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
聽到這個名字,端王眼睛忍不住一亮。他先前還在猜,他這位好外甥能沉住氣到什麽時候,可沒想到,他這麽快便跳出來了!
看著正宣帝眸底燃起的那抹希望,端王唇角略略一勾,揚眉便對常玉山道,“讓他進來吧!”
“是,王爺。”常玉山應了一聲,隨後很快便退了出去。
端王淺然一笑,末了,才重新又將目光落在了正宣帝身上,他道,“父皇,您猜,湛哥兒是為的什麽來這?”
正宣帝目光怨毒地盯著端王,未等他答話,那邊,陸湛已穿著一身石青色鑲銀紅色滾邊的錦袍走了進來。
看到陸湛的那一刻,正宣帝心裏的委屈仿佛一下找到了宣泄口,他想也不想紅著眼眶就喊了一聲,“阿湛……”
陸湛有些詫異的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正宣帝,他朝正宣帝揖了揖,隨後便快步上前將他重新扶坐到了床榻上。
“阿湛……”正宣帝握著他的手忍不住又喚了他一聲。
陸湛鎮定的笑著拍了拍正宣帝的手,他淡笑著道,“孫兒在,外祖父,您可有哪不舒服的?”
正宣帝抿了抿唇角,隨後眸光陰毒地朝端王看了過去。
“四舅舅。”陸湛淡笑著又同端王打了一聲招呼。
“這麽晚了,你過來紫宸殿做什麽?”端王端坐在圓凳上,他挑眉看著陸湛意味深長的道。
“五舅舅的府邸起火了,這事,四舅舅可知道?”陸湛笑著反問端王道。
端王輕笑一聲,“你就是為這個來的?”
“是,也不是。”陸湛絲毫不懼,他淡笑著應了一聲,隨後幹脆撩起袍角坐到正宣帝旁邊與端王對視,他道,“四舅舅,我今夜若不來,您打算把外祖父怎麽樣?”
“哈,哈哈哈……”端王忽地大笑了起來。
正宣帝心裏一緊,他下意識地就朝陸湛看了過去。
可陸湛卻半點也沒被端王影響,他淡然自若地看著端王,甚至連唇角的笑意還跟著深了幾分。
見陸湛如此鎮定,端王臉色終於漸漸凝肅了起來,他眯著眼睛看著陸湛,心裏不由閃過一絲狐疑。
陸湛這小子之所以敢這般放肆,無非不過是仗著父皇的寵愛還有他身後的定國公府。
作為大魏勳貴之首,定國公府的底蘊和威望都不可小覷!
現下這種時候,他若想坐穩皇位,盡快穩定朝局,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安撫好定國公府和李首輔,隻要這兩家肯站在他這一邊,那其他人再亂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他之所以將陸湛拘在宮中,一來是想讓定國公府投鼠忌器不會輕舉妄動,二來也是想他日父皇下詔的時候,定國公府哪怕不站在他這邊,也至少不敢出言反對。
可現在……
陸湛這小子該不會是猜到他的打算,所以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吧!
“四舅舅,收手吧!”陸湛看著端王笑著又吐出一句。
“你說什麽?收手?你叫本王收手?”端王像是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他看著陸湛,忽地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他都走到這一步,眼看馬上就要成功了,陸湛竟然叫他收手?
他怎麽收手?
他又為什麽要收手?
他憑什麽要收手!
看著端王一副近乎癲狂的樣子,陸湛冷淡地看著他,他沒有再說話。
端王現在已經魔怔了。
“陸湛,現下本王也不怕與你說實話,肖卓和肖佑都死了,羽林衛早便聽命於本王,整個皇宮盡在本王掌控之中,而宮外左翊衛也是本王的人。哦,你大約不知道吧,你那位好嶽父,左翊衛副將軍謝崢也嗅到不對投靠了本王!帶人圍控誠王府,逼得誠王自焚的那個人正是他!”端王陰冷地盯著陸湛一字一句道。
“你,你,你胡扯!”正宣帝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再度跳了出來。
若是連謝崢也倒向了端王的話,那他……
正宣帝不敢再想下去了。
“所以呢?”可陸湛卻半點沒受端王這話的影響,他依舊麵帶微笑地反問端王道。
“所以?”端王眯了眯眼睛,他盯著陸湛,可不管他怎麽看,陸湛卻始終鎮定如初,他臉上連一點波瀾也沒有。
他不知道陸湛是真的有底氣還是裝的。
可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讓他心生忌憚。
他想起先前荊州一事。
不管是前邊他查出荊州瘟、疫並建議他借肖卓的手扳倒太子,還是後邊他以密信為誘餌誘他上鉤,害得他被肖卓攻訐丟盡了顏麵,這種種跡象都表明,陸湛這廝絕非善類!
