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熊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終究接受了深紅異大陸作為自己一等伯爵的封地。

在他接受的時候,皇帝因為不用自己付出異大陸,笑了。

天水印者學院的教習和學子,因為楚白熊直接受封一等伯爵,也笑了。

範陽崔氏的崔硯山和潁陽鄭氏的人,不知道因為什麽,也笑了。

唯有冉長風,沉吟不語,眉頭緊皺。

一股皆大歡喜的氣氛,在大明宮紙醉金迷的空氣中慢慢彌漫。

皇家大典的喧鬧結束後,楚白熊沒有與普通的掌印者一樣夜宿大明宮,而是返回了灞水城,要不是他手上有皇帝親手寫就的通關文書,估計他絕對沒有可能在入夜之後叫開長安城的關城。

回到灞水城中,還是下榻在始祖殿堂對麵的小店之中。

王元武聽到楚白熊竟然直接受封一等伯爵,都是興奮異常,自有另一場專門屬於楚白熊掌印者小隊的喧鬧,雖然菜品隻是牛羊肉,酒水隻是自釀出來的土酒,自然比不得皇室大典之中的珍饈,不過,相對而言,楚白熊感覺更為舒服一些。

喧鬧過後,大家都有些迷醉,紛紛回屋休息,準備第二天等到了天水印者學院的教習學子,一起回歸學院,向李無常報喜。

楚白熊回到房間之後,從喧鬧驟然回歸平靜,還真有些不適應,雖然腦袋在酒水的作用下有些沉醉,不過卻也睡不著覺,索性就坐起身來,仔細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漸漸的,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竟然有人輕叩房門。

“楚先生,睡了麽?”

聽聲音,竟然是那位做買賣真是比做大爺還要舒服的老掌櫃。

楚白熊一愣,這個時間已經過了午夜,按照神州大陸的傳統習慣,都應該入睡才是,楚白熊今天要不是參加完皇家大典又和王元武等人歡鬧了半晌,這個時間也早早地睡覺了。

卻不知老掌櫃這麽晚了要幹什麽。

“請進……”

楚白熊讓老掌櫃進門。

老掌櫃推開房門,在走廊中特意左右掃了一眼,確定沒人之後,這才進入了楚白熊的房間,回身又仔細地將房門關好。

這一套謹小慎微的動作做出來,讓楚白熊好奇感大增,準備看看老掌櫃到底要幹啥。

卻不料,老掌櫃直接跪倒在門口,抱拳拱手,神色激動。

“老奴楚天闊,參見少主!”

楚白熊被嚇了一跳。

“老人家,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剛剛問了出來,楚白熊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老掌櫃從懷中掏出一個紋章——一頭白色巨熊,正在冰天雪地中仰天咆哮。

楚白熊雖然沒有見過這一個紋章的實物,卻對這個圖案熟悉異常。

那是定格在血脈之中的印記!

那是曾經一段輝煌的見證!

那是曾經力壓五姓七家一品門閥,號稱“神州大陸第一家”楚氏一脈的家族紋章!

隻不過,在二十年前楚氏適逢大難之後,就在神州大陸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但是楚白熊身懷楚氏赤銅古印,又怎麽能夠忘記這個圖案!?

隻是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裏再一次見到。

沉吟半晌,楚白熊開口:“你是誰?”

“老奴乃是我遼東楚氏的三品管家……”

老掌櫃就這麽跪在門前,將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

原來,他是遼東初楚氏的一位三品管家,級別不算太高,卻也不低,在家族之中沒有什麽存在感,不過隻有家族之中幾個真正主事的人,才知道他的存在。

老人名叫楚天闊,一直遊離在家族之外,負責遼東楚氏的秘密訓練營,為遼東楚氏提供久經訓練的印武者。

訓練營的淘汰率很高,一直為遼東楚氏提供最為精銳的印武者,不過,除了那些家族的主事之人,根本沒有人知道訓練營的具體位置,遼東楚氏的族人隻知道,隻有家族最優秀的掌印者,才有可能獲得一兩名訓練營中走出來的精銳印武者,除此之外,便是每一年大量的資源的不知去向。

