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春日裏的道家陣法

秦弩之強,窺一斑而知全豹。

按理說,在戰鬥中普通人絕無辦法接近修行者半步,更別說妄想傷到修行者,可當普通人持有一把秦弩的時候,就成了例外,比如無袖春衫漢子借助秦弩就能鑽破真元,將燕寧的左臂刺出一道血口。

最著名的一個例子是在諸侯割據的先秦末年。

先秦末年,諸侯割據,天下分七國,秦國在當時的七國之中隻能算是一個弱小的邊緣國家,直到天下第一公孫蹊和法教鼻祖姬鞅的出現,再加上公孫蹊所帶來的秦弩製作之法,秦方興盛。

秋風敗劍仙輕取天下第一的公孫蹊正在慢慢地兌現自己的誓言,那年他率領秦兵兼並七國之一的韓國後,再犯趙國,令天下人震驚的長平之戰便是秦弩首次登上曆史舞台的戰果。

長平之戰的最後一場對陣,秦國修行者還沒出手,手持六百秦弩的三百秦兵便列陣射殺了趙國二百六十二名洗塵境到踵息境不等的修行者將士,如蝗蟲過境的三棱箭鏃鋪滿沙場,從空中俯視時仿佛見到了一隻巨大的刺蝟。

也是這手持六百秦弩的三百秦兵在公孫蹊的命令下,坑殺了四十五萬投降的趙卒。

自那一戰後,天下人皆知秦弩的強大。

始皇陛下也知道了,所以當即下令,隻有奉了他的命令才能由大秦將士動用秦弩,其他人若是無端動用秦弩,就以死罪論處。

這道命令一直延續至今。

三個無袖春衫漢子全都具備過硬的心理素質,隻憑這一點燕寧就能準確地判斷出他們不是江湖中人,而是軍中好手。

殷吒能夠調動的軍中好手想必隻有駐紮在照霞郡的郡卒。

買通春擇官把軍中好手和江湖漢子帶進幻境來,並且配備了會惹出死罪的秦弩,這般大動幹戈顯然不可能隻是為了幹掉燕寧,那麽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幹掉所有人,替殷支奪得唯一的春擇名額,畢竟殷吒說過要為殷支肅清所有對手。

當真好狠的行事作風。

可如此大費周章地傷天害理,目的何在,難道一個春擇名額就值得這樣嗎?

麵色微慮,燕寧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陶委泥和曹萋萋、趙禾,三人沉思良久後雖也隱隱覺得燕寧的猜測有幾分道理,但也沒有繼續深入討論下去,更沒有在幻境裏走馬相告其他學生,畢竟這件事太大了。

趙禾的箭傷有些重,燕寧的境界也才隻是上品洗塵境,所以春風元氣未能將趙禾的箭傷完全治愈,隻是暫時止住了汩汩而流的鮮血。

從春服上撕下一片袍子把趙禾的傷口包紮好後,一行四人開始漫無目的地在京都裏轉悠著,不知是為了證實燕寧的猜測,還是為了尋找脫離幻境的方法。

不知春風多少,一行四人從冰窖大街走到了一條滿是鐵葉樹的街道上。

鐵葉樹寬大的如劍樹葉遮住燙人的春光,走進滿是樹蔭的街道頓感清涼,踩在斑駁的光影上,一行四人走到了街道中段處,見到一座匾額上書有蘭台二字的官署。

街道不短,但道畔隻有鐵葉樹,正如整條街道隻有蘭台官署這一處建築。

鐵葉樹街道南北縱橫,燕寧四人從南而來,將將行到蘭台門前的一對青銅獬豸時,四人隻覺周圍的天地元氣好像成了一麵被投入石子的小湖,突兀間便泛起漣漪,然後看到了一群人。

蘭台北端的殷支、程幾許、簫關去,一個梳著道髻的少年道士,以及半蹲列陣在他們身後的十名無袖春衫漢子。

蘭台南端背對四人的關酸風,以及一個頭戴儒冠的青衫儒生。

先秦時期,諸子林立,百家爭鳴,那是一個思想激烈碰撞的時代。

然而自始皇陛下掃**六合並吞八荒後,諸子百家就還剩下了法道儒墨四大家,始皇陛下尤為推崇法家思想。再自十三年前殺神騎驢入劍門後,天下間的主流思想便由法家一家獨大。

大秦舊曆十九年,始皇陛下立法教為國教,拜法教兩大代表人物輕塵子、陶鯉為法教掌教和大秦丞相。

道儒墨三家被迫入江湖。

不過潛入江湖的道儒墨三家非但沒有斷了傳承,反而其思想在江湖中漸漸盛行了起來。

如此,始皇陛下和法教主事人再三考慮過道儒墨三家的影響和底蘊後,放棄了趕盡殺絕的念頭,然後轉變成一視同仁,比如每年的春擇,道儒墨三家弟子同樣可以參加。

又考慮到道儒墨三家弟子的修行方式與法教大不同,始皇陛下便在原本由京都四間法教學院組成的常春藤盟院中再增設一間學院,名為國祀院,專門教授信奉道儒墨三家思想的學生,而且從國祀院出來的學生皆可入朝為官,為始皇陛下效力。

哪怕主張無為思想的道家,也總有想要博取功名的弟子。

始皇陛下便是抓住了這點人性,所以此舉隻是始皇陛下籠絡賢才之法。倘若道儒墨三家潛入江湖後迅速沒落,想必始皇陛下就該施行另一種決策了。

法教的修行方式以修習各種道法為主,道家則以陣法符術而屹立在神明大陸之上。

春日裏,鐵葉樹街道應當就被那梳著道髻的少年道士布下了遮掩目光的陣法,否則他們為何直到蘭台才看到殷支等人。

燕寧四人的身影剛剛驚動陣法,提著雕虎銀柄劍的殷支就因憤怒而劇烈地顫動起來,目光穿過關酸風和青衫儒生,猛然間布滿血絲的雙眼直直地瞪向闖入陣法的燕寧,大喊道:“燕寧,既然你來送死,那我就不客氣了。”

剛剛還沒打算動手的殷支突然殺意橫生,甚至沒有絲毫的廢話和裝腔作勢,隻是想著要馬上把燕寧斬殺在此地,如此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在殷支的示意之下,身後的十名無袖春衫漢子幹淨利落地將秦弩上弦,而後通過望山瞄準燕寧等人,閃爍著寒光的三棱箭鏃又在蠢蠢欲動。

梳著道髻的少年道士在春日裏緩步走到那一對青銅獬豸的中間,坐到了蘭台門前的石階上,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盞寒燈和一根繡針。

殷支則獰笑著掏出一枚殷紅的圓形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