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娘聞言一驚,若是真出事老太太責罰下來,自己當真是逃不了幹係,恐怕二少奶奶還要將責任都推在自己頭上。內心惶急,看向李星兒。

李星兒隻是冷哼一聲,也知將事做絕了,老太太那裏必是交代不過去,也不看胡大娘。隻冷笑道:“你若是個有骨氣的,一頭撞死了,倒真是我的福氣來了。把這祠堂上下洗刷幹淨,若有半點怠慢,便叫你用舌頭給我舔幹淨了。”

轉身帶著兩人走出院門,將院門重重上鎖。

玉鏡忙扶起玉鏡,二人見展眉嘴角不住滴血,將帕子沾濕,一邊為展眉擦拭,一邊哽咽。

展眉伸手自接過來帕子,在草塌上坐了,麵色平靜的說道:“不必難過,現下也不是難過的時候。我雖受辱,卻也讓我懂得許多事情。“

銀月二人雖不明白展眉所指,見展眉終於不在沉默,心下寬慰了許多。

玉鏡嗚咽道:“您這幾天不說不動,嚇死奴婢了。”

銀月也泣聲勸道:“眼前雖難,難保將來還有出頭之日,大少奶奶千萬不要糟蹋自己身子。”

展眉目光清冷,淡笑道:“不必為我擔心,我絕不會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裏。”

展眉站起身,手扶窗欞,目光看向窗外,漫聲說道:“我以前太過天真,總以為人心向善,經此一事,方知哪裏都一樣。對待惡人善良,便是對自己殘忍。我不想在任人侮辱踐踏,我要將我今日所受之屈辱,十倍百倍償還回去。”

言及至此,展眉扶著窗欞的手漸漸用力發白,冷聲接下去道:“我要他們身敗名裂,人人唾罵!我要他們身無分文,顛沛流離!我要他們骨肉分離,不得相聚!我要他們夫妻相隔,不能團聚!我要成為這林家真正的掌權者,我要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在不受傷害!”

展眉霍的轉回身,目光炯炯的看著她二人道:“我已不是真正的韓展眉,你們若願意跟隨我,我必當你們是親生姐妹對待,你們若覺得我變了,不似從前,等咱們出去後,可自行離我而去,我絕不怪罪。”

銀月與玉鏡對望一眼,不再多言,隻是上前緊緊拉住展眉之手,三人用力互相握緊,言語已是多餘,心便如緊握的手一般,在無人能夠將之拆散。

良久,三人相視一笑,二人替展眉清洗傷口,重新梳洗一番。展眉冰了冰臉頰,與銀月玉鏡同去打掃祠堂。

二人連連阻攔,展眉微笑道:“豈有妹妹們打掃,姐姐端坐之理。不必攔我,我便要嚐盡這滋味,等我出去才能牢記在心。”

迎著瑟瑟的秋風,沾著冰冷刺骨的井水,空曠陰冷的祠堂內,展眉默不做聲,隻拚命的擦洗,借此來抒發多日積鬱的情緒。

三人直忙到天色朦朧,室內已昏暗朦朧時,方住手歇息。

展眉見四周潔淨如新,一排排林家祖先牌位高居在上,莊嚴肅穆。心中一酸,跪倒在蒲團之上,默默祝禱道:林家列祖列宗在上,應知小女子絕無侵害林家之意,如祖先有靈,還望保佑悠遠平安無事。保佑我與悠遠還有重見之日。”

用晚飯時,依然是難以下咽,展眉卻與玉鏡銀月說笑之間,足足吃了兩大碗。

次日清早起來,展眉見雙手紅腫刺痛,知是昨日打掃之故,不去理會。隻是見銀月與玉鏡雙手,也是傷痕累累。展眉心下暗思:如此下去可不行,總得將必需之品備全了。想來如此苛待不會是老太太的主意,必是李星兒從中做鬼。還要想辦法解決了才是。

正想著,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兩個婆子抬著個木桶,行進院來,展眉前幾日凡事不理會,今日便細細看了幾眼,其中一個婆子低頭正解擔繩,另一個忽對展眉飛快的使了個眼色,展眉一怔,認出是老太太處打掃庭院的馮婆子。馮婆子又向桶底瞄了瞄,展眉會意。待兩個婆子出去後,院門重又上鎖,展眉急忙將桶底翻過來,見一張小小的紙條貼在桶底。

展眉心內一跳,展開來細看。隻見上麵潦草的寫著:“望吾妻善自珍重,我必想方救你出來,夫君悠遠。”眉將這兩行字看了又看,眼淚撲簌而下,撫摸著那字跡,便有如見到悠遠那焦急的神情一般。展眉眼中含淚,嘴角帶笑,將那字條珍重的放入懷中,貼心而藏。雙手合十感謝林家列祖列祖在天有靈!