事實上,訓練營一直設立在神州大陸一個較為偏僻的地方,也讓楚天闊和他負責的訓練營,躲過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場滅頂之災。

等到他知道眾多世家圍攻遼東楚氏的時候,遼東楚氏的主家早就灰飛煙滅,想要去支援,已然來不及了。

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嫡係大少爺帶著身懷有孕的大少奶奶不知所蹤,其餘遼東楚氏的嫡係子弟,全部覆滅在那一場戰亂之中,就連家族的旁支子弟和家將,也在那一場戰鬥之中損失殆盡。

楚天闊有心為遼東楚氏報仇,怎奈手下一共三名掌印者,剩下的全是印武者,在神州大陸這個印為尊的地方,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隻得繼續潛伏,努力尋找大少爺的下落。

經年努力卻一無所獲,隻能在始祖殿堂的對麵開設了一家客棧,無比盼望著大少爺能夠在通過始祖印記前往異大陸的時候,與他相遇。

這一等,就是將近二十年。、

楚天闊沒有等來遼東楚氏的大少爺,卻等來了楚白熊。

他敘述完了之後,又把手中的紋章遞給了楚白熊,上麵除了遼東楚氏的紋章圖案之外,在背麵還有另外一組圖案,這一組圖案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隻不過是一團混亂的線條,而在楚白熊的眼中,卻可以用固定的規則解析出老人三品管家以及負責項目的具體信息。

直到這個時候,楚白熊才基本確定了老人的身份。

趕緊扶起了楚天闊,楚白熊心中也感慨萬千。

在整個家族適逢大難的時候,楚天闊能夠一邊勉勵維持著秘密訓練營的運轉,還能在躲避各大世家圍剿的情況下去尋找遼東楚氏的遺孤,在百般尋找不到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夠抱著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在始祖殿堂對麵開設客棧守株待兔。

什麽叫忠誠!?

楚天闊用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詮釋了這個詞匯。

這樣的忠誠和堅持,值得任何人尊重!

當然,也包括楚白熊。

將楚天闊強硬地按在作為上,楚白熊躬身為禮,驚得老人手足無措,差點再一次跪下,還一個勁地說折壽。

兩個人最終落座之後,楚白熊也簡單說了說自己的一切經曆,當他說道父母雙亡的時候,楚天闊已然淚流滿麵,在提及自己在昆侖山中與飛禽走獸為伍,以野果菜蔬為食整整五年的時候,老人驚得站起身形,不斷向楚白熊請罪……

在將自己的經曆大概說完之後,楚白熊問老人:

“楚叔,你是怎麽確定我就是遼東楚氏僅有的遺孤的?”

楚天闊連連搖手。

“當不起少爺這麽稱呼,折煞老奴了……少爺您長得和家主年輕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在見到您的第一時間,我就敢確定您就是咱們遼東楚氏之人……再者,少爺您在狩獵大陸擊潰潁陽鄭氏和範陽崔氏聯軍所使用的招數,正是我遼東楚氏最具盛名的方印綜合攻擊,沒有我遼東楚氏的血脈,斷然不可能獲得冰封千裏的方印傳承……如果說因為外貌,老奴對少爺的身份還有所猶疑的話,那麽冰封千裏一出,自然可以確定少爺的身份了……”

楚天闊說完,楚白熊再一次沉吟。

“這麽說來,咱們遼東楚氏的敵人,也能夠確定我的身份了……嘿,我說我在狩獵大陸擊殺了範陽崔氏和潁陽鄭氏那麽多掌印者和印武者,這兩個一品門閥的家主,不但在神州大陸沒有找過我的麻煩,還極力要求陛下為了提升爵位……原本我因為他們隻是想把深紅異大陸塞給我,現在看來,這提升爵位也不是什麽好事了……”

楚天闊聞言,對楚白熊說道:

“少爺,其實,老奴認主本不應該如此急切,應該等到您回到天水印者學院之後,在通過其他的途徑和您接觸,萬萬不應該在灞水城這個眼線眾多的地方認主……但是,老奴就是怕您對爵位參悟不透,掉到了敵人的陷阱之內,這才冒險認主的……”

“哦?這個爵位怎麽說?”

