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楚白熊一行人離開綠林大陸之後,仿佛冥冥之中知道時間緊迫嗎,沒有任何耽擱,通過始祖印記回歸了神州大陸,休息都沒有休息,直接往天水印者學院趕。

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住,還特意挑選了相對便捷卻危險的小路,玩了命地進行他們回歸的旅程。

這也是為什麽楚白熊一到神州大陸,就完全失去了蹤跡的原因,一條山林之中的小路匯聚到一起,讓楚白熊等人的速度,要遠遠超過在大陸上行進的速度,有楚白熊這個山林專家存在,根本沒有迷路的危險,至於其他的危險,對於剛剛經曆了開拓異大陸的血與火,自然也不會構成問題。

就這樣,楚白熊掌印者小隊,在消失在人們視野中的第六天,突兀地出現在天水印者學院的正門口。

仔細計算起時間來,竟然比他們前往灞水城的時間,還提前了兩天。

時間,恰好是大業十一年的七月二十日。

也許,這就是命運……

但楚白熊帶著掌印者小隊出現在李無常居住的小院之時,李無常趙福明自然激動異常,張教諭也是一副長長出了一口的如釋重負,唯有謝大用葉添龍師徒兩人,就像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

在聽到有關皇家狩獵的變化之後,楚白熊也是一愣,自己的運氣還不錯,竟然趕在最後的時間之前回到了學院,不過,這運氣也不能說太好,畢竟,算算時間,距離最後的時限,隻剩下最後的六個小時了……

一切,還是要抓緊才好!

不過,這對疲於趕路的楚白熊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麽好消息,整整六天,除了要一直趕路之外,楚白熊還要一直維持著方印,以玉樹臨風的力量來為大家增加速度。

仔細一想,楚白熊這位山林之中的專家,反而是整個掌印者小隊之中最疲勞的一個。

這種疲勞不僅僅是身體,還包括精神,甚至還要包括自身的感知。

而感知,恰恰是楚白熊接下來繪製圖紋拓片最為重要的依仗。

仿佛是看出了楚白熊的疲勞,李無常和趙福明紛紛欲言又止,在距離最後時限僅有六個小時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讓他休息休息之類的話。

反倒是謝大用,故作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極力勸說楚白熊休息一下,其用心的險惡,就連張教諭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正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楚白熊竟然說道:“我確實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師傅,兩個小時之後叫我……”

說完之後竟然就這麽施施然地走進裏間,真的準備休息了。

正廳之中眾人紛紛麵麵相覷,李無常和趙福明更是惡狠狠地盯著謝大用。

謝大用奸計得逞,也不太在意李無常和趙福明的怒目而視,卻轉過頭對著葉添龍說道:“看看,人們都說楚白熊在圖紋一道極具天賦,日後必然成就圖紋宗師,今日一見,圖紋一道的水平暫且不說,就這一份氣度,便頗有宗師的風采!你今天既然見到了,就一定要好好學學……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對圖紋一道心生敬畏,把自己的狀態調賬到最好,然後才去繪製拓片,這是對圖紋一道最起碼的尊重……”

葉添龍也會湊趣,假惺惺地受教之後,對謝大用說道:“楚白熊果然大才,起碼在圖紋一道,絕對是我等大業七年入學學子的典範,聽到時間如此緊張,竟然麵不改色,這份視非標圖紋拓片傳承為無物的氣度,斷然不是我們能夠學會的……這要是我,想到創造非標圖紋拓片傳承這件事,恐怕覺都睡不好,更不用說以修煉來調整感知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裏間之中,突然傳出來楚白熊隱隱的鼾聲,顯然,他已然睡熟了。

聽到這鼾聲,謝大用師徒不由得一愣,繼而相對而笑,笑容中如何也掩飾不住幸災樂禍。

而李無常等人隻能無奈長歎,一方麵對楚白熊在這個時間還能入睡,頗有些怒其不爭的感覺,但是另一方麵,他從進屋到現在,隻不過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便已然熟睡,顯然是疲勞到了極點,想想也是,六天上千裏地的行程,無論是誰都不會好過,更何況楚白熊等人還剛剛經曆了第一次異大陸開拓的血火考驗,即使李無常等人恨不得現在就把楚白熊拉起來製作非標圖紋拓片的傳承,卻實在有些於心不忍,隻能就這麽靜靜地等待下去。

正廳之中的氣氛有些詭異,張教諭閉目養神,李無常唉聲歎氣,謝大用師徒不斷地擠眉弄眼,而趙福明焦急地在正廳之中踱步,還時不時地關注一下計算時間的沙漏,全然不顧額頭之上布滿了汗水,當然,還有楚白熊若有如無的鼾聲傳過來。

沙漏終於在兩個小時的位置上定格,趙福明將臉湊到沙漏近前,仔細地揉了揉眼,再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頓時直起身,剛要去裏間叫醒楚白熊,卻沒有想到,楚白熊已經一挑簾子,自己走了出來。

經過兩個小時的休整,楚白熊的精神狀態已經大好,連日趕路的疲憊,已然一掃而空。

“師傅,我要借用您的圖紋繪製室……”

