救下這位曾經幾次同生共死的師姐,卻不肯稍作犧牲,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秀姐,今日裏李斑若敢食言,我定叫他走不出這龍泉驛鎮,我再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被李斑一個接一個地害死。”

“不可,大當家千萬不可如此衝動,現在我們還不能與李斑翻臉!”秀姑急切地叫道:“我一條賤命不值大當家如此,劍奴他們既然能堅持到今天,也還能再堅持下去,你不能為了我們壞了大局,目前大當家的兵權還沒全部收回,而李斑已經與平盧節度使安祿山接上了頭,得了安祿山大量的甲駑弓箭,除了可以一當十的死士營,李斑在眉山已經拉起了數千人的人馬,李斑此時不敢與你動手就是懼你手中的蜀王符,多年下來,蜀王符還能調動多少人馬,誰都無法預估,此時,大當家若公開與李斑翻臉,雙方便都是魚死網破的局麵,大當家你是李家正式的傳人,與這樣的人去涉險拚命不值得。”

李進沉呤半晌道:“秀姐說的話也很有道理,我會見機行事的,能不與李斑翻臉便盡量不翻臉。”

臨出門時,杜萱娘又叮囑了一遍小方,提防李斑趁機過來搶人,家中不論哪一個人都不容有失,得到小方的堅決保證,杜萱娘才與李進一起去了李家商鋪後院。

此時的李家商鋪後院戒備森嚴,哪裏像是辦喜事的地方,倒有些幫會堂口的味道。

唯有掛在簷下的幾隻紅燈籠有點辦喜事的樣子,前堂往來的都是些穿著家丁衣服的殺氣騰騰的壯漢,看到李進過來,紛紛過來見禮回事。

杜萱娘對李進說想去後院看看姬銀霜準備得怎樣了,李進便叫了四個親隨及秀姑跟著杜萱娘,自己在前堂坐鎮。

姬銀霜一邊嗑瓜子一邊扯著那嫁女看,“嘖,大當家也太不上心了,你們見過這樣醜的衣服麽?”

“你還計較這些做什麽?都準備好了?你今日要真成功地與李進拜了堂,有你哭的時候!”杜萱娘說道。

“姐姐放心,我這兩個丫頭機靈著呢,到時都不用我們動口,就怕姬明月來得太晚了。”

正說著,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婆子來報,“回二小姐,姑父與姑奶奶到了,姑奶奶正往後院來。”

杜萱娘與姬銀霜對看一眼,這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姬銀霜忙吩咐道:“小玉,去叫鄭管事娘子過來給我梳頭,我們家就數她梳出樣式最好看了。”

那婆子忙阻止道:“姑奶奶帶了全福人過來,二小姐且等一下罷。”

“我就要她梳,怎麽周媽媽,如今我都要嫁人了,你還想管著我?”姬銀霜冷冷地說道。

那婆子忙說不敢,人卻不肯下去,還待要說話,杜萱娘笑道:“她是你的奶娘?怎麽這麽關心你?叫我說你順便要了她做陪嫁婆子吧,到時候去做個倒馬桶的粗使婆子還是使得的。”

這婆子原本是姬明月的人,一直潛伏在姬銀霜身邊,此時聽說姬銀霜要將她要去做粗使婆子,立刻變了臉色,匆忙退了出去,小玉也趕緊去尋那鄭管事娘子。

等到滿頭珠翠,一身華服的姬明月儀態萬方地出現在姬銀霜屋裏時,姬銀霜的頭已經梳了一半。

姬銀霜扯著脖子給姬明月見了禮,杜萱娘也笑盈盈地上前自報名號見禮,姬銀霜一聽“杜萱娘”三字,果然笑容微僵,用淩厲的目光將杜萱娘上下掃了一遍。

杜萱娘今天穿了玫紅的軟緞襦衫,同色披帛,配的是抽絲竹葉暗紋的月白及地長裙,將個小腰身勾勒得曲線起伏,頭上則梳了婦人與小娘子通用的雙垂髻,頭頂插一支鑲寶石的連理花釧,整個人顯得低調內斂,卻又不失活潑,總之隻要人們看過杜萱娘一眼,便很難將其忽視。

“你便是李大當家的拚頭,賣肉的小寡婦?”姬明月來勢凶猛,不留半分餘地。

“回姑奶奶的話,拚頭不敢說,怕汙了大當家名頭,紅顏知己倒是稱得上,今日李進納妾,特請我來看看他為兩位未來的如夫人,沒想到姑奶奶不期而遇,倒是杜萱娘有幸了。”杜萱娘一慣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真有人一定要犯她,她一定毫不留情地還擊。

姬明月稱李進為李大當家,杜萱娘則對李進直呼其名,光這一點姬明月便立刻處了下風,而且還直接挑了姬明月的痛處,李進不是娶她的兩個內侄女,是納兩位姬氏女為妾,又相當於當麵扇了她一耳光。

果然,姬明月臉色立刻變得難看,“哼,紅顏知己算個什麽玩藝兒,一樣是給男人玩的。”

杜萱娘直接認輸,因為她發覺這種村野潑婦式的吵架她還真不是這位中年貴婦的對手,可見其平時的潑辣程度,難怪說不許李斑的妾們生子,李斑還真不敢違抗,唯獨這回李斑眼看自己就要有機會一飛衝天了,豈能連個繼香火的兒子都沒有?所以才有了這一場逼李進娶姬家女,然後換自己一子一女進家門的鬧劇。

“這個的確不是什麽玩藝兒,看樣子姑奶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杜萱娘還要去姬大小姐處探望一下,失陪!”

杜萱娘就要離去,忽聽姬銀霜驚叫一聲,“你的手怎麽這麽涼?竟敢往我臉上摸!”

那鄭管事娘子嚇得立刻跪到地上磕頭請罪,陪她一同來的丫環小玉也跪到了地上,“請小姐息怒,都是奴婢們不好,連個頭都梳不好,才叫了她來,小姐在今日這大喜時刻千萬別動怒,恐不吉利。”說罷,小玉又低斥:“你不是說隻有晚上手心才潮紅出汗麽,為何白天又手涼了?你想害死我們幾個啊?”

那管事娘子忙說道:“奴婢一直都是這樣的,隻是最近嚴重了些。”

耳力很好的姬銀霜突然說道:“你是說你白天手發涼,晚上手心潮熱出汗?豈不是與我姑姑的病症差不多?我姑姑正吃參茸丸,你可以去求夫人賞你方子自己也配來吃。”

這邊的小狀況一字不差地落入姬明月耳中,杜萱娘突然又不想太早離去了,想看看這囂張而又狠毒的女人得知自己被夫君騙吃了青樓女子才吃的絕肓藥是什麽表情,便停下腳步挑釁地說道:“參茸丸的方子我也有,既然這婆子是打算陪嫁到李家的,就別去麻煩李夫人了。不過這參茸丸可不能亂吃,那是不再生養的女子才吃的藥物,想要生養的女子一般是不吃的,姑奶奶吃倒罷了,管事娘子才多大年紀?可不能自己斷了自己的子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