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很快到來,仍不知李進歸期,隻來了一封信說一切順利,他們已經轉道去了眉山,順便又帶回了半車青竹紙,夠張義幾個用好幾年,當然,李冰冰要的麻糖也沒敢忘記,滿滿一大車桐廬的特產,幸好苟春花已經將車庫旁邊的空房子整理了出來,否則那些東西是放都沒地方放。

特意送給杜萱娘的卻是她平時最喜歡戴的各種材質打製的各式頭釧,尤其是其中一枝鑲紅色寶石的蝴蝶展翅頭釧,薄如蟬翼的銀色翅膀仿佛隨時都要展翅而飛,華麗而又靈動。

杜萱娘沒敢給女孩子們看見,直接收進了妝台裏,否則那幾個丫頭看著喜歡又會想方設法地來磨了去。

原本想著讓李進帶她去看清風樓與燕回樓的比試,最好能想辦法解開他們三人之間的結,現在看來卻是不能了。杜萱娘思來想去都不能安心,決定還是要親自去一趟果州,就算不便見崔穎,去看看大家對辣椒與蕃薯這兩樣東西的反應也是好的。

杜萱娘沒敢多帶人,隻叫了秀姑陪同,小方趕車,不聲不響地去了清風樓的比試現場。

由清風樓發起的這場比試早已在果州鬧得沸沸揚揚,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姬家在向崔穎叫板,所以關注者眾多,誰知到了要比試的頭一天,一些上流人物才得知原本要到場的清風樓的大老板李斑與小股東李氏商行的李玨都不打算出席比試大會,唯有郡守大人能準時到場,很多想與官府扯上關係的人覺得少了這兩家大佬,他們便有了巴結上郡守大人的機會,於是蜂擁而來,所以這次比試大會倒比大家當初預期的更熱鬧。

杜萱娘著了平時很少穿的黑衣與黑帷帽,盡量低調。身後跟著秀姑與小方,靜靜地站在人群中仰望高台上的人,崔穎的儒雅清俊一如往常,坐在一群腦滿腸肥的富紳名流中顯得分外的鶴立雞群。

很快比試大會便開始了,一群人圍著兩撥廚子煎炸炒烹,不一會兒各自的招牌菜便一半送上了高台,一半送給圍觀的百姓品嚐。

杜萱娘唯一關心的大家對辣椒的適應度,那還有那一鍋熱氣騰騰的蕃薯。

果然吃了辣椒的人,一半說不好,另一半人說越吃越香。比預期中好太多,唯一讓杜萱娘覺得滿意的是那鍋蕃薯一出來便被大家搶光了,意猶未盡的百姓還纏著燕回樓的人打聽這蕃薯在哪裏買的。

看來這蕃薯是不用愁推廣問題了。隻要種子足夠,這一二年便能被農戶大量種植,這樣一來不論是人吃,還是拿養牲口,都會極大地改善唐人的生活。

比試的結果皆大歡喜。清風樓的菜品高檔奢華沒得說,可清風樓的菜品新奇獨特也是一大亮點,尤其是那辣椒與蕃薯。

杜萱娘在人群中看著崔穎被人族擁著從高台上緩緩走下來,鼓足勇氣想上前說聲恭喜,突然聽到一聲嬌滴滴的女聲從一旁傳來,“十一。恭喜廚藝比試圓滿結束!”

杜萱娘定睛一看,竟是很久不見的張鶯鶯,此時柔軟的身段緊挨著崔穎不足一隻拳頭。而崔穎的目光卻平靜地掃向杜萱娘方向,杜萱娘趕緊向後一縮,藏到街角的柱子後麵。

雖然在杜萱娘眼裏張鶯鶯那般庸俗的女子是無論如何都配不上崔穎的,但是她自已已經被崔穎厭憎,而且自已又有了李進。實在沒資格,也沒理由再對崔穎身邊應該有什麽樣的女子去說三道四。更不想在此時出現讓彼此都尷尬。

等到杜萱娘鼓起勇氣再去看崔穎一行人時,崔穎已經不去去向,杜萱娘失了一會兒神,打起精神去果州幾家布莊裏挑選了一批新出的布料帶回家去做冬衣,她打算學著給李進做幾件衣服,體現一下自已的女性的賢淑,雖然她在針線方麵實在不擅長,但有些東西是勝在心意的,不能因為你自已不會就不去做。

就在杜萱娘為挑布料費心思時,韓略也在崔穎身後暗中歎息道:“大人,你這是何苦?明明杜娘子已經來主動示好了,你竟然又搞出那一出,將杜娘子氣跑了,你又在這裏氣悶。”

“我沒有氣悶,隻是不想太早回去,韓先生,你不用管我,我一個人走走便回府,來人,送韓先生回府!”崔穎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韓略上車前突然說道:“聽王寶剛才來報,杜娘子現在去了布莊,她的馬車停在南門,你要趕去現在還來得及。”

崔穎定住腳步,半晌又走回來,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還是與韓先生一起回府吧,說好回家與母親一起用晚飯的。”

