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蘅怔忪了下,惱羞成怒:“沈黎!你當我是什麽人,除了你大哥,我難不成還能有第二個男人?當年要不是你……”

“好了,我知道了。”

沈黎不再繼續追問,轉頭往宋武的方向走過去。

可裴元蘅心裏卻惶惶不安起來,難道沈黎發現了?

那孩子的確不是沈戰的,甚至那孩子也不是她的。

隻是一個流浪的乞兒,她瞧著孩子眉眼間很像沈戰,才將孩子收留。

她和沈戰之間,其實可以說是清清白白的,就算當年她被迫離開上京城,沈戰一路幫著他們裴家,可終究他們從未越過雷池一步。

沈黎走到宋武的麵前,從剛剛開始的迷茫到現在的清醒,不過就是十幾步。

她就算不信裴元蘅,也不能不信大哥呀,私生子這種事,大哥怎麽可能?

以大哥那種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的君子之風,若當真和裴元蘅有什麽,回來後也必定會告知父親,就算裴家戴罪之身,但拚得頭破血流,大哥也一定會要娶裴元蘅入門的。

她可真傻,怎麽就會中了裴元蘅的計。

“宋武,把阿寧給我。”

宋武沒想到沈黎當真會為了一個孩子孤身涉險,他倒是佩服她的勇氣。

他也說話算數,在沈黎走到他跟前時就鬆開了沈奕寧,手中的大刀已經架在來沈黎的脖子上。

沈奕寧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逃離現場,反而是可憐兮兮地抱住沈黎的大腿:“姑姑,姑姑……”

“沒事了。”沈黎揉揉小哭包的腦袋,“去找你母親,姑姑沒事。”

總歸孩子是無辜的。

就算這孩子身份存疑,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還是挺喜歡他的。

而且,沒有得到裴元蘅的親口承認,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也許是呢?

可沈奕寧卻不肯,哭的髒兮兮的:“姑姑一起走,姑姑一起走。”

“臭小子,讓你滾,你還不趕緊滾!”宋武不客氣地一腳踹在沈奕寧的屁股上,把人踹得飛出去了,“別壞了老子的江湖道義,老子從來都說話算話。”

他是做事沒有底線,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還是有道義地。

最起碼說話算話,而且也不會殺小孩子。

可三歲的小孩子下盤並不穩當,這麽一踹,小小的身板根本經不住折騰,一下子飛出老遠。

這兒地地勢是個斜坡,沈奕寧沒站穩,就那麽咕嚕咕嚕地往懸崖邊兒上滾!

“阿寧!”

沈黎幾乎是本能反應,一腳踹開還沒有回過神都宋武,就往沈奕寧的方向撲過去。

宋武見事情鬧大了,立刻轉身就要開溜,可這個時候藏在暗處的秋見已經甩開了鞭子衝上來,不過眨眼的功夫就與他纏打在了一起。

安宇也帶著潛龍衛衝了過來,雙方人馬激戰起來。

沈奕寧已經滾暈了過去,身體就像斷線的風箏那般,滾了出去。

沈黎幾乎是在瞬間,撲了過去,一把將人抱住,可這個時候她也已經栽出懸崖了!

千鈞一發——

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沈黎!你是不是傻了!”

裴元蘅恨鐵不成鋼地怒斥,她上半身都撲過來了。

斜坡上,她也找不到借力點,隻能死死地抓住沈黎的一隻胳膊。

“你把阿寧帶上去。”

沈黎有些吃力,胳膊出傳來幾乎斷裂的疼痛。

再這麽下去,裴元蘅也會被她一起拖下去的。

“你瘋了啊!”

裴元蘅沒想到在這種生死關頭,沈黎竟然都還是想著要保住這個孩子。

“那根本不是你大哥的兒子!你鬆手,我拉你上來。”

“那也是一條命!”沈黎眼尾猩紅。

嗬,果然,不是呢。

可盡管這樣,盡管身體懸空,吊在了懸崖上,全憑裴元蘅抓住她,她也不能鬆手。

她知道,一旦鬆手,這孩子必死無疑。

裴元蘅完全不知道沈黎到底腦子裏在想什麽:“他隻是一個……”

“四年前那個被你二叔打死的侍衛,那也是一條人命!”

裴元蘅忽然頭皮發麻,四年前的那樁事,他們都很有默契的沒人詳細地提及,可她一直都記恨著沈黎。

明明死的隻是一個侍衛,被主子打死了的侍衛而已,他們裴家都已經買通了關係,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偏偏,被沈黎看到了。

二叔來找到她,希望她能去找厲王,以厲王和定北侯都關係,隻需要美言一兩句,那個看到全過程都小姑娘就不會多事。

畢竟那個時候,沈黎才十四歲,在父兄都威嚴之下,她應該就能閉嘴了。

世家大族之中,哪個姑娘不是聽父兄的話?

她找了,沒想到卻適得其反,沈黎的口供,將他們裴家推向了深淵,任憑他們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

所以這麽多年,她一直都記恨著。

“那個侍衛是一條人命,我們裴家那麽多人命呢?”

裴元蘅眼裏燃起了熊熊烈火,滿滿的恨意。

從離開上京城都那一刻開始,他們裴家就好像流浪狗,一路遭人白眼,被人唾棄,北境苦寒,養尊處優慣了都世家公子小姐哪裏受得了,死的死,傷的傷。

這些全都是因為沈黎!

要不是沈黎多管閑事,提供了口供證詞,要不是沈黎告訴錦衣衛那日她去見了霍煜,他們裴家就不會出事。

她祖父可是三朝元老,她父親可是太子太傅。

“你喜歡多管閑事嘛,沈黎……”

裴元蘅看向自己的手,這四年她受過的苦,在這一刻全都湧上心頭。

“沈黎,我給你一個機會。”

隻要她鬆手,沈黎就必死無疑了。

“你鬆手,丟下那孩子,我就拉你上來。”

可沈黎紋絲不動。

“你為什麽不鬆手?”裴元蘅瘋魔地問,“你當真要為了一個陌生的孩子,丟了自己的性命嗎?”

“我說了,這是一條命!”

要不是因為她,沈奕寧不會陷入這樣的絕境之中。

“裴元蘅,你若是還有良心,就不會鬆手。”

“是嗎?”

一根手指……

兩根手指……

裴元蘅就像魔怔了那般,緩緩地鬆開自己地手指。

沈黎咬緊了後槽牙,屏住了呼吸。

她堅定地望著占據了絕對優勢的裴元蘅,仿佛在這一刻,她們的角色互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