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盡走的第一天,黎枝就開始鹹魚了。
課變無聊了,食堂的菜也變難吃了,就連圖書館的氛圍,她都覺得奇奇怪怪。
黎枝開始反思自己。
她自詡不是戀愛腦,怎麽就因為沈盡去外地這麽一件小事,搞得自己心神不寧的。
於是黎枝從圖書館借來了三本厚厚的專業書。
第一本,剛啃了幾十頁,就已然堅持不下去了。
她打開手機,百無聊賴地刷了刷微博,冷不丁跳出了微信彈窗,是沈盡發來的消息。
沈盡:在幹嘛?
黎枝:玩手機。
沈盡:我明天就去比賽了。
黎枝:那你早點睡,都快十點了。
沈盡:怕你太想我,所以來找你了。
黎枝:誰太想你。你最近自我感覺越來越良好了。
沈盡:其實是我很想你。
黎枝看著手機上跳出來的對話框,心口一暖,唇角忍不住地往上揚。
她問:比完賽就回來了嗎?
沈盡:可能還要過一兩天。
黎枝:我等你。
事實上,沈盡比完賽回來,就是為了收拾行李,準備下一次遠行。
對於他來說,在複賽出線是輕飄飄意料之內的事,接下來,就是去北京培訓參加決賽了。
沈盡回來得很倉促,好在大伯把沈葉池接過去住,他這才可以放心地去北京衝刺。
他前一天晚上八點到的學校,第二天早上九點就又要趕去北京的高鐵。
走之前,沈盡還是去找了一趟黎枝。
他風塵仆仆,整個人臉上滿是疲憊。
黎枝看著他眼裏的紅血絲,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賽程就不能稍微緩一緩嗎?還給不給人休息了。”她有些不滿地抱怨。
沈盡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好了,我沒事的。”
“這次又要走多久?”黎枝問。
沈盡:“十二月下旬回來吧。”
要一個月。
黎枝莫名其妙就覺得委屈。
這大概就是男朋友太優秀的煩惱吧。
黎枝道:“那就先把你上交給偉大的數學事業。”
說完,她往後退了一步,仰起頭,直直地望著沈盡的眼睛。
沈盡看著她的臉。
她好像瘦了點。
他有些無奈地心疼。
“一個月。”沈盡說,“不會很久。”
“我知道。”黎枝點了點頭,道,“沒關係,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時光。”
“嗯。”沈盡拖著行李箱,擺擺手,“我走了。”
“好。”她朝著沈盡揮了揮手。
他走得比以往要慢。
黎枝想,這大概是給她的暗示吧。
於是她飛快地衝了過去,從後麵抱住了他。
即便是隔著他厚厚的風衣,黎枝依舊能感覺到他此刻緊繃的身體。
“等你拿冠軍。”她說。
沈盡:“好。”
*
接下來的半個月,黎枝基本是和沈盡斷聯了。
他在北京培訓,手機日常用不上。
經常是前天晚上她發過去的信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才回複。
就在沈盡出走的一個月時間裏,黎枝出乎意料地讀完了她從圖書館借來的第一本專業書。
黎枝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略微有些發酸的眼睛。
怎麽還不回來。
黎枝歎了口氣。
林佳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emo了,係草不在,姐妹們帶你瀟灑去!”
“去哪兒瀟灑?”黎枝扭過頭問。
“晚上俞驍在大學城那邊的一家小清吧定了位子,俞驍讓我一定要喊你去。”
黎枝歪著頭問林佳佳:“為什麽一定要喊我去?”
