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中告示剛貼出來的時候,就有不少百姓在城門口等待著將士們的到來。
她們有的捧著祝賀的黃藩,有著編著獲勝的花籃,對著那長長的街道翹首以盼。
“怎麽樣?激不激動?”
牧子雲捅捅蘇妙卿,衝她眨眨眼睛。
蘇妙卿回以微笑應付,心裏卻止不住的在思考。
因為江沅回來這個事太過重大,李氏一邊哭一邊埋怨為什麽江沅不提前傳封家書來告訴自己。
柳姨娘的事情先放放,反倒是江贏北神色有些不對。
經過王強一事,他心裏對江沅的血緣存疑,說高興也是高興,說不高興也確實有些複雜。
她現在還真沒想好,該怎麽麵對江沅。
蘇妙卿思索之際,突然有人傳來一聲驚呼聲。
遠處是大片飛揚的塵土,裏麵伴隨著震天的馬蹄聲。
浩浩****的軍隊們破土而來!歡呼聲隨著他們越來越近而聲音逐漸增大!
為首一人勢如破竹!
那風聲淩厲卻被那人鮮紅色的披風裹挾著,雖鎦金鎧甲之上帶著斑點血跡。
像是冬日的梅花染了臘,透了色打在罵人的臉上,就算臉上帶血,卻絲毫不覺不適。
唯有那鳳眸微眯,睫毛如蝶翅一般閃了又閃。
裏麵的寒光像是帶著劍,若是與他直視,雖會被那等瑰麗容貌吸引,卻同時也會心中感覺危險。
這是蘇妙卿第二次見謝湛。
卻是她很多次見阿湛。
兩人的相遇其實就像初秋的風,隨著風那些黃葉刮起,而風吹走許久,葉子才緩緩落下,打了個璿激起兩個人心裏那陣漣漪。
“謝將軍!”
隨著有人喊叫,慶祝的黃藩鋪天蓋地的落下。
軍隊們榮勝歸來踏上了回家的路。
前世,蘇妙卿並沒有來看。
江沅的不歸讓她鬱鬱寡歡,那一日皇城鑼鼓喧天,而聖上大赦天下。
她被困在深宅大院裏,當時還在親自煲著為梁暖暖和她孩子的鴿子湯。
何其諷刺。
看著這滿城慶賀的場麵,蘇妙卿穆然就紅了眼眶。
馬蹄行至她的位置正好停下,馬背上的人如同那下凡的謫仙,周身的威嚴又不得不讓人忽視。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謝湛似乎往蘇妙卿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吊兒郎當一笑,手指翻花,那黃藩便變成了一朵指花。
隨意在空中一甩,引起無數少女的驚叫聲。
那朵花伴隨幽幽的風,就那麽落到了蘇妙卿的懷裏。
“江校尉。”
謝湛用腿一夾馬肚,笑道:
“你夫人來了。”
馬兒緩慢走後,人群之中,最後排的江沅也終於見到了蘇妙卿。
與意料之中的重逢不同,蘇妙卿低眉順眼,而江沅似乎有話要說,看了蘇妙卿許久,最終隻是歎一口氣:
“算了,回去再說吧。”
這冷淡的態度讓林燦禾幾人有些不自在。
全部聽聞江家少將軍與其蘇家小姐兩情相悅終成正果,雖然後麵出現了很多事情她們也有所耳聞,不過在她們眼裏,兩個人的感情往往最重要。
牧子雲當即臉色便不好看:
“他這是什麽意思?打了個勝仗就把家裏等他的妻子忘了?”
“這種人,最適合用我的鞭子教育一頓!”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真當自己在戰場上是個官了……”
沈越與牧子雲平時不對付,某些想法卻是想同。
她嘟囔一句,又覺得自己如此說蘇妙卿心裏會不舒服,當即與林燦禾對視一眼,見蘇妙卿神色如常,這才都放下心來。
“無事,我夫君征戰沙場這麽久應當是有些累了所以才如此,你們不要誤會。”
“我先回去,等得空了再說。”
蘇妙卿笑笑,人群熙攘中想擠上前去,卻被人推搡一把,猛然便要往地上倒去。
林燦禾下意識的想抓住她,卻因被人群阻擋夠了個空。
她被撞得跪在地上,痛哼一聲,膝蓋處的裙衫皆數破碎,露出一小截白色皮膚。
小蝶變了臉色猛然上前抱上她的腿,擋住那塊紅腫的皮膚!
“姑爺!姑爺!”
看向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小蝶紅了眼睛,她大聲呼喊著江沅,而江沅也聽到這呼喊,回頭看過來。
這麽一瞬間,他的臉色難看起來。
他看到蘇妙卿狼狽的跌倒在地,看她淩亂的衣衫,看她蒼白的臉色,也看到那副落魄的模樣。
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愧感席卷了江沅全身,他甚至沒有下馬,就那麽皺著眉頭看著蘇妙卿冷喝一聲:
“還不趕緊起來,當真沒有羞恥心了嗎?”
“你!”
牧子雲大喊一聲,甩著鞭子就要上去,被林燦禾一把拉住搖了搖頭:
“他畢竟剛打了勝仗,要是在這動起手來,恐怕聖上不會願意。”
小蝶將外褂蓋在蘇妙卿腿上,紅了眼睛:
“小姐……”
話未說話,帶著點點檀香和一些皂角味的披風從天而降,將兩人蓋住。
那是一烈血紅色的披風,上麵的一些陳舊血跡已經幹涸。
那滿是指指點點的聲音被掩蓋住,入眼而見的,是一片紅色的天地。
那片紅遮擋無數,將天遮擋將地遮擋,將所有的流言蜚語都遮擋。
蘇妙卿有些恍惚,明明是帶一些血腥氣的披風,卻無端讓她心安起來。
那懸浮的思慮被壓下,她深呼一口氣,將披風緩緩拽下,入目而來的是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上馬。”
謝湛翻身下馬,拍拍馬肚子。
馬兒踢踏著蹄子,似乎也在等待。
蘇妙卿將披風圍在身上,抿著嘴走到馬前:
“多謝將軍。”
“江將軍在戰場受了腿傷,不方便下馬,江夫人諒解。”
如此一句,解了眾多人心裏的疑惑。
“原來是這樣……”
沈越若有所思道。
牧子雲冷笑一聲,將頭偏到了一邊。
這句話騙騙沒學過武的還好,但是像牧子雲這種練家子,一眼就能看出,那江沅雙腿有力,又如何像受過傷的模樣。
大抵是謝將軍為了不讓江府那麽難看,明天的傳言那麽難聽,才說出的說辭。
“臣婦理解的,我與相公情深,又如何會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