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兒在房中氣惱不已,及至正午,廚房尚未送飯。李星起身喝道:“紅鸞?”
紅鸞怯生生的上前問道:“什麽事?”
李星兒見她那怯懦的樣子,心中怒火更盛。丹桂去了,老太太又沒指新人過來伺候,她自是不會象展眉去求懇,隻得把身邊一個原來灑掃庭院的二等丫頭提到身邊伺候。
李星兒皺眉喝道:“連叫人都不會嗎?“
紅鸞麵現怯懦之色,身子微微向後一退。
李星兒強忍怒氣,說道:“離我那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去廚房看看,怎麽這時候了,還沒放茶飯。”
紅鸞點點頭,轉身想外走去,因太過慌亂,腳下拌了一跤,跌倒在地。李星兒大怒,趕著上前踢了兩腳,紅鸞不敢做聲,爬起來向外跑去,李星兒兀自恨恨道:“蠢東西,廢物!”
過了一盞茶時分,紅鸞才從門外進來,李星兒見她兩手空空,立起眉毛喝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飯呢?”
紅鸞小聲道:“廚房裏頭人多,我不敢進去,李大娘出來說,今兒中午府裏有酒宴,來不及,讓我去茶水房內端些點心將就著。”
李星兒隻覺一股惡氣衝上心口,也來不及喝罵紅鸞,怒衝衝奔出房門,徑直向廚房走去。
來至廚房,隻見裏麵熱氣騰騰,人來人往,李星兒踢開房門,廚下人等皆吃了一驚,齊齊抬頭望向李星兒。
李星兒尖聲道:“李大娘呢,給我滾出來?”
廚下的柳婆子站起身來,笑道:“宴席上缺了一道八寶甜釀燴乳鴿,李大娘帶人去挑鴿子去了。”
李星兒怒道:“一個丫頭配個小廝,也值得如此興師動眾,我還未用飯呢,她倒先去忙這些個沒用的!你去,將她給我叫回來。我倒要親自讓她給我把這飯做了。”
柳婆子抿嘴一笑,說道:“我勸您還是暫且忍忍吧。大少奶奶親自吩咐下來的,誰敢不盡心。我是不敢去叫她,您若不嫌麻煩,自去下人房尋她就是了。”
李星兒聞聽,氣的七竅生煙,指著柳婆子大罵道:“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原我當家的時候,你恨不能跪在地上給我提鞋,現如今見我失了勢,連你也敢騎在我頭上,我,我如今先扒了你的皮,戳了你的眼!”
說罷左顧右盼,欲尋東西上前便要動手打人。柳婆子也不逃,隻冷笑道:“二少奶奶隻管打,我自是不敢逃。隻是卻要找老太太去說說,上次打傷墜兒之事,想來二少奶奶是忘了!"
李星兒聞言一楞,隨即臉上現出畏縮之色,停步不前。柳婆子見狀,得意道:“您既知道我是那溜須逢迎之人,當然也知道,現可不過去了,我又何須對你殷勤。這廚房現忙的很,就不多招呼您了。”
說罷轉過身去,對眾人說道:“還不加緊上菜,誤了差事,可吃罪不起。”
眾人互相對視,嘻嘻一笑,便轉身各忙各的,直將李星兒撂在當地,心中且羞且恨,手上一鬆,掩麵奔出房去。
眾人均覺心中解恨至極,片刻李大娘回來後,柳婆子添油加醋了又對她學了一遍。李大娘隻是沉默不語,隻吩咐眾人加緊催著些。
至晚宴席方散,李貴步入洞房,揭去蓋頭,見紅燭下玉鏡麵色羞紅,更加楚楚動人,不禁上前握住玉鏡雙手。
玉鏡嗤的一笑,別過頭去,喜娘上前將紅帳放下,是夜說不盡濃情與纏綿。
悠遠有些吃醉,當夜便宿在外書房,打發人去通報展眉。
展眉聞聽,吩咐將門窗上鎖,留銀月在房內伺候,草草梳洗一番,也自上床安歇。
三更更鼓響過,夜色深沉。展眉正在帳內安睡,渾身一凜,隻覺房內有人,睜開眼睛摸向床邊,卻是空空如也,銀月已不知去向。展眉睜開眼,剛要起身召喚,隻見一個黑影站在帳外,正向帳內探頭張望。
展眉隻覺一顆心提到喉嚨,渾身肌肉繃緊,牙齒死死咬住下唇,一動不敢動,隻盼望來人是賊人,取了財物離開。
那黑影緩緩將床帳掀開,展眉將眼睛微微睜開一線細縫,見黑影全身黑衣蒙麵,隻餘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展眉一望見這雙眼睛,心中立刻一沉!這雙眼睛她永遠也忘不了,冷森森的散發出野獸的光芒,正是那帶刀的黑衣人。
展眉心知不好,突然躍起身來,將錦被連頭帶腦蒙向黑衣人,黑衣人不防,向後躲閃,腳下一個踉蹌。
展眉霍的衝下床,向房門跑去,口中大喊道:”來人哪,有賊!”