林佳佳:“主要是張淼想讓你喊上丁微。”
“哦。他倆啊。”
黎枝想起之前在芒山的時候,丁微和張淼兩個人就聊得挺投機的。
陳梓萌道:“這張淼怎麽也不快點行動,談個戀愛磨磨蹭蹭。”
說起磨蹭,誰能比她和沈盡還要磨蹭。
輾轉糾纏了這麽幾年。
林佳佳:“你以為誰都像俞驍一樣,這麽死皮賴臉的啊。”
黎枝敲了敲林佳佳的腦門兒。
“那不是死皮賴臉。”黎枝說,“是因為喜歡你。”
“哦!”林佳佳被黎枝說得麵上一熱,臉頰上飛來兩朵紅暈。
晚點的時候,黎枝給丁微打了通電話,約她晚上去玩。
丁微正好有空,欣然答應了。
A大隔條馬路,有一個大學城商圈,裏麵都是一些物美價廉的小店鋪,常年做學生生意,經濟實惠,除了A大的學生之外,本地的一些人也會經常過來吃飯。
俞驍訂的小清吧在大學城的南邊,有個很文藝的名字,叫“又見”。
正好是平安夜,整個大學城都縈繞著濃厚的聖誕氛圍。
黎枝一向不是很喜歡湊外國節日的熱鬧,純粹就是來充人數的。
上了樓,俞驍已經在等著了。
他坐在卡座裏,站起身,朝著樓梯口的幾個人揮了揮手。
和其他駐唱清吧不一樣,“又見”沒有舞台,隻有一塊很大的投影幕布,此刻幕布上正放著《守護傳說》的比賽直播。
黎枝一眼就看到了趙時燃。
他穿著Fire的隊服,坐在比賽席位上。
之前銀灰色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染成了寶藍色,囂張又非主流。
說起來,趙時燃一向都比較喜歡這種非主流的顏色。
“歡迎大家來到《守護傳說》秋季職業聯賽的半決賽現場……”直播裏,解說正在介紹雙方的陣容。
黎枝走到沙發前坐下,目光靜靜地落在不遠處的幕布上。
鏡頭前的趙時燃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和老默說起話來的時候,眉眼間都是掩飾不住的迷人神采。
“荔枝,話說回來,Burnt是你的發小吧!”俞驍一邊給她拿杯子,一邊說,“我發現你簡直是命裏招大神,有個職業選手的發小,還有個國服打野的男朋友。”
林佳佳:“慚愧嗎?慚愧你就好好磨練技術。”
另一邊,張淼和丁微坐在了一起,張淼把手機拿給她看,兩人有說有笑,氣氛融洽得很。
陳梓萌和周悅對男人向來沒什麽興趣,兩人正在聊些美妝方麵的東西,也不是她喜歡的話題。
完了。
就她一個人孤獨得不行。
黎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無酒精的飲料,有點甜,還挺好喝。
才喝了兩口,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回頭,黎枝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
“張思南?朱佑?”
兩人一左一右地站著,張思南率先開口道:“荔枝大佬怎麽了?出來喝悶酒啊?”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喝酒了。”黎枝晃了晃手中的無酒精飲料。
朱佑道:“我們正好在這邊玩。沈盡呢?”
“去北京了。”黎枝放下杯子,答,“他去參加數學競賽。”
“數學競賽?”張思南來了興趣,“喲嗬,這是完成高中時候沒有完成的夢啊。”
是啊。
算是圓夢吧。
黎枝問張思南:“怎麽沒見你女朋友?”
說到這個話題,張思南的表情就頹了。
黎枝大概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張思南道:“我覺得我可能還是不太適合戀愛吧!算了,爺一個人挺好的,女人算個毛球!”
他前腳剛說完,後腳就被不遠處的女生給吸引住了。
朱佑拍了拍他的背:“你能不能靠譜點?”
“哦哦哦!差點忘了!還有正事!”
黎枝:“什麽正事?”
“就是……”
話剛說出口,就又被朱佑狠狠拍了一下子。
張思南瞬間就噤聲了。
“幹嘛。你倆什麽事啊?”黎枝不覺好奇。
朱佑擺擺手:“秘密。”
他和張思南還有秘密了。
黎枝無奈地歎了口氣,繼而看向了不遠處的投屏。
半決賽第一場,Fire贏了。
清吧裏正在看比賽的人爆發出了驚天的歡呼聲,黎枝看著屏幕上的趙時燃,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看吧。
人在追逐自己熱愛的事業時,是真的會發光的。
趙時燃是。
沈盡也是。
第二場比賽剛開始,投影儀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故障,直接卡得黑屏了。
周圍一陣嘈雜。
黎枝抬起頭,發現俞驍和張淼都不見了。
與此同時,朱佑和張思南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就剩下了她們幾個女生。
“老板,投影咋回事啊!”不遠處有學生在叫。
“在修在修!”一旁,老板正悶著頭忙碌。
而後,酒吧裏忽然間一片漆黑。
大概是電路出了故障,老板在邊上說:“大家稍微等一下啊。”
說著,黎枝看到了一束聚光燈。
伴隨著聚光燈移動的方向,很快,她看見了門口站著一個人。
離得有些遠,黎枝看不清楚臉,但她很確定,是沈盡。
他穿著白色襯衫,手裏抱著一束玫瑰花。
有大膽的猜想在她的腦海裏漾開,黎枝剛想求證,就聽見了整齊劃一的男聲。
“Surprise!”
