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漸暗了下來,大雨落在每一位士兵身上,雨水混著血水擋住了視線。
南家軍卻沒有因此退卻半分,他們反而比剛才更加勇猛,一邊奮勇殺敵一邊往前衝去。
齊國公的軍隊一度被逼到了金鑾殿前的梯子旁。
“外祖父當真是老了,十萬大軍竟被一萬南家軍逼至如此地步。”六皇子忍不住抱怨。
剛趕過來的齊貴妃譏諷道:“皇兒這般厲害,何不親自去打?”
她有時候真的恨自己肚子不爭氣,隻剩出來這麽個玩意兒,要不是還得靠著這個兒子當太後,她恨不得自己登基稱帝。
感受到母妃的怒意,六皇子最終選擇了閉嘴,他暗自握緊雙拳,總有一天他要讓所有人,都敬他怕他!
母子兩一番爭鋒結束,戰場上的局勢也有了反轉,剛還勢如破竹的南家軍,已經有了疲態。
金鑾殿前的屍體,已經有小山那麽高了。
“將士們,咱們是大魏最後的希望了,若我們倒下,大魏便將落入歹人之手!”南國公大喝一聲,拎起長槍刺入敵軍胸膛。
南家軍再次振奮起來,可身體的疲憊並沒有讓這樣的狀態持續太久,不斷湧過來的敵軍讓他們筋疲力盡。
“若塵,讓南國公投降吧。”太子歎了口氣,他實在不忍再看見有人因他而死了。
既然天意如此,他便順從天意,總好過害死更多的人。
周若塵看出他動搖的原因,搖頭道:“太子心善,可這個時候投降,無疑就是把將士們往火坑裏推,前麵犧牲的將士也都白犧牲了。”
他們低估了六皇子的兵力,本以為隻有幾千禁衛軍,卻不知齊府何時有了十萬精兵。
這一仗,從闖進宮門那一刻就注定了結局。
隻是作為南家軍最後的精神支柱,他們不能倒下,否則隻會讓將士們死得更快。
他的話令太子心中一震:是啊,六皇子不會放過自己,更不可能放過南家軍。
可戰場上的局勢越來越不利,就連南國公也多次受傷,鎧甲都爛得不成樣子了。
“你說得對,是我太單純了。”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無奈。
周若塵心中無奈,太子就是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君子,卻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可他到底低估了人心險惡。
這場戰役,終於在敵軍將一把長槍插入南國公的身體後結束了。
“外祖父——”太子眼眶通紅,嘶啞著嗓子喊道。
南國公扭頭,最後一次看向了自己的外孫,他眼底有一抹遺憾劃過。
自己或許真的老了,沒辦法再像年輕時那樣,一人一馬千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就是死在同胞的手上有些不甘心。
太子一夾馬腹,跑到南國公身邊,他幾乎是從馬上滾下來的。
“外祖父,你不要睡......”
“不要睡......”
六皇子站在高處欣賞著自己這位哥哥狼狽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住。
太子顧不得血汙,將南國公抱在懷裏,想用手堵住外祖父身上的窟窿。
“六弟,求求你讓太醫來看看外祖父——”他嘶啞著嗓子喊道。
六皇子揚起下巴,從台階上下來,站在兩人麵前:“你跪下求我,我便考慮。”
周若塵上前擋在兩人麵前:“六皇子莫要太過分!”
有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他身上的氣度卻一點也沒變,反複即將成為階下囚的另有其人。
“這裏沒有你這種低賤之人插嘴的份!”六皇子伸手就朝對麵之人打去。
周若塵完全沒有作為失敗一方的自覺,他一把抓住六皇子的胳膊,令他動彈不得。
“來人,快把這個人給我綁起來!”六皇子急得大聲叫起來。
太子忙起身將周若塵護在身後:“六弟想讓我跪,我跪就是了,還請你盡快將太醫叫來。”
被他這麽一打岔,六皇子也忘記了要懲罰周若塵的事。
他從小就被壓在太子的光環下,如今終於能一雪前恥了,心中隻覺得暢快。
太子咬牙在眾目睽睽下跪在了地上:“還請六弟請太醫來,為外祖父診治。”
躺在旁邊的南國公喉嚨咕嚕咕嚕的,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外孫,大魏最尊貴的太子殿下,跪在了他的弟弟麵前。
六皇子哈哈哈大笑起來:“蕭淩越,你也有今天啊?”
他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淚,這些年堵在胸口的那一團火,都在這一刻消散了。
“還請六弟盡快請太醫過來。”太子顧不得尊嚴,乞求道。
南國公此時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再拖下去怕是神仙來了也沒用。
六皇子本就沒打算叫太醫,他侮辱太子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索性一把奪過旁邊侍衛的刀,插入南國公的胸膛。
他的動作太快,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刀尖沒入血肉的聲音傳來,太子才起身想要阻攔。
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溫熱的血噴在他的臉上,腥味撲鼻而來。
六皇子拔出刀,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周若塵上前將太子扶起來,帶著他往後麵退了幾步。
“六皇子將事情做得這麽絕,就沒想過要替自己留後路嗎?”他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讓六皇子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六皇子懊惱地挺了挺胸脯,一臉不屑:“本皇子憑什麽要給兩個階下囚留後路?今日之後本皇子就是大魏的君王了,而你們不過是兩個逆賊罷了!”
說罷,他囂張地大笑起來,追隨他的一眾官員也跟著大笑出聲。
不等笑聲完全安靜下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是嗎?”
六皇子的笑僵在臉上,他緩緩轉過頭,看見來人的瞬間,他整個人都癱軟在了地上。
“聖上,六皇子的所有人都在這裏了。”周若塵恭敬行禮。
他麵上沒有絲毫驚訝之色,顯然早就知道了熙和帝還活著。
太子與他的反應恰好相反,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南國公,又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父皇,就差把為什麽現在才出現問出口了。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這裏也不是問話的地方。
至於其他人,也都跟太子一樣,麵上全都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