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與展眉被眾人圍在中間,一時風頭無兩,接觸到的眼光盡是羨慕之色,耳聽到的話語,皆是阿諛奉承之詞: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林老弟飽讀詩書,為我們行商之人爭光啊。”

“恭喜林兄賀喜林兄,得王爺賞識,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悠遠笑著拱手自謙道:“各位謬讚,悠遠實不敢當。”

正熱鬧之際,管家滿臉帶笑高聲道:“林公子請留步,王爺有請。”

眾人目光看向悠遠,眼中流露出的種種羨慕嫉妒之色,火熱的似要將悠遠吞吃一般,盯的悠遠渾身不自在,匆匆一拱手,忙隨著管家向內宅走去。

二人給平安王爺見了禮,王爺賜坐。目光注視著悠遠身後的展眉,淡淡道:“如本王沒瞧錯,你應是女子吧。”

展眉與悠遠大驚,急忙跪地請罪不已。

平安王爺擺擺手,笑道:“無妨,起來吧。我若怪罪,就不會召你入內廳相見了。”

展眉叩首道:“小女子在閨中亦知曉王爺盛名,心內仰慕以及,故此冒死前來一償夙願。”

平安王爺笑道:“果然巾幗不讓須眉。隻因我兒此次所拜之師,乃是當今聖上欽點,所以這拜師之禮,不能有半點差錯。我見你聰明機敏,願屬意於你,你可知其中輕重?”

展眉點頭道:“王爺之意,民女明白,必當盡心竭力,以報王爺知遇之恩。”

平安王爺對展眉甚是滿意,賞展眉玉璧一枚,紋銀百兩。展眉與悠遠謝恩辭出。及至縱馬出府,方覺驚出一身冷汗。

至次日回府見過林老夫人,言明此事,林老夫人大喜,連連誇獎二人能幹。將此事全權交與悠遠辦理。

李星兒在旁且妒且恨,酸溜溜道:“大哥是長子,商行確實應交由大哥來管。笑遠無用,就在府裏幫忙料理好了,這胡大娘不在,我一個人,裏裏外外,著實有些忙不過來呢!”

林老夫人聞言點頭道:“也確是如此,下人們少了約束,遲早滋生事端。是該找人接替胡大娘之位。”

李星兒連忙笑道:“原來廚房裏管事的李大娘就不錯,當差多年了,從無差錯。”

林老夫人看向展眉,問道:“你看如何,可使得?”

展眉微微一笑,說道:“二妹妹瞧的人,自然錯不了,隻是她現當著廚房的差事,隻怕廚房也離不了她。我瞧老太太房裏的馮婆子,人即穩重,又識大體,不如讓她來曆練曆練。”

林老夫人低頭略微沉吟道:“倒是個可靠之人。就依你所言吧。”

李星兒一聽,心中真是又氣又恨。失了一個胡大娘,讓她如損一條臂膀,隻好重新扶持出個自己人,卻又被展眉占了上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了顆釘子。不僅以後做事不方便,恐怕連這府裏大權,也遲早要落在她手裏。

當下顧不得林老夫人,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展眉。展眉見她目光中盡是恨意,故意燦然一笑,對她說道:“二妹妹不必謝我,妯娌之間,無需客氣。“

李星兒一股惡氣幾乎按捺不住,恨不得上前給展眉幾個耳光,見林老夫人正微笑看向自己,隻得勉強笑笑。

展眉瞧李星兒的表情,心中大快,幾乎要笑出聲來。

李星兒滿懷怒氣回到房中,見笑遠正在房中飲酒,李星兒上前將他酒杯奪過,狠狠的摔在地上。

笑遠將頭一偏,躲過濺起的碎片,嘀咕道:“又怎麽了,發這麽大脾氣。”

李星兒見他那副不爭氣的樣子,怒從心頭起,大罵道:“你還有心思在這裏灌黃湯,你但凡爭氣些,我也不用在人前受這些窩囊氣。”

笑遠陪笑道:“老太太一向偏疼你,府裏大權皆在你手上,誰敢給你氣受。何苦來尋我的不是!”

李星兒恨道:“老太太偏疼我??你還做夢呢,你沒見胡大娘被關,提拔個管家娘子,也要那賤人做主。這次去見王爺,也沒你的份兒?這樣下去,你我遲早有一天,被那賤人趕出府去!你還想喝酒,隻怕要去喝馬尿。”

笑遠微現不滿,爭辯道:“老太太讓大哥去,我有什麽辦法,難不成和老太太吵去?”

