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禾語再次與她的目光相遇時,也看到了她那可以回避的目光中不自然的淡淡疏離,日光漸漸爬上山巔透過茂密的叢林蔓延穿梭。

時光的滾軸輾轉在空**的宇宙中焦急等候,尋找,失望,重拾,最終回到了原點,按下了重啟鍵。

那束光依舊明媚溫暖,可這次卻是落在了張意栩的肩頭,定格在了孫禾語的眼中。

張意栩本不想看到她,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拿著人最不喜歡的地方取樂。

極度的想念與極度的叛逆同時出現時,便是無邊的惱怒。

她抬起頭想要瀟灑的離開,可當視線焦灼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話都被淹沒在嘴邊。

她望著她,長長的睫毛在清晨的光中好似輕盈的羽毛,黑白分明的眼眸正閃動著溫柔。

這份久違的溫柔是張意栩做夢都想要看到的,她以為自己是一不小心陷進了孫禾語精心製造的陷阱,無論如何都借口都是自己的情願。

"來了?"

孫禾語率先開了口,張意栩不是喜歡逃避的人上前邁動了一步,一切事情隻要有開端就很難後退,前進好像並不是很難。

"你……"

孫禾語看著她步步向自己走來,悸動的心將靈魂熨燙,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她。

張意栩目不斜視徑直走過了她,擦肩而過的那一刻空氣都沉重的讓人難以喘息,熟悉的味道不斷拉扯著她們的心,失望的記憶不斷摧毀著本就不堅強的人。

孫禾語就這樣看著她走進了院落,失神的站在原地僵硬的不能轉身,明知道也明明可以聽到她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還是不敢。

隻有張意栩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內心有多難受,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也讓她很疲憊,故作鎮定的跪在了蒲團上腦子一團亂。

身後沒有傳來緊隨而來的腳步聲,她多少次想要回頭去看,最終還是在安靜的鍾聲中落寞。

"她永遠不會朝我走來……"

是啊,山海怎麽會朝著一個人走來呢,若是想要,你走去了,看到了稀世的美景又如何,還是要走掉。

而那驚豔你很久的海浪依舊日夜拍打著峭壁,你怨恨自己不是峭壁,怨恨自己不是一滴海水,怨恨自己終其一生想要到達的地方不過是有些人本就擁有的。

"施主一個人嗎?"

一位老者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張意栩呆滯的轉過頭看到了他蒼老的臉,可臉上的笑容卻很是和藹可親。

她微微歪頭,果然門外的地方已經看不到孫禾語的身影了。

果然自己還是想多了……

"施主在等人?"

老者上前一步站在佛台邊,伸出手拿起了香燭點燃了即將熄滅的燭台。

"沒有。"

張意栩矢口否認,老者並沒有在意而是笑了笑說:"佛無形無相,容納萬物有靈,施主不必說謊,人犯下最大的罪。"老者拿著香走過來遞給她:"那便是欺騙自己。"

張意栩看著老者手中的香遲遲沒有接過來,原本她是不相信這些的,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來到了這裏,不信不代表排斥內心深處有著對神明的尊敬。

她不想接下來,隻因為自己不夠純淨。

"施主固堤自封,難為自己。"

"您何出此言。"

張意栩的性格本就是口是心非的,經曆了諸多事情之後更加不喜歡把內心的情緒外泄。

老者並沒有收回拿著香的手,而是微笑回答:"佛前不許願,道觀不許諾,施主何必在意一枝香。"

"若是不能許願,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人年年來。"

張意栩不理解,既然如此那就沒有香客了不是嗎?

"很多事情隻有你找到了一個支撐才會突然肯定自己的答案,那些被掩蓋的被否定的都會拿出來反複審視,你想起的是好的還是壞的都變成了負擔,需要宣泄,需要一個借口。"

張意栩不解的看著老者:"不明白。"可手卻接過了老者手裏的香。

"答案這個東西,也許表麵上的隻是想讓你看到的。"老者背著手走向門外:"施主,若是想不通,那便跟隨內心吧,找一個答案,找一個人,要一個結局,人生不過三萬天,怕什麽呢,結局不是那個人又如何呢。"

張意栩呆滯在原地,手中的青煙繚繞,檀香的味道怡人很是好聞,不知是老者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場合簇擁了心意,竟一時之間讓她平靜了下來。

"找一個答案。"

她彎腰叩頭。

"找一個人。"

再次叩頭。

"要一個……結局。"

叩頭之後,她果斷站起身將香落在香爐之中,看著緩緩燃燒的香再一次走了神。

連身邊站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想到了曾經與孫禾語的點點滴滴,溫馨快樂的畫麵有了點點色彩雖然斑駁陸離。

"哈~"

她竟不小心笑出了聲,一隻手扶著額頭歎了口氣。

視線落在腳下才發現身邊站了人,毫無意外就是去而複返的孫禾語,熟悉到骨子裏人怎麽會認不出來。

"上完香了?"

