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把江瑾楓推進了屋裏,嘭地把門一關,哢噠上鎖。
又小步跑到窗戶跟前,呼啦一下把窗戶也挨個合上,屋裏瞬時黑了下來。
她點亮了蠟燭擱在桌麵,確定門窗都關好了,才把**的鋪蓋拆成兩份,抖開草席鋪在床前,墊好軟和的褥子。
做好這些,她收腿窩回自己**,指著前邊道:“都給你鋪好了,快上來吧。”
這段時日每天夜裏都是他自己鋪的地鋪,今天看這架勢,江瑾楓一時摸不透她是何意,躊躇著屈膝坐在褥子上,輔一坐下,就看見窩在床頭的許菁菁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
“何事。”他怕誤了她的事,端坐抬眉正色問道。
許菁菁眉眼一彎,眸子裏印著兩點燭光,像燃起兩簇小火苗。
“嗯,今天可要謝謝你留下來幫我看著,我去了酒坊,表兄也不知我和吳金花的齟齬,要不是你攔著她和吳岑,我的酒被他們翻出來還真有點麻煩。”
“你放心,我之前答應你的事鐵定作數,阿爹已經答應讓我用酒坊釀酒,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掙到銀子,到時候分你一筆,你拿著活動活動,能回家最好,若是不能,要去尋旁的親也能做盤纏。”
“再說我們成親這事也是假的,就算日後你看上了哪家姑娘,她都還能做你的頭一位正室,所以……所以吳金花說你入贅,你、你可別放在心上啊。”
“假的,都做不得數,寬心、寬心。”
許菁菁說到此處,起身去倒了兩杯暖茶,擱一杯到江瑾楓手裏,自己捧著一杯窩回她自己的位置。
寬慰的話說完,她心裏輕鬆,吹一吹抿一抿,愜意地喝起茶來,子鈺表兄帶來的普茶,嫌她屋裏頭的水淡的沒味,分了她一餅,味道很合她意,要是手邊再有些話本子就好了。
幹完一天的活兒,夜裏挑燈喝茶閑看話本子,不知多麽愜意。
許菁菁尚在幻想著的閑適夜生活,底下的江瑾楓臉色卻不大好看。
他原以為她有事與自己相商,沒想到是說這些。
她句句都在寬他的心,卻字字都叫他看清兩人之間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江瑾楓心頭莫名生出煩躁之意,連一個好字也不想答。
偏偏她說完,還給他手裏塞了一杯暖茶,體恤照拂的樣子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他的目光停在許菁菁的臉上,她手裏捧著茶靠在床頭,不知在想什麽,臉上叫燭光照著,泛起柔柔一層光暈,雖不是一眼叫人驚豔不絕的殊色,但五官臉龐都十分耐看,特別是一雙剪水清瞳,看久了,叫人輕易忘不掉。
“哎,對了,你從前在外邊行走,有沒有聽說過什麽奇聞秘史、或是叫人乍一聽膽寒得不行的詭秘?”
“都說來聽聽,民間軼事、妖狐鬼怪什麽都行。”
正當他默默出神時,許菁菁把杯子擱回桌麵,快速跨回**,縮進卷成筒狀的被褥裏,隻露出鼻子以上半個頭,眨巴著眼睛等他說些驚悚故事打發漫漫長夜。
江瑾楓被她眼裏跳躍的小火苗殷切地盼得有些不自在,捏了捏杯子,轉開眼神喝了暖茶潤潤喉。
“快些講嘛。”她催促道。
因人窩在被褥裏,聲音聽起來嗡嗡的,又透著一點軟綿,江瑾楓耐不住她這般催,隻得把心裏的煩悶暫擱一邊,但搜腸刮肚一圈,實是沒她說的這些見聞。
他也沒看過這方麵的書籍,平素裏看的不是兵書就是史冊,便從中選了幾個還算有些波折彎繞的故事給她講了。
孰知一個還沒講完,她就聽的哈欠連連,第二個才剛鋪陳開頭,她已經闔上眼皮子睡沉了。
他隻好起身熄了蠟燭,和衣躺下,聽著她淺淺的勻勻的呼吸,望著屋梁出神……
隔日大早,覺淺的江瑾楓照舊先行醒來,院子裏飄著鮮甜的肉粥香味,許菁菁的大舅已在灶房裏忙著燉粥。
他一夜未睡好,頂著眼下的烏青起身整理好衣衫,把鋪在地上的被褥收拾妥當,才輕手輕腳地拉開門走出去。
鍾子鈺似是有意等在院子裏的水缸邊,等他過來舀水洗臉,眼皮子半掀不掀,清清嗓子道:“年輕人,要懂得節製。”
“莫要仗著年輕力壯就隻管快活不管以後,悠著點。”
說罷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眼下的烏青,意味深長地瞅了眼他們那屋關的緊密的窗戶,搖搖頭走開了。
唉……昨天天還沒黑就、就關起房門躲屋裏去,他身為兄長實是看不得啊看不得,得管。
江瑾楓一瓢涼水拿在手裏,洗也不是不洗也不對,臉上時青時白,耳廓紅到後脖子,卻偏偏一個解釋的字眼也說不得,
奈何罪魁禍首正擱屋裏頭睡得香,壓根不知情。
他胡亂擦了把臉,想回屋去把她叫起來,好好給鍾子鈺解釋解釋,腳還沒踏進屋子,鍾子鈺抱了一堆柴禾擱在院子裏又來了,他遞給他一把斧子。
“力氣耗不完就多劈點柴,不肖什麽時辰,都是能劈的。”
日頭漸高,白熱的光透過窗棱子投在許菁菁眼皮子上,她揉著眼睛起床時,就聽到院子裏劈劈啪啪地砍柴聲。
拾掇好出來一瞧,好家夥,江瑾楓劈了一院牆的柴禾,而子鈺表兄似是守在一旁,把柴禾繼續往高了摞。
兩人都不說話,也不知搞什麽名堂。
許菁菁不落忍了,上前把斧子從江瑾楓手裏拿下來靠在牆邊,拉著他要去灶房找吃的。
“別劈了,這麽多,夠用好一陣的,餓不餓,我都聞著香味了,去看看大舅舅又煮了什麽好吃的。”
江瑾楓一早劈柴活動開了手腳,倒覺著身子鬆快了不少,從前他有晨起鍛煉的習慣,如今在許菁菁這裏不方便就停了。
起初也是賣許菁菁麵子,看在是她表兄的份上接了斧子,倒沒想到劈柴的感覺也還不錯,要是旁邊沒有暗戳戳的話裏有話的鍾子鈺,就更好了。
兩人攜手離開,鍾子鈺落在後邊連連搖頭,“這就舍不得了,才劈了多少,為兄的良苦用心是一點也不能領會,唉……”
許菁菁納悶地回頭,忍不住問江瑾楓:“他一早都和你說什麽了?什麽良苦用心的,怎麽聽不明白?”
江瑾楓大手扣上她的後腦勺就把人轉了回來,三分無奈七分笑道:“不用理,隻是嫌我睡太早罷了。”
許菁菁:早睡早起……啊不對,這都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