“快去!”李無常點房子的心都有了。

“等等……”

卻不料一直閉目養神的張教諭開口了。

“白熊,我知道,圖紋師在繪製拓片的時候,最是忌諱別人的打擾,從古至今,也很少有圖紋師在繪製拓片的時候允許有人在身邊觀摩,這其中當然有剛剛提到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我想,便是出於保密……”

“不過,白熊,你馬上要繪製的這一副非標圖紋拓片,終究是要留給天水印者學院的,並且除了拓片之外,還要將材料選用,感知使用方式記錄成冊,綜合到一起組成非標圖紋拓片的傳承……我想,這保密的一項,便可以不用考慮了吧,至少在座的這些人,都沒有保密的必要……”

“如此一來,我便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你能夠同意……”

“具體說說……”

“那就是允許我等觀摩……當然,為了不影響你的繪製,在整個過程之中,我會請李師出手,利用方印,將你在繪製室中的影像投射到正廳之中,這樣我們不會打擾到你的繪製,同時也可以觀摩繪製的點點滴滴,以此來見證非標圖紋拓片在我天水印者學院的誕生,很是意義重大……”

怪不得張教諭大早晨就來到了這裏,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想觀摩一名圖紋師繪製拓片,還真是個“不情之請”!

不過,張教諭說得也很有道理,能夠見證一副獨有的非標圖紋拓片在天水印者學院之中誕生,這絕對是他這樣天水印者學院高層足以為之奮鬥一輩子的事情,如果不能親眼看到拓片的繪製,實在是有些遺憾。

情理之內的非分請求,行與不行,都在兩可之間,最終的決定權,自然在楚白熊的手中。

楚白熊想了一想,衝著張教諭點了點頭,便獨自走進了繪製室中。

李無常看到楚白熊既然已經應允,雖然心中還有些不願,卻也召喚出方印,將繪製室中的影像投射到正廳之中。

當第一幅畫麵投射出來的時候,李無常差點一腦袋栽倒地麵上,以至於投射出來的畫麵一陣劇烈的抖動,險些消散在空氣之中。

繪製室中,楚白熊一手按著老龜的心髒,一手拎著一把匕首,旁邊還放置著收取心頭血的容器。

他竟然才剛剛開始處理天地靈粹!

李無常氣得嘴皮子都哆嗦了!

收取了老龜的心頭血,那隻是最為原始的天地靈粹,如果要以它為繪墨的話,最少還需要,沉澱,萃取,凝練,調和等等多道程序,就算是手藝最熟練的圖紋師,最少也要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才能處理好!

這還僅僅是老龜心頭血一項。

按照楚白熊曾經給出來的材料清單,僅僅繪墨一項,就需要丹頂鶴心頭血、老龜心頭血和另外一種繪墨混合在一起才能成就最後的繪墨!

眼看著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多了,距離最後的時限已經不足四個小時的時間了,究竟還有多少時間留給他處理材料!?

李無常之所以生氣,就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楚白熊手上的這些天地靈粹竟然還沒有經過處理!

早知道這樣,剛剛怎麽不說!?

趁著他休息的這段時間,李無常就可以將回執拓片所需要的材料大體為他準備出來!

楚白熊處理天地靈粹的手藝還是跟李無常學的,難道還怕李無常處理的效果不如他不成!?

暗自生氣的李無常根本忘了,在自己教導楚白熊處理天地靈粹的時候,不止一次地告訴過楚白熊——作為一名圖紋師,用來繪製拓片的各種材料,最好都是經自己的手進行處理,這樣才能夠對天地靈粹的所有特性了如指掌!

楚白熊自從學習繪製圖紋以來,一直將這些話當做金科玉律而一貫踐行,事實上他所繪製的那些拓片,所有材料基本都是自己處理配置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在僅剩三個多小時時間的時候,顯得有那麽一點點不合時宜。

麵對這樣的情況,謝大用師徒一開始還沒有明白怎麽回事,略略一沉吟也算是想明白了怎麽回事,都顧不得什麽不陰不陽地冷嘲熱諷,笑得差點摔倒凳子後麵去。

就連張教諭的臉色,也變黑了不少。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辦法了,他們都知道,一旦圖紋師進入繪製室,無論出現什麽情況,都不允許被打擾,就算是天塌地陷,隻要不波及到繪製室,圖紋師就不會停下手上的動作!

這個時候,就算是李無常,也不能強行進入繪製室!

