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魔障(二)

“好徒兒,我們真的是好久沒見了……”

“你還是這麽的……不擇手段!”

優雅的眉眼,含著清透的笑意,溫潤如玉,玉瀟湘的樣子,看起來便像是期待見到久別朋友的人一般,滿是喜悅。

君天遙花瓣般精致的唇還是保持著上翹的弧度:“不及師傅,身為鳳氏後人,卻和朝廷中人勾結上了,真的是大丈夫不拘小節!”

實則,君天遙心底震動,玉瀟湘幾月不見,不止將體內的蠱毒逼退,而且功力更上一層,比起曾經的威力無窮,威猛至剛,現如今更是多了些灑然之間,舉重若輕的味道。

“把三把鑰匙都交出來,看在師徒一場,本座留你一個全屍!”

玉瀟湘身形一晃,鬼魅般停留在君天遙方才站立的方向,他的鞋尖前麵,是一點黑色的燒灼,他的臉上,去不露一點聲色,還是溫雅含笑。

“不知師傅是得了什麽奇遇,居然能夠在失去童副教主的現在,將功力在短短時日內,提升到如此程度?”

君天遙的手,拂過臉頰上的刺痛,指尖之上,果然一點血跡,他的半邊身子,都有些發麻。疑惑便要詢問,更何況,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後手。

“天遙,你想要拖延時間,為師卻是沒有耐心的!”

童歸的名字,讓玉瀟湘的笑容凝滯了一瞬,他終歸是有些愧疚的,對著君天遙,第一次明明白白地顯露出殺機。

“比起他,我想,你現在的功力,更適合做為師的爐鼎!”

玉瀟湘的腳尖,踏前一步,身形掠動,五指成爪,抓住了君天遙頸邊一縷發絲。

“未必!”

掌中現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輕巧地一劃,將發絲割斷,趁著玉瀟湘未及變招之前,君天遙手臂向著右上方一揚,腕間射出最後一縷天蠶絲線向著高處山石疾射,全身重量**著絲線的柔韌,順勢劃開一道長長的紋路,半空中,白衣的人影,飛鳥一般嫋娜,從容退入了終於趕來的眾多黑衣人的包圍圈中,被牢牢護住:“徒兒也沒有耐心和師傅一比一地慢慢比劃了!”

事情總是有萬一的,玉瀟湘成了君天遙今日全身而退的萬一,君天遙何嚐不早就給他準備了個萬一。

“東西到手了嗎?”

萬鶴齡的聲音甕聲甕氣,誰嘴上戴著君天遙自製的簡單版防毒麵具,都是要說話困難的,不過,這樣正好省了他們遮掩身份戴蒙麵巾了。

“到手了!”

君天遙給萬鶴齡看了一眼自己到手的鑰匙,便收入袖口底袋。

萬鶴齡眼中帶著一絲貪婪看了一眼,不過,他有分寸,要想得到最好的珍寶,便要耐得住性子。

“殺了他!”

帶著手下一幹人等,將君天遙牢牢地護在了身後,萬鶴齡手一揮,便迅速分出一半的人對付玉瀟湘。

刀光劍影,毒鏢飛箭,若是普通人乍然陷入此中境況,恐怕幾息之間,便要死無全屍。

不過,玉瀟湘不是普通人,君天遙看了一眼萬鶴齡眼中的殺機,默默地咽下了到口的阻止,烈焰教曾經的教主,不是任他一個古劍門門主的幾十幾百個高手便可以圍死的。

果然,隨著玉瀟湘冷笑一聲,指掌翻轉,無風聲輕輕拂過,灼熱隱隱跗骨,隻是幾個呼吸間,手下已經出現一具具屍體,淡青色的靴子,被染上了暗色的痕跡。

步步緊逼,青衣男子轉眼間變成了殺神降世,萬鶴齡身子一僵,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他隻是想要解除後患,此時,方才想起,久不複出的玉瀟湘,曾經有一個天下第一高手之名,曾經讓江湖武林正邪兩道,談之色變,無法奈何。

想退,卻不能退,他是古劍門門主,萬鶴齡腰間插著的雙劍出鞘,袖口一緊,君天遙聲音低沉:“不宜戀戰!朝廷的人馬就要來了!”