李星兒狠狠的朝他啐了一口,恨聲道:“你是死人,是木頭,一句沒辦法,就躺著等死好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你給我到商行裏呆著去,一刻也不許離開。也辦幾件體麵事,讓我在老太太麵前,也能抬起頭來。”

笑遠一臉不以為然,還欲將殘酒喝盡,被李星兒怒喝一聲,直嚇得收拾鋪蓋,連夜搬到商行處不敢回家。

三日後,平安王府來人遞單子,適逢悠遠在內堂繪製圖樣,笑遠忙不迭的迎上前去,招呼來人。

那人將單子遞過,笑遠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列著:太羹碗一,和羹碗二,毛血盤三,著尊一,犧尊一,山罍一,代簠簋籩豆瓷盤二十八,飲福瓷爵一,酒盅四十。瓷盤三百,碗五百,分別繪製纏枝牡丹、纏枝蓮、四季花、冰梅、四君子、赤壁賦、蘭亭序、月影梅、梵文、騰王閣序等圖案。笑遠看罷,想起李星兒之語,有心賣弄,滿臉堆笑道:“請回複王爺盡管放心,兩個月內必能製好,到時奴才親自送至府上。”

來人點頭叮囑道:“千萬小心謹慎,這日子可是出不得差錯的。”

笑遠滿口答應,將來人送出門去。拿著單子,也不告知悠遠,直接來見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午睡剛醒,見笑遠喜滋滋的進來,給她行禮道:“恭喜娘親,賀喜娘親,王爺府今日已將瓷器單子送來,兒子俱已辦妥。”

林老夫人甚是高興,將單子接過細看,吩咐將悠遠喚來,商議細節。悠遠來至上房,見單子開的十分清楚,賞錢也十分豐厚。甚是滿意。

笑遠得意道:“我掌管商行也有些日子了,這等小事,何勞大哥費心。如今隻需擇個吉日開窯便可。我已答允兩個月內交付。”

悠遠聞言,抬頭大驚道:“你說什麽,兩個月內交付,如此數量繁雜的禮器,兩個月怎可能製好?”

笑遠爭辯道:“咱們以前製的比這數量還多,也不過月餘而已,我還多允了半個月,又有何不妥?”

悠遠忍不住站起身來,喝道:“糊塗!怎可與以往相比。這些瓷器的圖案,紋飾,器形,尺寸,都有特殊要求,豈是尋常匠人所能製作?更何況這是王府所用之物,如有半點差錯,不能按時完工,誰能擔待的起!”

笑遠不服氣道:“大哥也太過誇張了,即完不成,差人去商量改期就是了。”

林老夫人聽悠遠說完,又見笑遠如此回答,氣得渾身顫抖,罵道:“逆子,還嘴硬,你當王府是什麽地方,你想改期便改期!耽誤了王爺大事,豈是你能承擔的起。如今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孽障。”

笑遠方才醒悟大事不好,急急看向悠遠說道:“那,那怎麽辦?大哥,大哥你定然有辦法。”

悠遠怒道:“我又不是哪吒,有三頭六臂,即便有,也趕製不過來。你自己闖的禍,自己圓吧。到時你隻管一人赴死,千萬別連累全家。”

說罷怒衝衝拂袖而去,林老夫人將笑遠痛罵一頓,卻也無法可想,憂心欲焚,當夜連覺也未睡,通宵誦經拜佛,以求消災解禍。

卻說悠遠怒氣衝衝的自回房中,展眉見狀,驚道:“出什麽事情了?”

悠遠將笑遠之事盡述一遍,歎道:“一時不查,竟生出這等滔天禍事,你也是聽見的,王府所拜之師,是當今聖上欽點,如因為咱們耽誤了,豈是殺頭可以了結的,抄家滅族也大有可能。”

展眉聞言也是一驚,見悠遠愁眉不展,隻得先行勸慰道:“如今隻是著急也無用,不如想些什麽法子,將此禍事解決了才是正理。”

悠遠皺眉歎道:“能有什麽法子。如今改期不可能,便是把所有的窯口都開工,也是來不及。”

展眉見他十分煩惱,隻得暫不答言,待他情緒平靜下來,在做打算。

至晚飯時分,林老夫人傳出話來,讓眾人到上房商議。

展眉與悠遠來至上房,見林老夫人居於首位,笑遠無精打采的跪在身前,李星兒一臉悻悻之色,在林老夫人身後站立。遷遠夫婦居與末位,臉上神色極不自在。

二人告坐,老夫人陰沉著臉,眾人皆不敢言語。

半響林老夫人開口道:“展眉,今日之事想你也知道了。我實是無法可想,聽聞那日王爺對你十分賞識,如今隻有求你前去相商,請王爺寬限數日。”

展眉麵現為難之色,沉思半響開口道:“不是媳婦推脫,此事絕不可行。”

眾人臉上均露出疑惑之色,李星兒接口道:“如何行不得,大嫂也別太自私了,笑遠雖有錯,也是一心為府裏。如今求到你頭上,還非要咱們磕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