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楓提著籃子走向灶房的腳步頓了頓,回身看她眼末含嗔,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

“走了,自然不能叫旁人打擾我們自家人吃晚飯。”

“也不是什麽相熟的人,無甚緊要事不必理會,大舅帶了些果子來,等我給你洗去。”

玥娘見勢,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拿走籃子,帶著小石頭去灶房幫忙去了,院子裏隻剩下許菁菁和江瑾楓。

“怎麽不問來的人是誰。”江瑾楓挑了個大的脆桃,打水仔細洗淨,遞給她時主動問到,方才她還對他的事情感興趣,怎麽自己留下來又不問了。

“那總不能是玄陽公主吧,出宮也不是件隨意的事,至於其他的……”

許菁菁咬了口脆桃,本是隨口向打趣他兩句,誰知他竟抬了兩下眉毛默認了,“還真是公主啊!”

她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竟然還說著了,看他分毫不意外的樣子,她脆桃咬著瞬間開始不甜了,“還說是不緊要的。”

“我看就很緊要,晚飯吃罷,你還是快進城去把公主安頓好,別給榆樹村招麻煩。”

她三兩下啃完桃,不願與他多說,小小哼了一聲,選擇去給鍾湘菱送飯,還多拿了雙碗筷,帶上自己的份,連晚飯也不想在家一塊兒吃了。

“上哪兒去,我與你一起。”江瑾楓看她不理人,不覺煩擾,反生喜意,悠著步子背手跟在後頭,“玄陽來我並不知。”

“若是提前知道,必不會叫她找到這裏來。”

他不過簡單解釋兩句,許菁菁也不知自己哪裏來的火氣,回道:“不上這兒來,你還想上哪兒去?”

“我上酒坊給湘菱送晚飯,不許跟來。”

她撇下他走了,江瑾楓想要跟著去,又被許長林和鍾栩良叫住,沒奈何隻得在家裏等她回來再說。

許菁菁壓根沒打算回來,酒坊有可以歇息的屋子,衣裳用品也都齊全,她心中煩悶,到了酒坊把吃的給了鍾湘菱,便去荷花池旁的半亭裏喂魚。

鍾湘菱打開籃子一看,裏頭菜多了幾碗,碗筷也多了一副,朝許菁菁道:“今天怎麽想著來這跟我一塊兒了。”

“我爹還在村裏沒回去呢?這都幾日了,隻知道盯著我,怎麽不回去操心操心鍾子鈺。”

她邊說邊把吃的拿出來擺在池邊半亭裏的石桌上,擺好了還不見許菁菁動彈,“快別發呆了,快吃完了收拾收拾你回去,免得我爹上酒坊來尋你,見著我又叨叨個沒完。”

鍾湘菱尚不知發生了何事,許菁菁也沒心情細說,挪到石桌旁磨蹭著動了筷子。

“我有一個朋友……”

許菁菁吃了兩筷子五花肉炒豆角,還是憋不住拉了鍾湘菱開始試圖分析起來。

“總之,就是這個人不得不跟另一個人成親,但他拒絕了,可是另一個人又找來了,這個人他明明知道了卻沒說實話,推說不是重要的事,但這分明就十分重要,這個人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鍾湘菱吃得正香,聽她這個人那個人的繞過來繞過去,壓根聽不懂在說什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問我?”

許菁菁嗬嗬幹笑兩聲,魔怔了不是,怎麽會想著問湘菱呢,湘菱連俊男的手都不忿摸一摸的,滿心滿眼隻想著掙錢。

問她還不如問荷花池裏的魚去。

飯後收拾幹淨,她便回家去,在酒坊後院睡下,翻來覆去卻睡不著,幹脆點燈起來,在書架上隨意抽了本書靠在榻上翻著打發時間。

江瑾楓還真聽了她的,沒跟來,也沒尋來,她想她不在家裏,他或許正好去見玄陽,畢竟是公主,總不能真把人晾著不去見。

而鍾湘菱終於在臨睡前理順了她吃飯時說的話,咯噔從**翻了下來,衝到了外間。

許菁菁愕然,“你做什麽不睡。”

“我知道了,方才說的那些事,莫不是你自己吧。”