那黑衣人氣惱不已,兩下將錦被掀過,在妝台邊追趕上展眉,將展眉死死按在妝台之上。展眉還欲張口大呼,一隻大手連鼻帶口,死死將她口鼻捂死。展眉左右搖頭,拚命掙紮,奈何力氣不敵,口中又不能呼吸,漸漸力氣消失,身子慢慢癱軟了下來。
那黑衣人眼中閃過熱切之色,手上用勁,將另一隻按住展眉身子的手臂,也壓了上來。展眉隻覺胸口憋悶似是要炸開,頭腦也漸漸失去意識,心中大駭,一雙手在妝台之上亂舞,雙腳不斷抽搐。
眼見就要昏迷過去,忽然雙手捉到一物,冰涼尖銳,展眉不及細想,揚手向那黑衣人臉上刺去。
黑衣人大驚之下不防,不偏不倚紮進一隻眼中。
黑衣人一聲慘叫,雙手鬆開,捂住眼睛,鮮血從眼縫中汩汩流出,口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展眉不及細想,起身奔向房門,推開大喊道:“來人哪,有賊,有賊!”
那黑衣人麵露狠色,疾步上前,一把扯住展眉手臂,另一隻手掏出一把尖刀,向展眉胸口用力紮去。
展眉用力掙紮扭曲身子,那尖刀順著胸口劃過,劃出一道長長血痕。展眉用力握緊手中之物向他手臂上紮去,一身悶響,直沒入他手臂中,黑衣人吃痛,悶哼一聲,尖刀墜地,竟是不躲不閃,伸出雙手扼住展眉喉嚨,眼中閃過狠厲之色。
正緊要間,房門外已傳來腳步聲,並燈籠火把光亮。房門大響,院中下人房裏,也亮起了燈。
黑衣人麵色一變,還待手上用勁,展眉雙手摸到地上尖刀,胡亂揮舞起來。此時大門已被人撞開,一行十來個小廝已衝了進來。
那黑衣人悶哼一聲,鬆開雙手,轉身躍上牆頭,又翻越到屋脊之上,地下人紛紛叫喊著追了出去,又有幾人上前,將展眉扶起。
展眉隻是撫住喉頭,連聲咳嗆,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氣不已。
半盞茶時分,方回過神來,悠遠已被驚醒,急急趕進房中,見展眉衣衫單薄,蓬頭赤腳,臉上全是指痕,喉嚨處青紫一片,不禁重重扇了自己一個耳光,上前摟住展眉,用錦被包起,抱在懷中,連聲痛責自己不已。
展眉心神已定,搖搖頭示意無事,喉嚨沙啞道:“銀月呢,去看看她怎麽樣了?”
紅菱等人俱都吃驚不小,立在當地滿麵驚慌之色,聞聽展眉此言,忙裏外尋找。
忽聽綠柳在屏風後一聲尖叫,展眉忙掙脫悠遠懷抱,赤腳向屏風跑去。
剛跑兩步,雙腳懸空,已被悠遠攔腰抱起。展眉還欲掙紮,見悠一臉擔憂自責之色。隻得由悠遠抱住,來至屏風後,見銀月身子軟軟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展眉心中一涼,悠遠將她放下,忙湊近前,見銀月身上並無傷痕,呼吸微弱,顯是被人擊昏,並非身死喪命。
展眉長出一口氣,心內一寬,才覺的周身疼痛無比,尤其是喉嚨處,更如火燒般炙痛不已。
悠遠已一迭聲的喚人去請大夫。
展眉拉住他手臂,沙啞道:“且別聲張,別驚著了老太太。我無妨,明早在喚也可以。先將銀月救醒。”
悠遠聽她喉嚨沙啞,不忍心與她爭辯,隻得點點頭,吩咐人去打水。
紅菱綠柳等人上前用涼水拍濕銀月麵頰,悠遠親自拿著錦帕,為展眉細細清理傷口,又取來化淤膏,貼在展眉喉嚨處。
展眉目光注視著銀月,見仍不轉醒,隻得命人取過金針,在銀月人中處用力紮下去,銀月眉頭一皺,口中一聲呻吟,眼睛慢慢睜開,人方醒轉過來。
剛剛睜開眼睛,便滿臉驚慌之色,四處打量。見展眉身圍錦被,站在自己麵前,眼圈一紅,躍起身來,拉住展眉上下打量,見展眉安然無事,方放聲大哭起來。
展眉知她受驚過度,也不相勸,自在一旁清理傷口。
過了良久,銀月哽咽聲逐漸轉小。
悠遠著急追問道:“你可知發生了何事,是誰將你放在屏風後的。”
銀月哽咽道:“我起身去淨手,隻覺腦後一痛,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大少奶奶,您,您這身上,是怎麽了?”
展眉喉嚨沙啞,無法開口,隻微笑搖搖頭,示意無妨。
忽聽門外又傳來腳步聲,卻是追出去的小廝們趕了回來。
悠遠起身,來至門外,焦急詢問道:“可捉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