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您昨天是沒在家麽？”

許菁菁摳開大娘鐵鉗子似的拉著自己手腕的手，也不惱，就似笑非笑地看著梁氏訴說，見縫插針地來了一句。

梁氏一愣，不知她什麽意思，皺眉答道：“你這丫頭，諢說什麽，我家裏來人我能不再麽。”梁氏以為她想栽自己，忙否認這話。

“那您是眼睛不好使麽。”許菁菁又皮笑肉不笑地道。

梁氏這下也警惕起來，沒有馬上回答，怔看許菁菁嘴唇蠕了蠕，沒接話，旁邊的大娘看不下去，直接替她答道：“菁菁，你怎麽這樣說你二嬸，她方才不過說你幾句，你就咒人眼瞎？”

許菁菁嘴角一彎，跟著大娘學胡說八道，“眼睛不好使和眼瞎還是不一樣的，不過我覺著大娘您說的有見底，您老就是吃的鹽比我們吃的米還多，眼光毒，一下就看出不是不好使，是瞎了。”

大娘啞了，張張口，發現好些話已經給許菁菁先講了去，米和鹽那句用不了了，隻得道：“你怎麽能亂說話，我幾時說過她瞎了。”

許菁菁也不理她，比胡說八道她還沒輸過，接著說道：“二嬸要是眼睛沒問題，昨天怎麽看著我被你娘家人欺負，卻不幫我說話？”

“唉……您這麽說，難道是因我姓許不姓梁，您才看著她們擠兌我們夫妻，句句話都想讓我們生嫌隙，卻權當沒瞧見，我一個小輩有什麽法子，不過是惱了還得看在您的麵子上招待一二。”

“您自個要不要再聽一遍？大家也幫著聽一聽，家裏有閨女嫁了人的，可也看看我這一百文是不是算得少了……”

許菁菁把梁氏娘家人昨天說過的話，總在一處，專挑難聽的陰陽怪氣的話來複述，把梁氏臉都氣白了，怎麽就有這麽沒臉沒皮的潑賴。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仿佛那些難入耳的不是再說她是說的別人似的，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但許菁菁說的也都是真話，她沒法子反駁，隻能眼睜睜看著風向調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微妙起來。

起先勸許菁菁的大娘最愛做和事佬，此時還想站出來顯著，瞥了梁氏和許菁菁各一眼，道：“你這姑娘，都是自家嬸嬸，也是為了你好。”

“說了幾句不中聽的，你就聽著，說著了的就改了，沒說著的就當嬸子提點，記下來以後莫犯，總不會吃虧的，都是老一輩的經驗……”

大娘絮絮叨叨個沒完，許菁菁直接讚她，“您真是咱們榆樹村頂頂大度的，這心懷，我就沒見著能比得過您的。”

“我嬸子家的人也都是熱心腸，看不下別人家教不好孩子，從不見外的，您二位真再合適不過了，下回人還來，我領您家去啊，您也給她們展示展示這份胸懷，大家互相交換經驗，多好啊！”

圍看熱鬧的村人都笑起來，幾個暗地裏受過大娘憋屈氣的年輕媳婦兒，更是直接越站越靠近許菁菁，就差沒上前直接幫著說話了。

不過這大娘是榆樹村裏正的伯娘，姓浦，平日就愛到處扮好人，拿輩分壓人，她們不大敢招惹她，許菁菁今天真是說得讓人痛快，讓浦大娘吃了憋，這熱鬧瞧了回去都能多吃兩碗飯。

浦大娘還沒遇上榆樹村有哪個姑娘小媳婦敢這麽和她說話的，臉也和梁氏一樣被氣得煞白，平日刻意維護的明理形象也不顧了，就想上來扯著許菁菁給一頓罵再說。

“浦氏，你要仗著輩分說事，那我也少不得要說你幾句了，我看你這輩分是光疊了年紀不長腦子，分不清是非！”

陳阿婆恰好和兒媳婦從菜地裏回來，看到一群人圍在許菁菁家門口，怕他們欺負人，當即拉著兒媳婦上來給她幫忙，村子裏輩分打過浦大娘的，陳阿婆算一個，她一開口，浦大娘悻悻地退了一步，不好作聲。

“別說一百文了，就是再多些，她們也該給！”

“也不看這些年是誰小小年紀就養了全家，光是趁人菁菁不在家，也不知昧下了多少她舅舅家送來的東西，一百文就心疼成這樣，真心疼娘家人，怎麽不自己把這錢給掏了？在這說孩子的不是，還有沒有大人樣兒了。這不是看人成了親，拿不著好處了，就來使壞是什麽！”

“我看菁菁說的沒錯，下回是該到把人領道你家去，你倆都好好學學！”

陳阿婆年輕的時候也是村裏難惹的主兒，嘴皮子利索的很，不過是年紀大了不愛跟年輕人計較，和她一般年紀的也不愛爭這些短長了，是以許多小輩還不知她難惹呢。

換了往日，誰家出這樣的委屈事，她是不會管的，哪兒管得著那麽多，年紀大了無非就想關上門過安生日子。

這是看到受欺負的是許菁菁，她這才站出來，這孩子明明就是個暖心腸的好孩子，要不是她們欺人太甚，能給孩子逼成這樣麽。

看陳阿婆說得生氣，怕給氣出事來，其他人忙上來把浦大娘拉開，各自散開回家去，梁氏打的算盤落了空，沒能把許菁菁的惡劣行徑宣揚得人盡皆知，反而叫她倒打回來，成了自己算計人，沒得被人指點，趁著人群各自散開，也灰溜溜地躲回老宅去。

李淑禾上前寬慰許菁菁，“你別怕她們，要是誰敢再說什麽，我陪你去找裏正，讓他給評理，還管不了這些人了。”

許菁菁心下一暖，這麽大陣仗，阿爹都沒出來，許是也覺著她過分和丟臉，陳阿婆和淑禾嫂子卻直接就站在了她這邊，心裏怎麽能不暖？

“淑禾嫂子，我不怕，她們昨夜才給我氣得半死呢，我還盼著她們多住幾日，每日啥也不幹，就能有一百文，美事一樁，可惜人一大早就走了。”

李淑禾給她逗笑了，方才還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來，婆婆拽著她趕著步子上前來，誰知這是個不害臊的，但她覺著這樣好極了，也就隻有這樣不害臊的，才能不被那些人給剝著吃幹淨。

許菁菁謝過陳阿婆幫忙說話，幫她和淑禾嫂子把裝著菜的筐子都搬回家去，剛準備回自己家，陳阿婆從筐子裏撿了一籃子的菜，塞給她道：“這些菜你拿回去吃，上回你幫我買的豆子發了豆芽，待會讓讓淑禾也給你裝上點。”

“別理那些舌頭都捋不利索就出來教訓人的家夥，她那些話可不會對著自家閨女說，你就當她放屁！要是姓浦的還來聒噪，你來喊我，我給你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