“少爺想必也聽說過,‘非趙不封王,無功不得爵’這句話吧,非趙不封王就不用多說了,無功不得爵這句話其實是兩個意思,第一層意思,是針對低等爵位的,隻要掌印者去參與開拓異大陸並且在其中有上佳的表現,便有可能獲得低等的爵位,這裏的低等爵位,是指三等男爵之下的爵位,而第二層意思,針對高等爵位的,想獲得高等爵位並且保住爵位的話,不但要在開拓異大陸之中擁有上佳表現,還要與妖魔爭鋒,並且獲得軍部的認可,這樣才能保住爵位……而這個高等爵位的底線,就是一等伯爵。”

“哼,我就說他們沒安好心……”

楚白熊一聲冷哼。

楚天闊還麵帶憂色,繼續說道:

“少爺,這與妖魔爭鋒,真不是說說玩的,神州大陸上有多少驚采絕豔的掌印者,就是在於妖魔對戰之中隕落的,潁陽鄭氏和範陽崔氏這一手,絕對是借刀殺人!好在,軍部對掌印者在於妖魔爭鋒中表現的評定很是公允,少爺倒也不必擔心他們通過軍部對您進行施壓,不過,軍部對表現不好的掌印者的處罰也很是嚴厲,如果達不到具體的要求的話,根本沒有什麽爵位降低一級兩級的可能,一般都是一擼到底貶為平民,而且永不敘用……”

楚白熊再次冷哼,隻聽得楚天闊繼續說道:

“按照我大漢帝國律法,無論任何爵位,在獲得之後,每三年為一個周期,都要向皇室上繳賦稅,數量根據爵位的不同而不同,如果上繳額度不足的話,就會麵臨降等甚至降罪的危險……同時,獲得伯爵以上爵位的人,在獲得爵位之後,必須依照大漢帝國的安排,派人履行與妖魔爭鋒的義務,義無期限同樣也是三年,如果不履行這個義務或者在戰鬥中消極對待不能完成軍部的要求,便會直接貶為平民並且根據其在戰鬥之中的表現進行定罪,而且,關於所派出人選上也做了嚴格的規定,必須是伯爵本人的血親……”

楚天闊說完,滿臉擔憂地看著楚白熊。

“根據老奴現在掌握的情況,軍部準備進攻黃泉大陸,具體的時間,是三個月之後……”

楚白熊聽完之後,算是徹底明白了潁陽鄭氏和範陽崔氏的謀算。

提升自己一個爵位品級,硬塞給自己一個難以開拓的異大陸,讓自己難以在三年之中湊足上繳的賦稅,再利用大漢帝國律法中關於伯爵義務和伯爵血親的條款,讓自己在以後的三年時間之中隻能在於妖魔爭鋒中度過。

這是吃準了自己勢力單薄的劣勢,就算麾下掌印者小隊的戰鬥力再強大也沒有可能兩頭兼顧。

而他們付出的,不過是在皇家大典上的幾句不疼不癢的好話而已。

原本以為大漢帝國將皇室狩獵的頭名獎勵設定為男爵,是一種小氣的表現,現在看來,還真不是這樣,如果設定為伯爵的話,除非大世家站在身後全力支撐,要不然的話很難度過成為伯爵的第一個三年。

事已至此,多想這些已然沒有什麽意義了,還真不如想想如何破局才好。

楚白熊沉吟半晌,突然問道:“一個一等伯爵三年時間需要向皇室上繳的賦稅,大概是多少?”