陸掌櫃家的院子已經完工,陸掌櫃那老家夥卻老不見人影,陸忠兩兄弟無法,隻得商議讓陸忠這個長子提前將老家的家人也就是陸忠的祖母,李進父親的乳娘接過來主持家中事務,當然還有陸忠的夫人孩子。

於是,每天接送保護張義兩兄弟的任務便交給了小方,姬銀霜與陸勇兩個要麽整天呆在雜貨鋪裏,要麽與陸勇兩個整天不見人影,好在龍泉驛鎮的人不認識這位沒有丫環仆婦跟隨的姬家二小姐,隻當是杜萱娘家的沒**好的新來的丫環。

不過這個姬銀霜那從小煆煉出來的手段與心思著實厲害,不過幾天功夫便將薛大良這根怕死的牆頭草給拉攏過來了,然後一起裏應外合鬥薛金蠻的另一個心腹薛忠,打算先把薛金蠻的死忠搞走再說。

杜萱娘盯了幾天,發現姬銀霜出謀劃策,陸忠按計實施,雖然是陸勇理所當然地是被欺負被壓迫的那個人,但兩個人配合得很好,簡直是天衣無縫,便丟開手讓他們獨自去處理這件事,隻叮囑他們一點不許用太過分的手段,更不許傷人命。

燕青很快教會那兩個幫工朋友殺豬,已經跟著張管事去學如何管家問事。

轉眼到了七月底,在這半個月內李進每兩天都會寫一封信報平安,或者捎回一些小東西,倒也沒讓杜萱娘覺得如何相思難捱,直到八月初,肉鋪徹底完工,杜萱娘忙著搬家事宜,秀姑跑來提醒說大當家已經四天沒來信了,杜萱娘才警覺起來,忙叫了呆在李家商鋪後院的小金來問。

“回杜娘子,這幾天奴才們也正盼著大當家快點來信,奴才們也好安心,隻是大當家的信都是由商行的商隊或者信鴿帶回來的,如果實在沒有來信,我們問都沒處問去。”小金愁眉苦臉地說道。

“那能給大當家帶信去麽?”杜萱娘怕麻煩商鋪的人,一直沒敢動這個念頭,現在實在擔心,隻好提出來了。

誰知小金又搖頭,“家中有什麽事一般都聯係不到大當家的,一來誰都不知道大當家落腳在哪裏,而且為防止大當家的行蹤被他人獲知,隻有特別要緊的事,才能由一個地方的總掌櫃用特殊的方式傳訊給大當家,比如果州便隻有城裏李氏商行的李玨掌櫃才能找到大當家。”

杜萱娘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怎麽辦?沒有來信,又不知道如何找他,將李進從前的來信又仔細看了一遍也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卻更加心焦。

接下來一整天都沒有精神,再等了一天,仍然沒有來信,杜萱娘急得做了一晚上的惡夢,第二天頂著兩隻大熊貓眼起床,卻又發現門縫下塞了秀姑的一封信,說是杜萱娘這裏有小方他們看著,當保無虞,她要親上眉山去看看大當家是否需要人幫忙。

秀姑去找李進一事差點讓杜萱娘妒忌得差點抓狂,然後又是深深的挫敗感,原來自已除了擔心還是擔心,什麽都做不了。

杜萱娘不敢告訴家裏人秀姑離家的真相,隻說她被調去幫李進忙了,忙完自然就會回來,自已則一個人躺在**睡了一天,才勉強打起精神來與匠人們商議,再在椅子山腳下的竹林裏修兩座小巧的院子,將來家中如果請到了先生,得有個地方安置他們,因為家中女孩子居多,與先生們住在一個院子裏總是不太妥當的。

舊的肉鋪拆掉後,將兩邊的空餘地方也利用起來,修了兩個鋪子,再加上一個進入後院的可以容一輛馬車通過的車道,直通後院馬房,門房及小角門。

原來的院子及住房部分修了背靠背的兩排房子,麵朝鋪子的房子當然是用來殺豬的地方,麵朝新院子的房子便做了帳房及庫房,中間便是空****的院子,大多數地方都鋪上了青石板,露出土壤的部分還沒來得及種上花草。

從前砌的簡易圍牆已經拆去,通往周家的那道小門仍然保留,隻是上了鎖,輕易不再從哪裏經過,畢竟張家是張家,周家是周家。

肉鋪由一個拆成兩個,老王掌櫃守新鋪子,趙小六繼續在皮貨鋪,各領一個夥計,每天各殺兩頭豬,老主顧也根據每天的用肉量平分成了兩撥,二人開展良性競爭。

老王掌櫃雖然覺得不能理解,但是也不敢不服從,如今龍泉驛鎮的男女老少不知道李家商鋪背後的大老板是張家肉鋪小寡婦的相好的幾乎沒有,就連一慣與杜萱娘家友好的陳掌櫃與呂掌櫃等人也覺得麵子上有了光彩,杜萱娘的朋友可不就是他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