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吃了味道鮮美濃鬱的醃篤鮮,空綠幾度想要開口,都叫紅玉在桌下一腳跺了回去。

幾次動靜下來,許菁菁放下碗,開了口,“有什麽想說的就說,憋著做什麽。”

說罷夾了好大一塊肉,幹完了第二個大饅頭。

“我一會兒還得去酒坊,晚上才回來,家裏有吃的,晌午那頓你們就自己吃了。”

她看著空綠沒有要說的意思,起身去給自己裝上晌午的飯菜,放在竹簍裏,今天是主顧來提酒的日子,事多且忙,還得早些過去。

她跟沒事人一樣出門了,紅玉也忘懷裏塞了三個大饅頭,隨後跟著許菁菁往酒坊去。

空綠一個人留在最後,不知哪裏不對了,放下筷子,灌完了剩下的湯,也踹了三個饅頭出去,卻是去相反的方向。

許菁菁一大早去到酒坊,林大山已經帶著林雙雙在門口等她,一見她過來,林雙雙有些害羞地站起來,扭著自己的衣擺。

林大山嗬嗬笑道:“雙雙我帶來了。”

“她聽說你叫她來,昨晚就開始準備著了。給你添麻煩了,要是她做不好,就讓她在酒坊裏等等我,等我幹完活了來再接她。”

“對了,江兄弟說要找地兒燒那個糊牆的粉,我爹去找了,他做獵戶以前曾在燒瓷的窯裏幹過活兒,認得幾個窯坊的管事,應該晌午過後就能回來。”

許菁菁點點頭,“這事晚些林大叔回來了,你們跟紅玉說就行,我相公有事出去了,修牆的事紅玉來幫著幹。”

“雙雙,我們進去了,走吧。”

她說著牽上林雙雙進酒坊去,紅玉便留在外頭,自去查看酒坊的外牆損毀的程度。

許菁菁進了酒坊後,細細觀察了林雙雙的神情舉動,從前明媚靈動的小姑娘,如今有些畏手畏腳,稍有動靜便如同驚弓之鳥。

該死的楊三喜!

她信任自己的模樣,這般害怕還是從家裏出來,願意跟她到酒坊幹活,更叫許菁菁心中不是滋味。

她沒說什麽,把林雙雙帶進釀酒的中院,當著她的麵把門關好,才道:“雙雙,你看,我把門關好了,外頭的人進不來。”

林雙雙一直緊握著她的手這時才敢放開一點點。

“咱們就在這院裏幹活,一會兒我在這邊釀酒,你幫我把那邊放著的米倒進桶裏,清洗幹淨,會做嗎?”

她耐心地給林雙雙示範了清洗大米的步驟,講清了要洗到什麽程度。

林雙雙乖巧地點點頭,看了她好幾眼,確定她真的就在院子裏不出去,才開始蹲下來幹活。

許菁菁給她拿了矮凳,自己也去釀酒去了。

隻不時來看看小姑娘做的如何,林雙雙雖然心智不全,但不呆傻,教給她的事都一絲不苟地照著做,因著心無旁騖,反而格外認真,做得還要比常人更好些。

“雙雙,幹得真好,等這些米釀成了酒,你拿回去給家裏人都嚐嚐。”

聽到她誇獎,林雙雙幹得更加賣力了,眼睛也開心得眯成了一條縫,“真的可以嗎,可是大山哥說我來這裏添麻煩,不能再拿你的東西。”

“嗯,可以哦,晚些我們把米上鍋蒸熟,就可以開始釀酒了,現在快晌午了,洗洗手先吃東西吧,我的簍子裏有醃篤鮮,你大山哥說給你帶了吃的,你拿出來一塊兒吃了。”

“我要出去一會兒,就在前麵的院子裏,外頭有人來買酒,我得去把酒給人拿出來,你自己在這裏吃可以嗎?需不需要我叫紅玉來陪你?”

許菁菁指著前邊的院子,輕聲問道,林雙雙聽說她要出去,先是一愣,隨即又慢慢地點了點頭,捏緊的拳頭卻露出了心裏的緊張。

“那、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林雙雙抬起大大的眼睛看向她,許菁菁把竹簍提過來放在她麵前,認真地算了算,說道:“半個時辰左右,若是來買酒的人一茬一茬分開來,可能還要再久些,不過我就在前院,你喊我我就能聽得到。”

林雙雙點點頭,也認真地回答她:“那我在這裏吃東西等著你,不用紅玉姑娘來看我。”

許菁菁拍拍她的肩,起身出去。

她拉開前院的門,已有零星的酒肆夥計,拉著馬車等在門外,見著她終於開門,紛紛拿出付定銀時簽好的書契,上前要求取酒。

許菁菁看了看不遠處,剛好她阿爹也趕到,後邊還跟著二叔。

兩人氣喘籲籲走到酒坊前,甚至沒來得及休息,阿爹就從她手裏接過賬目,“我來核對和收取餘銀,然後放人拿著戳了印的單子去你那兒領酒,我怕一個人看眼花了,讓你二叔來幫著我一塊兒看,免得耽誤你的事兒。”

許菁菁遲疑了,二叔眼裏透出幾分期待,臉上帶著幾分殷勤的笑,“菁菁,你放心,我就是在旁邊幫你爹……”

她揉了揉眉心,這種事一旦開了個頭,以後有的是由頭要來插手酒坊的事,阿爹耳根子軟,磨兩句軟話就撐不住,她可沒這麽好說話。

“不必了,二嬸身邊也離不了人,二叔還是顧家裏吧,紅玉也在酒坊,賬目我來對,阿爹你和紅玉去看著他們搬酒就成。”

說完,她又把賬目拿了回來,直接招呼各家酒肆的夥計按先來後到挨個拿書契過來,低頭開始核對。

許季陽悻然站在一旁,沒想到許菁菁這麽不近人情,就連她阿爹的麵子都不給。

“季陽,要不你還是回去看著弟妹吧,她月份也大了,菁菁說得對,這時候離不了人的,芸芸一個姑娘家,當不了事。”

許長林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女兒說了不用。

許季陽驚訝地看了看許長林,什麽時候大哥這麽聽許菁菁的了,看來吳氏不在家吹風,大哥跟菁菁的關係好了不少。

他堅持在門外許菁菁能看得到的地兒待了一會兒,過了一刻鍾仍舊沒有人出來喊他進去幫忙,才轉身慢慢往家去。

臨走前,許季陽複雜地看著許菁菁在裏頭忙碌,心中明鏡兒似的,要叫侄女再次放下戒心,這事它就不能急,更不能跟吳氏那般硬來。

唯有軟著。

因她護短,這事大哥都未必清楚,但他看出來了。

若不是如此,也不會三番兩次幫林家那個小丫頭,這就是把那女娃當自己人了。

隻有軟著,才有可能讓許菁菁以後將弟弟劃進那個自己人裏頭。

許菁菁眼睛瞥到二叔已經離開,不再待在酒坊門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些,不論是二叔一家和吳金花母子,在她這兒都是要防著的,上回就是同意了阿爹讓吳金花和楊三喜來酒坊前院幫他幹活,才出的事。

以後這種錯,絕對不再能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