他斜斜地撇了一眼冒出火光的山頭,那是朝廷的人開始放火燒山了。

一個順手扔出台階,一個自是要順著台階向下走,對視一眼,萬鶴齡招呼了一聲,吩咐那些圍著玉瀟湘的人拖住男子,自己帶著身邊的大部分精銳,快速向著早就準備好的退路退去。

隻是幾個招呼的時間之內,那方才還在遠處的熱焰,見風即漲一般,化為了火熱的浪濤,撲麵而來,熱焰滾滾,頭發衣服的焦糊味道,在鼻端繚繞,君天遙遠遠地看了一眼被困在眾多黑衣人包圍中的玉瀟湘。

山穀中對峙的這一小片地方,本來是桃花障薄弱的地方,可惜,火勢風勢相交加,毒障自然裹挾而來。

“唔!”

胸口一滯,玉瀟湘咬了咬牙,一式巧妙的移花接木,將身邊兩個人的內力相互融合,順勢後退,撤出了眾人的包圍圈,卻也再來不及追逐君天遙了。

“哈哈,還是君兄弟厲害!”

停留在挖好的隧道入口,灼熱的氣浪離他們遠去,況且能夠看到方才讓自己害怕的男人陷入自己人造成的逆境之中,萬鶴齡哈哈大笑,拍了君天遙的肩膀幾下。

“小小伎倆,不值一提,今日幸虧萬兄鼎力相助!”

玉瀟湘已經發現這火勢將桃花障順勢襲來,自然不會再乖乖呆在原地,男人鬱然的眼神,遙遙地與君天遙相對,輕笑,自在退走,他沒有趁勢而為,將玉瀟湘留在那裏,一是沒有絕對的把握,二是,他相報五年收留之恩,玉瀟湘,我們兩個人之間,便看誰先能得到那破碎虛空的方法吧!

玉瀟湘臉上有些狼狽,黑煙在玉白的容顏上蜿蜒,再是氣度翩翩,也表現出來,也是不足五分。

捂著胸口,裏麵有些憋悶難受,想要嗆咳,那是毒氣還有煙火氣初初衝入內腑造成的。

手掌在身邊的樹上狠狠地一擊,兒臂粗的樹幹應聲折斷。

玉瀟湘才覺得出了點點悶氣,不怪他氣氛,一直屏息凝氣,短時間內能夠防備桃花障,從而將君天遙拖在這裏的好算計,全然因為自己人的一係列手段打亂。

好容易從桃花障火海箭雨中脫身,看到那些小心翼翼地戒備著上千的兵士,玉瀟湘冷哼一聲,便要對著前來接應的,領頭在前的齊統領興師問罪,他不相信作為訓練有素的王府禁衛,會這麽慢才到,隻是,對方接下來的行為,卻讓他心涼。

齊統領停在十丈之外,手中一塊令牌,高聲下令:“王府禁衛聽令,奉攝政王之令,捉拿鳳氏餘孽玉瀟湘,生死勿論!”

“不可能……”

,,

馬蹄兒得得,在初冬之間,帶著一種難得的興奮愉悅之情,京城已經在身後,遙遙的,那城門之上京城二字變得有些模糊,君天遙手中的韁繩始終沒有鬆開,他突然的停頓,讓這支隊伍亂了一瞬間。

“君兄弟,可是有什麽不妥?”

萬鶴齡濃眉一皺,關心地詢問,真的像是個老大哥一樣,經過千雲山一役,相互間合作無間,再加上兩個人手上各自握著鑰匙,氣氛前所未有的和諧。

“隻是在京城呆了幾個月,下次再來,不知已是何時,有些感慨罷了!”

君天遙戴上了微笑的麵具,帶著些許的留念,卻有更多的自在隨性。

“我們武林中人四海為家慣了,君兄弟還是年輕,以後便適應了!”

萬鶴齡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真心勸了一句:“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這裏雖然離京城有段距離了,終究是不安全,等到了草原,老哥哥可要勞煩君兄弟帶路遊覽了!”

“這是自然!”

君天遙微笑頷首,最後看了一眼那以後應該都不會再去的京城手中的韁繩一縱,率先向著與京城相反的方向馳騁。

阿棄,我們今生緣分至此,非是不愛,隻是因為愛了,便再也不願牽扯,不論這回成功與否,我都不會再去打擾於你,祝你,和你的新婚夫人,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寒風刺骨,凜冽的刀子,一下下割著嬌嫩的臉頰,君天遙微微眯起的鳳眸中,漸漸地,從溫潤如水波**漾,化為了比寒風更加凜冽的決絕。