燈亮的瞬間,黎枝看見朱佑、張思南、俞驍和張淼的大臉就在她麵前。
“黎枝。”沈盡緩緩地從門口朝她走過來,“我還欠你一場告白。”
這是……開竅了?
專屬於理科男的浪漫?
黎枝足足愣了半分鍾。
直到旁邊的林佳佳戳了戳她的手,黎枝這才如夢初醒。
現場的顧客爆發出一陣歡呼和掌聲。
沈盡站在了她的麵前,把手中的鮮花遞給了她。
“黎枝。”他俯下身,輕聲道,“我愛你。”
她的心霎時間開出了芬芳的花。
燈光下,沈盡的臉在她的麵前逐漸放大,直到他的唇碰到了她的。
耳畔是人們的叫聲。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他的吻落了下來。
她甚至來不及去想這場預謀好的浪漫裏的所有細節,此刻,她隻想感受僅屬於她一個人的溫柔。
和他之間的每一個場景都在她的腦海中來回翻滾,每一幀畫麵都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得格外耀眼和豔烈。
是他了。
黎枝想。
這輩子,就是他了。
林佳佳靠在俞驍的肩膀上,眼淚止不住刷刷刷地往下掉。
“我好感動……”她抽泣著說,“這是什麽神仙愛情啊……”
沈盡離開她的唇,又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隨後,沈盡把一枚獎牌交給了黎枝。
“送給你的。”沈盡道,“是我的勳章,也是我最高的愛意。”
黎枝低下頭,仔仔細細地看著獎牌上的字。
她的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是全國數學競賽的一等獎。
她抱住沈盡,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嗯。”他柔柔地拍著黎枝的後背,道,“感謝你,成為我的光。”
在他最黑暗的日子裏,是她點亮了他人生中的希望。
在茫茫歲月裏,是她始終堅定不移地站在他身邊。
給他力量,給他安慰,讓他足以有力量來撐起今後也許會遇到的所有的困難。
隻要一想到有她在,他就不再有任何懼怕。
有她在,目光所至,就全是光亮。
“你回來也不告訴我。”黎枝有些責怪地望著他。
沈盡上一次回她信息,還是大早上。
這都十幾個小時了,他居然真能忍。
“想給你個驚喜。”沈盡道,“這次,就饒了我?”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們盡盡從來都沒這麽浪漫過的!他就是個滿腦子數學邏輯的直男,能做到今天這一步,已經是很開竅了!”張思南趕忙幫沈盡說話。
直男。
倒也不是很直男。
和沈盡在一起之前,她已經做好了不再擁有浪漫驚喜的準備,但事實上,沈盡做得比她預料的要好得多。
之前刷短視頻的時候,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有心的人不用教,無心的人教不會。
雖然他沒什麽天生浪漫的細胞,但他有一顆真誠又熱烈的心。
他有的時候是嘴巴挺笨的,說些話讓她生氣。
可他做的每一件事,又都是為了他們遠在天邊又近在咫尺的未來。
林佳佳捏住俞驍的耳朵:“你什麽時候能跟係草學一學?”
俞驍疼得齜牙咧嘴:“你輕點兒啊!很痛的啊!”
黎枝轉過臉來,問他們幾個:“你們早就知道了?嘴巴可真嚴啊,一點都沒透露。”
朱佑:“沒辦法,沈盡委托的事,說什麽也不能辦砸了啊。”
沈盡微微一笑,對她說:“平安夜快樂。”
黎枝莞爾道:“同樂。”
投影幕布上重又放回了《守護傳說》的直播。
第二場比賽剛結束,Fire贏了。
三局兩勝,Fire已經取得了半決賽的勝利,第三局也沒有再比的必要了。
趙時燃和老默用力地擊掌。
一分鍾後,黎枝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趙時燃發來的微信。
趙時燃:來看決賽吧。
黎枝剛想回複,趙時燃的信息又發了過來。
他說:是我退役前的最後一場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