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書冷淡的樣子讓沈時晏神色微變,耳畔又響起清脆的笑聲,還有女童在唱歌,屋內歡聲笑語,絲毫沒有要午休的意思。
沈時晏見她神色未變,神情染上打量,“這半年你脾氣像是變了不少!這樣也好!硯舟和初霽很想你,有空你該和他們親近親近。”
“想我?”
謝清書輕輕笑出聲。
這一雙兒女,兒子穿著溫芷蘭做的衣裳接她回家,女兒明明聽到她的聲音卻還賴在屋裏陪著溫芷蘭逗笑.......他們怎麽會想她?
“舟車勞頓,妾身有些頭暈,先行告退。”
謝清書不想和他虛與委蛇,緩緩行禮。
沈時晏麵露不滿,卻沒有阻止,掀開老夫人屋裏的簾子,沉聲道:“既然回府了,明日便去一趟東宮,三皇子妃設宴,芷蘭未出嫁不方便前往。”
這是怕宴會貴人太多,輕視溫芷蘭,讓他心尖上的人不舒服。
謝清書扯了扯唇,沒有回應。
回眸,沈時晏徹底拉開了簾子,透出屋內的場景,嬌俏的女娃娃挽著溫芷蘭的胳膊,笑眯眯的喊著爹爹。
簾子放下,謝清書也轉過了頭。
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的女娃娃,是她的女兒沈初霽。
從小,她身子就弱,為了護著她長大,一日三餐都是她親自去廚房做好給她,老夫人嫌北院清冷,每個月都會將她抱走大半個月,老夫人溺愛,兩個孩子在她身邊隻要不想學就可以不學,想吃什麽也可以隨便吃。
她怕他們被養廢了,名聲差走不了仕途毀了名聲日後前途灰暗,日日盯著他們看書習字,隻要在她身邊,她便會一點點的教他們拿筆,寫字,繪畫,作詩。
盡心盡力多年,將孩子培養的儀態皆佳,皇後稱讚,甚至封初霽為縣主,雖隻有空名卻足以代表恩寵,也因為初霽舉止有方,時常能去宮裏陪伴皇後,日後再不會有人看輕她一星半點!
仔細回想死前沈初霽說的話,原來她的嚴加教導也是他們恨她的理由!
溫芷蘭來府中才半年,便得了他們的心,恨不能將她這個親生母親推入絕境,讓溫芷蘭取而代之!
謝清書心底發寒,麵上不顯,讓采薇接了小廚房送來的清湯麵,回了房間。
北院內,沈初霽隔著簾子看著門外,見到謝清書的身影抱緊了溫芷蘭的胳膊,大聲的唱歌討祖母喜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門外的人。
簾子掀開,沈時晏進去,沈初霽笑嘻嘻的喊人,謝清書卻沒有像她預料的那樣進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沈初霽顯然沒剛才那麽有勁,鬆開了溫芷蘭的手,小跑著去了沈時晏的身旁,張開雙手抱住他的腿,擠進了他的懷裏。
“那個女人怎麽不進來?剛回府她理應給祖母請安,這點規矩都不懂了嗎?”
沈時晏拍了拍沈初霽的頭,想起謝清書方才冷淡的模樣,眉頭忍不住蹙起。
半年過去,謝清書似乎真的變了不少!對他竟然連半分的好臉色都沒有!
“想來在護國寺姐姐吃了不少苦,侯爺今日又沒有主動去城門接她,心中有了怨氣,不願意進來。”
輕輕柔柔的聲音從老夫人的膝下冒出來,女人溫婉精巧的側臉含著笑意,剪水一般的眸子透出柔情。
這是溫芷蘭,她的臉上永遠都有謝清書從未展露過的傾慕和對他的渴求。
簡簡單單幾句話,看起來像是替謝清書找理由,可字字句句都在挖坑。
聽著溫芷蘭的話,沈時晏麵色變得難看,鬆開沈初霽,冷聲道:“她回來的時辰不巧,陛下忽然召見,我總不能推脫!若是因此她便耍脾氣擺臉色,往日那些端莊看來都是假的!如此不能容人之人,如何當的起侯府主母!”
“爹你別生氣,都是那個女人的錯!她慣來喜歡充麵子,說不準回來這段路程灰吹了臉,她自知丟人不敢來見祖母呢!芷蘭姨娘為你繡了好大一個荷包,你快來看看!別想那個女人了,晦氣!”
沈初霽伸出自己的腦袋,笑眯眯的搖晃著沈時晏的胳膊,甜甜的嗓音幾乎都要把人的心融化。
沈時晏臉色好了一些,溫柔的看向溫芷蘭,“你的身子不好,不必為我做這些,府中有最好的繡娘。”
“繡娘做的固然好,但隻有我知道表哥的喜好,總歸想要為表哥做些什麽,表哥就給我這個機會吧。”
溫芷蘭從懷裏拿出紫色的荷包,含羞帶怯的遞了過去。
侯府老夫人冷眼瞧著這一幕,皺了皺眉,想說什麽又硬生生住口,猛地從座位上起身,歎息道:“我乏了!你們都回去歇著吧!”
“晏兒,清書畢竟是為你擋了一刀才去護國寺修養,你今晚有空還是要去看看。”
老夫人留下這句話,望著謝清書院子的方向神情不愉,終究放下了簾子。
私心裏,她還是更喜歡世家大族出來的兒媳謝清書,但是她那個性子實在讓人不舒服!
也罷也罷!
......
溫芷蘭陪著沈時晏出來,手裏牽著沈初霽,溫溫柔柔的瞧著他,輕聲道:“姑母身體不適,這段時日大小姐就陪著我吧,表哥放心去看看姐姐,莫讓她難受。”
“她有什麽難受的,爹,昨日芷蘭姨娘教我幾個字,我寫的可好看了,爹你過來看看!”
沈初霽一手拉著一個,蹦蹦跳跳的從謝清書的院子前麵經過,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裝作無意的朝謝清書看了一眼。
房間內,燭光搖晃了一下,謝清書坐在梳妝台,聽著采薇匯報府裏的事,正巧看見窗外那和睦的“一家三口”,眸光發怔。
恍惚間,她想起了前世。
溫芷蘭在府裏一直都是表小姐的身份,她那時並不知道這位表小姐和沈時晏的關係,一直以禮相待,哪怕她搶走自己兒女的心,她也強忍著痛苦對她好,隻希望她能更關心自己的孩子一些,直到那日春日宴,她撞破了他們的奸情。
溫芷蘭一身半透明的薄紗裙依偎在她夫君的懷裏,沈時晏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手耷拉在溫芷蘭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