他以為他是傾向於肖卓,可現在……
他明知道肖卓已經死了,為什麽還敢這麽肆無忌憚地與他對質?
“四舅舅,凡事總有意外,你就這般篤定自己能坐上那個位置?”見端王臉上現出一絲狐疑,陸湛忍不住勾著唇角又笑道。
“陸湛,虛張聲勢也得有勢可依,你身後雖然有定國公府,但定國公府的分量還不足以讓你在本王麵前這麽囂張,你信不信本王現在就可以殺了你!”端王眯著眼睛滿是警告地盯著陸湛一字一句道。
明明陸湛隻是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他心思深得讓他忍不住便生出忌憚。
看著端王滿是忌憚的眼神,陸湛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道,“信,當然信,隻是,四舅舅一開始不是想用我挾製定國公府麽?怎麽,您現在改變主意呢?”
“你果然一早便看出了本王的打算!”端王終於忍不住嗤笑了起來,他微頓了頓,隨即接著又道,“你既然知道了本王的打算,識趣地便寫信說服你伯父別做無謂的抗爭,否則,就別怪本王這個做舅舅的不講情麵。”
“四舅舅這話我相信,畢竟,一個連妻兒兄弟,父親子侄都可是利用殺害的人確實是不會講情麵這種東西的。”陸湛笑著接話道。
“陸湛!你是真不要命了麽?”端王終於忍不住氣怒地站了起來。
隨著他這一喊,常玉山帶著十幾個羽林衛一下便衝了進來。
“阿湛!”正宣帝擔憂地喚了一聲,看著衝進來的常玉山等人,他橫眉一挑,怒道,“好你個常玉山,你想做什麽,謀反麽?”
“微臣不敢,陸二公子挾製陛下,意圖對陛下不利,微臣為了護陛下周全不得已才闖進來,還望陛下恕罪。”常玉山朝正宣帝揖手麵不改色地道。
“你,你們,你們……”
“外祖父,算了!”陸湛淡笑著打斷了正宣帝的話,他安撫地朝正宣帝使了個眼神,隨後便悠然地起身望著端王道,“四舅舅,今日若外祖父不願意下旨禪位於你,你待如何?”
“你這麽聰明,你說本王會如何做呢?”
陸湛笑著點了點頭,他道,“可四舅舅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弑君殺父的人,就算你真能坐上那位置,可天下的人誰會信服於你?他日史官秉筆又會如何寫你?”
“陸湛,你廢話可真多!”端王終於耐不住性子打斷了陸湛的話。
看著端王焦躁不耐煩的樣子,陸湛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道,“四舅舅,你還真是……真是沉不住氣啊!”
“你說我沉不住氣?”端王擰眉滿是不可思議地望向陸湛。
陸湛哪來底氣敢跟他說這話!
“四舅舅,應將軍呢?這種重要的時刻怎麽隻有常副將軍在?你不是說羽林衛盡都聽命於你麽?”陸湛微笑的望著端王繼續道。
陸湛這話說得端王心裏沉了沉,他下意識轉過臉朝常玉山看了過去。
常玉山臉上有些難看,他心裏雖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朝端王揖了揖手道,“王爺,將軍說眼下是非常時機,為防意外,他便帶著弟兄四處巡視去了。”
“既是巡視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啊!”陸湛挑眉淡笑著接過常玉山的話道。
常玉山擰了擰眉,他沒有答話。
從他心裏來說,他舍不得應安不回來。畢竟,應安若回來,今日逼宮的功勞便全都被他攬走了,他做這麽多豈不是白辛苦一場。
“來人啊,速去將應將軍叫來!”端王被陸湛那一挑眉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他心裏忽地升出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記得應府叫人!”陸湛勾著唇角接話道。
應府?
端王狐疑地朝陸湛看了過去。
陸湛勾唇一笑,他道,“是啊,應府突然出了些意外,應將軍顧家心切便領著人先回府了!怎麽?應將軍沒同四舅舅說麽?”
“你,你在胡扯什麽?”
“是不是胡扯,四舅舅讓人去應府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不過……若是進了應府,能不能再出來,那就不知道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端王捏著拳頭,心裏那根弦終於再度繃了起來。
“沒什麽意思,錦衣衛的手段您是知道的,他們向來不講什麽情麵。”陸湛微笑的望著端王道。
“錦衣衛?”端王緊抿著唇角,他死死的盯著陸湛,拚盡全力想要在他臉上找出一絲心虛或者是撒謊的痕跡。
可是,沒有。
陸湛的眼睛亮如星辰,他高高的俯視著自己,帶著些諷刺,帶著些憐憫,又帶了幾分好笑。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就在端王猜疑不安之際,外邊卻忽地響起兵刃交加的聲音。
“怎麽回事?”端王慌忙望向旁邊的常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