楚白熊一聲苦笑,“少爺,你把你在皇家狩獵獲得的天地靈粹全部拿出來,大概也就是一半的樣子,當然,你要是舍得那朵冰晶九瓣七彩花的話,應該也就夠了……”

聽了之後,楚白熊一陣默然,他這才真正認識到個人財富和世家財富之間,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看到楚白熊沉默,楚天闊想了一想,這才說道:

“少爺,為今之計,也隻能極快組織起開拓深紅的掌印者聯隊,利用三個月的時間,盡可能地收集天地靈粹,然後老奴帶領著訓練營的全體成員,就算是頭拱地,也要完成上繳賦稅的額度,一切,都要求快,越快越好。不過,即使這樣,也很難……”

楚白熊想了一想,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深紅大陸到底是什麽情況現在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製定出什麽擁有針對性的開拓方案來,隻能等到了解了所有情況之後再說。

不過楚天闊有兩點說的很對。

第一便是快,快點做準備,快點前往深紅大陸,快點進行開拓,快點收集天地靈粹,一切都要快,而且越快越好。

第二,無論深紅大陸那邊有什麽情況,想要開拓深紅大陸,最終還是要借助遼東楚氏秘密訓練營的力量。

提到遼東楚氏的秘密訓練營,楚白熊不由得問楚天闊訓練營的具體情況。

一提到訓練營,楚天闊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股自豪,繼而又像泄了氣一般,變成了苦笑。

“少爺,自從二十年前家族大難,咱們訓練營的的經濟來源就被掐斷了,要不是在突變之前,族長大人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一次性地向訓練營注入了整整五年的運作資源,咱們訓練營早就垮了……這些年以來,咱們訓練營就是依靠著這筆資源緊衣縮食才挺過來的,原本還想做點買賣補貼一下,怎奈老奴和其他幾位管事根本就不是做買賣的材料,也就是個勉力維持而已,根本為訓練營提供不了多少幫助……”

楚天闊說到這裏,楚白熊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在一天之中最為繁忙的時段,楚天闊都能爬在櫃台上打瞌睡,顯然是對做買賣完全沒有任何興趣,這樣要是能夠成功,那才是見了鬼呢。

楚天闊看著楚白熊的笑容,頓時誤會了,以為少爺完全喪失了對訓練營的信心,隻能用笑容來寬慰自己這個忠心耿耿的老奴,立馬就有點急了。

“少爺,您放心,雖然這些年訓練營的日子不好過,但是咱們一直沒有放鬆對受訓人員的要求,現在訓練營中的六十七名印武者,都是個頂個的精銳,就算放到皇家裏麵,也都是最強大的印武者!而且忠心方麵您不用擔心,他們不是楚氏最遠支脈的子弟,就是家將的子弟,世世代代都是咱們遼東楚氏最堅實的基礎,而且大部分人都有血親死在那場變故之中,要不是老奴嚴令,那幫小子早就想抄起刀子報仇去了……”

“小子?”

楚白熊一愣,那場遼東楚氏的滅頂之災,距離現在已經將近二十年了,怎麽會訓練營中還是小子?

楚天闊聽了,給楚白熊解釋道:“少爺,您不知道,這幫小子都是從六歲的時候就進入訓練營,直到訓練到十二歲的時候才會離開訓練營去參與天賦測試,無論成為印武者還是成為掌印者,都要終身為遼東楚氏做事……現在他們的年齡都在三十上下,都是正當年的年紀,絕對都處於身體狀態的巔峰狀態……”

楚白熊點了點頭。

他想起了司南曾經的經曆,她也是在六歲的時候被天水陳氏收入到訓練營之中的,在殘酷的訓練之中才存活到青刹口之戰,以天水陳氏這種六品世家都會刻意地從小就培養人才,想必,遼東楚氏的訓練營,也是這樣的情況。

突然,楚白熊想到了一個問題。

“楚叔,您剛才說,訓練營的要求是從六歲開始訓練到十二歲天賦測試?也就是說他們不但接受了訓練,還有可能擁有掌印者的天賦?隻是因為您們要隱姓埋名而沒進行過測試?”

楚天闊點了點頭。

“老奴無能,雖然自身是掌印者,但是長於訓練印武者,其他那兩位管事也是這樣的情況,再加上我們三個都不會測試天賦,隻能把這一批孩子當做印武者來訓練……他們具體擁有什麽天賦,老奴也說不清楚……”

聽到這裏,楚白熊突然生出了一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