她許是太過憋悶,鍾湘菱又極有眼色地泡了茶貢獻出私藏的糕餅,便把指婚之事換個名頭講了。

因著怕嚇著鍾湘菱,公主指婚換成了貴女下嫁。

“我的親爹親兄哎!這不就跟你平日裏看的話本子一模一樣麽!”鍾湘菱聽得津津有味,眼珠子睜得賊圓溜,是半點也不困了。

“有錢人家的小姐看上了俊朗的公子,不顧其已有婚配,央求自家有權有勢的爹爹強取豪奪,一雙有情人被迫勞燕分飛,苦楚的原配求告無門,自此走上艱辛的救夫之路……”

鍾湘菱簡直不要太興奮,一雙手就隻差沒打上快板,沒拉上二胡了。

“這……不能吧。”

“有什麽不能的,你自個想想,話本子雖是憑空想的,但現實中若是個女子被人搶了就能信,男子被人瞧上了怎麽就不能信了。”

“那還聽說讀書人中了榜,在榜下就有給搶回去做婿的呢,他一個樣貌出眾的,搶一搶怎麽就不能了。”

鍾湘菱篤定的模樣,叫許菁菁心中也有幾分動搖了。

呃,誠然她並沒答允他搬回兩人從前一塊兒住的屋子,也實屬叫他空擔著夫婿的名頭有名無實,但倘若叫她來當這個苦楚的原配……

她是萬萬不幹的。

江瑾楓要真敢在她和公主之間搖擺,她立刻就選擇讓他卷鋪蓋走人。

“你還有心情窩在這榻上看話本子呐,快快快,現在就回去,夜黑風高正是私會的好時機,該你上了,出其不意才能出奇製勝,別手軟就對了!”

鍾湘菱憤然起身抓了燈籠就塞她手裏,推著她往外走。

經鍾湘菱這麽一說,仿佛他真去見了公主似的,許菁菁愈加不準,或許回去看看他在沒在家,也無不可。

她提著燈籠披著夜色出了酒坊的門,沿著坡路往家趕,越近心中越是左右搖擺不定。

傍晚時她是有些不快,但沒想過他會去見公主,因為他說過這事能解決,叫她不必擔心的。

可若是真沒去見公主,不見她送了飯回來,怎麽也沒來尋她。

許菁菁到了家門口,看著緊閉的門,躊躇著拿起鑰匙擰開了門,屋裏燈火通明,一眼望去,估摸點了她不下二十根蠟燭。

許菁菁愣怔了一瞬,還來不及心疼蠟燭,屋裏竟真不時傳來女子的聲音。

“我不管!你就得幫我,你不幫我,我就不走了,讓你也過不上好日子!”

女子嬌甜的聲音很好聽,撒嬌哀求的樣子仿佛直在眼前,許菁菁心一下宕到了穀底,手心漸漸生出了汗,連帶著挑燈籠的長杆都滑膩膩地拿不穩。

他竟真的見了公主,還是在她的家中。

她吹熄燈籠,定了定神,捏著拳頭徑直往亮如白晝的堂屋走去。

哐當——

許菁菁一把講閉著的門推開,門因大力撞上了牆,來回彈了幾下,開了一掌半的大小,恰恰露出了她冷著的臉。

“玄陽——莫要胡鬧。”

江瑾楓皺著眉,倒是沒看抱膝窩在椅子裏的少女,頭正偏向一側對著坐在右側的另一人,“大哥,你怎麽也跟著來了……”

他話沒說完,就瞧見了許菁菁,許菁菁也瞧清了屋裏的情形,與她來之前想的全然不一樣,這屋裏怎麽還多了一個人啊!

江瑾楓還喚他為大哥。

世上怕是沒有誰跟情人見麵,會帶著自己的兄長罷,許菁菁登時臉燒了起來,鼓得足足的氣勢一下就泄到十萬八千裏之外了。

“天太熱,手心出汗,太滑了……”

“推門沒控住,你們繼續……”

她後退一步,隨即兩步三步四步,一溜煙就想撤走再待日後再說,誰知還沒摸到遠門的邊,就被江瑾楓拉住了胳膊繼而牽上手帶了回來。

“跑什麽,先進屋。”

“兄長還未見過你,我們一起進去。”他扣住她的手在掌心,不容她拉鋸,直接把人帶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