三人用飯完畢,展眉細問銀月道:“那日我與大少爺在房中,采蓮彩萍確實出去了嗎?”

銀月回想一番,肯定道:“確實不在院中,我親眼見她們出了院門,往園子裏去的。”

展眉沉吟道:“那想必偷聽之人不是她,定是院子裏有人並未出去,繞到後窗上聽見了我和大少爺的談話,又怕說出來老太太不會饒她,隻告訴了采蓮,讓她去做替死鬼。”

玉鏡問道:“采蓮怎會任由這人擺布,叫她去就去?”

展眉淡笑道:“采蓮素來就愛搬弄是非,又與老太太房中人都是舊識,見老太太極是容易。定是自己搶著去邀功”

玉鏡恨道:“若是知道這人是誰,必定將她打死,害的咱們這般慘。”

展眉說道:“想來這人還有些心計,不是那麽容易能查的到。

見二人麵顯憂色,展眉寬慰道:“現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想法子讓咱們在這的日子好過些才是。剛馮婆子偷帶了張字條過來,我猜必是雙喜所為,她自己沒那麽大的膽子。也沒這麽大的手段接近悠遠”

銀月與玉鏡相顧大喜,追問道:“是大少爺給咱們帶信了嗎?”

展眉點點頭,說道:“說他正在想法子救咱們出去。如今隻得等到那馮婆子在來送飯時,將咱們的困境說與雙喜,隻要老太太知道,咱們的狀況就不會這麽難捱了。天冷了。咱們的冬衣棉被皆不夠,手上的傷口也均需藥物。這晚上越發長了,沒有蠟燭也不是常事”

三人議定已畢,單隻等著馮婆子在來送飯的日子,那送飯的每日輪換,足足又捱了七八日,也不見馮婆子在來。展眉內心焦急,隻不好在麵上流露出來。

這日清晨更冷,地上鋪了一層寒霜,展眉讓銀月將棉被拆了一床,將就著縫在單衣裏禦寒。直等至掌燈時辰,兩個陌生的婆子才抬著兩個食盒走了進來,三人心中一陣失望。

玉鏡打開食盒,銀月驚叫道:“少奶奶您看。”

展眉聽銀月聲音帶有喜意,急忙過來查看,隻見一大盒上好白米飯。另一盒內是一大盤肉羹。香氣撲麵而來。三人每日所食不是冷飯剩菜,便是糙米粘粥。

聞這肉香撲鼻,玉鏡咽了口口水,笑道:“好久沒聞過這麽香的飯食了,我可饞的狠了。銀月,快拿進房去。”

銀月也是滿臉笑意,將食盒抬進房去,先盛了滿滿一碗端與展眉。自己才與玉鏡各自盛了半碗。

展眉凝神望向手中的飯食,對銀月與玉鏡說道:“等下,先別吃。”

二人抬頭疑惑的看向展眉,皆是不解。展眉放下碗道:“這飯來的著實蹊蹺。我總覺得不對。”

玉鏡撅嘴道:“哪裏不對了,少奶奶您又多心。”

銀月推了玉鏡一把,柔聲道:“想是馮婆子對雙喜姐姐說了咱們的處境,雙喜姐姐特別照顧的。”

展眉凝神細想了想,搖頭道:“不是這話。你們想,若是馮婆子對雙喜說了咱們的處境,雙喜必會先想到咱們的傷口和這天氣,怎會一概不理,隻單單拿了這肉羹來。雙喜素來心細,絕不會如此行事。”

銀月與玉鏡心內一沉,知展眉說的有理。

展眉望向她們二人,溫言道:“咱們現在處境危險,多留心總是好的。且先別吃,灑些在這屋子角落裏。我聽夜裏有老鼠響動。”

二人盛了些灑在角落裏。隻靜靜的等待。至夜深,聽見角落裏有窸窸窣窣的老鼠行走之聲,又有啃咬之聲。忽聽一串吱吱鼠叫聲,房內極黑,伸手不見五指。三人隻得等到次日清晨。

這夜三人均未睡穩,天色剛剛發白,便去角落查看,銀月啊一聲驚呼,向後連退了幾步,玉鏡也大驚失色,展眉近前一看,隻見角落裏死著七八隻老鼠,身體僵硬,四肢長伸,嘴巴大張,一股黑血流淌在地上,想是連掙紮都未來得及掙紮,就已死了,情景著實可怖。

展眉強壓心驚,吩咐銀月自去草榻上等候。自己與玉鏡將那肉羹與死老鼠盡數用床單裹了,丟入院中的天井中。

忙亂完畢,打更之聲傳來,才剛剛五更天。展眉站直身子,隻覺一陣惡心,嘔吐出來。

銀月忙進去打水出來,展眉隻聽見門前有人叩門,聲音極輕。

展眉心中一凜,沉聲問道:“誰?誰在那兒?”

銀月玉鏡屏住呼吸,不敢做聲,氣氛緊張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