一陣慌亂之後,所有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情,僅僅盯著投影之上的楚白熊。

一刀捅進老龜的心髒,輕輕拉動匕首,便停住,抄起早就準備好的容器,借著匕首上的血槽,接取老龜的心頭血,靜置沉澱。

又拿出丹頂鶴的心髒,同樣如法炮製。

異大陸廣寒宮出產的玉兔腹部的嫩皮,將以柔軟著稱的兔皮劈成五張,每一張都薄可透光,用特製的藥水鞣製,以此來做空白拓片……

用異大陸黃泉出產的弱水來清理狼毫繪筆,生怕狼毫繪筆之上殘存著上一次繪製拓片所使用的繪墨……

楚白熊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各種天地靈粹,全然不在意時間的流逝,動作時快時慢,充滿了一種賞心悅目的韻律感。

在這種賞心悅目的韻律感中,觀摩投影的眾人,也都漸漸忽略了時間的緊迫,變得越來越安靜,他們不是圖紋大師,就是張教諭趙福明這樣見多識廣的家夥,自然能夠明白,楚白熊僅僅處理天地靈粹能夠產生這種韻律感,說明他在處理材料這一項上已然登堂入室,即便還沒有李無常的經驗豐富,卻以找到了自己的節奏,這才是成為一名大師最為重要的東西。

畫麵之中,楚白熊臉上古井無波,手上動作簡練而穩定,穩而不慢,快而不亂,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可怕,各式各樣的天地靈粹在他的手上,就像是最聽話的士兵一般,如臂使指,執行力強大得一塌糊塗。

終於,楚白熊長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將所有需要的天地靈粹全部處理完畢。

眾人也紛紛周身一震,從楚白熊創造出的韻律感中脫離出來。

時間,指向了下午的五點四十,距離上報皇家狩獵名單的最後時限,還有最後的四十分鍾!

趙福明再次額角冒汗。

楚白熊雖然處理天地靈粹的時候,特意所準備了一份材料,但是從時間來看,他僅僅有一次繪製的機會!

如果不成功的話,那麽,一切的努力都將白費!

畫麵之上,隻見楚白熊已然抄起了繪筆,蘸飽了繪墨,展開了空白拓片。

筆乃狼毫,飽蘸老龜心口血製成的繪墨。

在兔皮空白拓片之上刷刷點點,一頭老龜躍然而出,正伏在地上仰天嘶吼,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這……”

正廳之中,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誰都沒有想到,楚白熊竟然以老龜入畫!

要知道,圖紋拓片在神州大陸傳承千年,真正形成一個完整的體係,正是發軔與南宮遠望的植物性圖紋拓片,什麽玉樹淩風,什麽花開並蒂,什麽九秋同豔,全是以植物入畫,才能激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力量,幫助神州大陸的掌印者爭鋒於三千異大陸。

除了圖紋鼻祖郭南星師從上古圖紋師留下了二龍戲珠等幾幅拓片之外,從來都沒有用動物入畫的先例!

這楚白熊不但要獨創一個非標圖紋拓片的傳承,還要完全拋離開神州大陸現行的圖為傳承體係!

如果真的被他成功的構畫了這幅拓片,如果在多繪製出幾幅以動物為主體的圖紋拓片,那豈不是開創出一個圖紋拓片的流派!?豈不是可以與郭南星、南宮遠望比肩!?

眾人心中的驚駭,如何形容都不為過!

隻見畫麵之上,楚白熊繪製完老龜,用弱水洗去狼毫繪筆之上的繪墨,再次飽蘸繪墨,卻是以丹頂鶴心頭血為根本製作的繪墨。

一隻丹頂鶴輕嚦於九天之上,和地上的老龜遙遙相對!

再以弱水洗筆,再換繪墨,一片褶皺劈砍而出,正是象征著長壽的南山!

畫成!

“轟!”

一道白光轟然而起,直透房頂,投向天際!

白光之中,還有鶴嚦龜鳴!

仙鶴輕嚦,老龜咆哮,雖然僅僅是一副靜態的圖畫,卻有驚天動地的威勢!

龜雖壽!

鶴延年!

一畫雙仙獸!

是為,壽與天齊!

日後神州大陸圖紋拓片之中,以動物為主體的開山之作,終於得見神州!

驟然天昏,片片祥雲出現,籠罩整個天水印者學院,烏雲之上層層疊疊出現了眾多圖案,龍鳳虎豹,熊狼蛇鷹,種種動物的形體,都被祥雲勾勒而出,就在漫天之上,圍繞著衝天而去的白光,不停環繞,龍吟鳳嚦,虎嘯鷹揚,不一而足!

白光愈加濃鬱,還散發出陣陣幽香,彌漫在整個天水印者學院之中,讓人聞了,頓覺神清氣爽。

一聲鶴嚦,響徹九天。

一聲龜鳴,震動九地。

一鶴一龜,在白光之中顯現出形體,仿佛百獸之王一般,身披白光,凝立在空中,接受著身邊所有動物的圍繞。

半晌之後,鶴嚦龜鳴再次響動,勾引著其他所有動物同時高聲大呼,聲音嘈雜而震人心魄,真正地驚天動地!

白光陡然一震,猛然爆開,照射在周圍所有祥雲之上。

白光與祥雲相遇,如同烈日融雪,將祥雲消融在空氣之中,化作點點繁花,飄飄揚揚而下!

百獸朝宗!

天降繁花!

成紋天象!

楚白熊第一次以動物為主體繪製的非標圖紋拓片,不但第一次繪製就成功,還引發了成紋天象!

無此,不得襯托壽與天齊的絕頂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