孫禾語小心翼翼的試探,張意栩側頭看著她久違的笑了:"你不是走了嗎?"

她的態度忽而的緩和讓孫禾語竟有些亂了方寸:"我我我……我沒走,我是去別的院子了,我回來找你了。"

"去做什麽了?"

張意栩看出了她的慌亂,這一刻她有了一點點愧疚,是不是重逢之後她孫禾語太強勢太咄咄逼人了。

孫禾語手忙腳亂的在口袋裏翻找,一分鍾後她從胸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根嶄新的紅繩。

"給你。"

孫禾語的聲音很輕,輕到仿佛是怕驚動了這久違的和平。

張意栩接過了紅繩,這次上麵拴著的是一頭獅子。

看來自己在她的心裏真的變了。

是啊,她們都變了。

變得回不去了,傷害她帶給自己會是什麽呢,張意栩很認真的想過了,也很認真的問過了自己,答案是模糊的,那麽就說明一切都是徒勞。

"你的紅繩已經很久了,我想著為你重新……"孫禾語語無倫次的解釋著,最後抿起了嘴角:"都是保平安的。"

"謝謝。"

孫禾語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

張意栩挽起袖口,撫摸著陪了自己五年早已褪色的紅繩,最後她還是笑著將它摘了下來,攥在手心中不舍還是遞給了她:"還給你吧。"

孫禾語的臉色瞬間凝固視線定格在她的掌心遲遲沒有伸手,嘴巴一張一合的想要說什麽,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她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孫禾語,過去就過去吧,我放過自己了。"張意栩將舊紅繩塞進了她的手中:"如果你想離開就離開吧,你的辭呈不會再被駁回,當然……算了。"

如果她不想離開……可怎麽會,她曾經無數次那麽堅定的離開。

張意栩離開了,孫禾語始終保持著她離開前的姿勢,手心裏靜靜躺著牽絆她們的紅繩,淺淡的顏色變得模糊,酸澀的感覺來自內心。

自己也說不出來是為什麽,她明明是希望張意栩放下的,明明是希望她們忘卻在人海的。

當一滴淚順著下巴掉落時,她終於崩潰蹲在地上抱緊了自己。

走出寺院的張意栩早已哭成了淚人,誰也不能明白放下執念之後是怎樣的疼痛。

旅行很快結束了,回去的時候孫禾語沒有看到她,張意栩也學會了躲避。

回到公司後張意栩好幾天都沒有出現,孫禾語有些擔心終究是沒有忍住問了蘇曉才知道她出差了。

這一去就是一個星期。

而此時正在異國的張意栩正在與沈紀白悠閑的坐在露台上享受晚風。

"說好的,回去之後把旅行費用給我報銷。"

張意栩晃了晃紅酒的杯子,無奈的看著她:"你缺錢缺瘋了?"

沈紀白大手一揮想要打她卻被躲開了:"喂!我先獨立門戶很辛苦的好不好,這都是血汗錢!"

張意栩被她逗得咯咯笑:"好好好,回去給你報銷。"

兩人相視一笑,都躺在了搖椅上看著漫天的星空。

沈紀白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麽,好半天才走進了房間拿來了音響,放了一首抒情的歌曲,心滿意足的躺了回去。

"一定要傷感的嗎?"

張意栩很是頭疼,自己心裏才舒服了幾天而已。

"拜托,沒有人會在這麽浪漫的夜晚放一首迪曲好嗎?"沈紀白嫌棄的撇了撇她:"怎麽放一首情歌?我怕你對我情不自禁。"

"得!算我沒說,您繼續。"

張意栩說不過她那就不說了,畢竟她是個病號。

沈紀白贏了臉上的得意真的很欠揍,回過頭,她還是沒有忍住。

"張意栩,說說吧,你這次在躲什麽?"

張意栩抿了一口紅酒,裝作無事的樣子:"說什麽呢?聽不懂。"

"我呸!你個老臭不要臉的,跟我都不說實話了是不是。"沈紀白站起身:"我拿手機去,我拉黑你。"

"哎哎哎~"

張意栩拉住了她,隻能將之前的事情一一複述。

沈紀白聽的津津有味,最後笑著說了一句。

"你這樣,她一定嚇到了,你怎麽這麽壞呢?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