來自君天遙的祝福,慕容棄無法接收,他隻是隨著一道道禮成,不時祈望地盯著門口人群的眼神,一點點黯淡,終至漠然。

迎禮就位”、“讚禮上香”、“新人入場(撒穀豆)” “卻扇之禮”、“焚香淨手”、“宣讀告文”、“同牢之禮”、“合巹之禮”、“解纓之禮”、“結發之禮”、“撒帳”,婚禮完成。

他靜默卻也認真地隨著司儀太監的指導完成婚禮上所有的禮節,繁瑣至極的禮儀,他卻沒有絲毫不耐,而是一絲不差,認真至極地做著,他的手,牽著長長的紅綢,另一端,在那個他最熟悉的女子手中,有些心安,有些意興珊闌。

主位上坐著他曾經喊做父王的男人,那張冷漠酷烈的容顏上,難得帶了些笑意,遙遙的,他看到角落處,自己的親生父親喬裝打扮站在那裏輕笑,全是欣慰,他們都為他娶妻而開心愉悅,他怎麽能夠不笑呢?

新娘子蓋著繡著龍鳳呈祥紋路的蓋頭,靜靜地坐在紅色的千工**,火紅的床幔,與新娘子身上的紅衣融為一體,化為熊熊的烈火,將他的心一點點燃燒。

“殿下,該為新娘子挑蓋頭了……”

旁邊的喜娘提醒,慕容棄恍然回神,皺了皺眉,看著在房中伺候的人,有些窒悶:“都下去!”

“是!”

拿起床前架子上放著的金秤杆,輕輕挑起新娘子紅蓋頭的一角。

“我今天很開心!”

女子的聲音還是冰涼透徹,帶著瑟瑟寒意,慕容棄卻從中聽到了真實的開心,隨著手向上提,火紅的蓋頭飄落在腳下,麵前,是女子唇邊一抹淡淡的笑。

一直強硬撐著的不在乎,一直死灰般無所謂的心,在薛語嫣洞悉一切的眼神中,無所遁形,狼狽無邊。

慕容棄低低地哼了一聲,手輕輕地按了一下額頭,剛才喝了不少酒,他沒有接受那些擋酒的人的好意,放縱自己接受一杯杯敬酒,下場便是腦袋發暈,難受地想要嘔吐。

薛語嫣自顧摘下頭上重重的鳳冠,纖纖玉指,在慕容棄的頭上按揉,嬌軟的身子貼在他的身上,軟玉溫香,該是男人求之不得的享受,慕容棄卻是瑟縮了一下,更加難受。

薛語嫣的手指頓了一下:“你現在便開始後悔了嗎?”

靜靜的,沒有絲毫怨氣,聲音淡薄地詢問這個不該是新娘子在洞房之夜會問出的問題。

“沒……我既然娶了你,便是真心想要與你做一世夫妻的!”

慕容棄解釋,他既然娶了薛語嫣,便是真的想要放開那段無緣的感情,他在感情上栽了一個大跟頭,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情意了,但是,他可以用責任,用婚姻,去補償一個女子無怨無悔的付出。

“一世夫妻呀……”

薛語嫣塗抹著胭脂的紅唇抿成了一道月牙的弧度,今夜,她似乎格外地喜歡笑:“那你說,我今日美嗎?”

女子的臻首,倚靠在慕容棄的肩膀上,紅唇,若有似無地掠過慕容棄的臉頰,他冰涼的臉頰,滾燙滾燙的,腰肢上纖纖的素手,變成了束縛的鎖鏈,讓他無處可躲。

他的頭微微側了側,薛語嫣的紅唇再次掠過時,隻是擦過他的耳際,慕容棄疑惑:“語嫣,你今日怎麽了?”

平常的男子,在這種時候應該是**焚身了,可是,慕容棄卻出奇的冷靜,既‘冷’又‘靜’,薛語嫣貼身靠著,作為一個出色的醫者,男人身體的任何變化,都瞞不過她。

“看來,我一點兒都不美!”

慕容棄靜默了半晌:“你是我今生見過最美的女子!”

這是他真心的答案,薛語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沒有之一。

薛語嫣的臉頰上紅暈更盛,透著一絲瀲灩的美麗:“我好開心……”

這是她今夜第二次說這句話了,其中的悵然若失,慕容棄終於聽了出來,有些疑惑,有些不安,轉過頭,與女子盈盈的,仿佛要滴著水的眸子相對:“語嫣……”

他的手按在女子纖纖柔弱的指尖之上,想要安定女子的心,薛語嫣紅唇輕啟,一縷粉色的輕煙,在慕容棄的眼前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