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長山山頂，球長府。

富秋煙離開了寬敞的辦公室，來到廁所裏把門反鎖，對著鏡子反複深呼吸。鏡子裏那張臉充滿疲憊，表情痛苦，嘴唇泛起死人般的蒼白。

富秋煙伸手到懷裏，取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幾粒橙色的藥片，全拍進嘴裏，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水喝掉。

隨後，她掏出手機，撥通江燁的電話號碼。

等了足足半分鍾，電話終於打通。

“我考慮好了，請你幫幫我。”富秋煙說，“告訴我條件是什麽吧？”

“女兒星及其附屬星球依然由你擔任領袖，日常工作由你負責，但大的發展方向要由我決定。”江燁語氣平淡地開始說。

“女兒星及其附屬星球的軍隊裁掉一半，僅保留警察部隊、救災部隊和小規模的征外部隊，總人數限製在一百萬以下，一切武器裝備按照成本價由我負責供應，你們的軍費交給我。”

“信客小行星帶交給我，包括開采權和主權。”

“我已經抽調了二十萬人的快反部隊，全是女兵，需要進駐你的星球一段時間，掃清兵變餘孽。”

“這是初步的條件，後續還有其他條件需要你配合。”江燁說。

富秋煙沉默許久，“這種條件，你覺得我會接受嗎？”

“有何不妥？”江燁反問。

“從我個人講，你這是要把我完全架空，把我變成一個傀儡。從星球講，你這是要直接控製我們星球的主權。”富秋煙說，“即使兵變之後我死了，我侄女掌權，她還是女兒星人。”

“你侄女幾斤幾兩你不清楚？這個位置她坐得住？兵變的幕後支持者是銀河帝國軍方的一股勢力，兵變如果成功，女兒星的主權才是完全喪失。”江燁說，“我實話和你說，我並沒有攫取你們星球的意思，我自己的螺旋星還沒經營好，並沒有餘力吃下你們。”

“聽其言觀其行，你這些條件就是要全部吃下。”富秋煙說，“這些條件，我絕對不能接受。”

“既然你從個人和星球兩方麵講了，我也從你個人和星球兩方麵說一說。”江燁語氣不緊不慢。

“請講。”富秋煙又拿起藥瓶，倒了幾片出來吃下。

“你們現在的勢力範圍，主星球女兒星，106億人口，除了偶爾經過的外星商人和外星大使，全體公民都是女性。還有流鯨星，海洋產業發達的行星，29億人口，公民全是女性。冬風星，剛剛開發，人口一個億，99%以上是女性，僅有少量的外星男性雇傭兵團和合同工人，處在社會的底層和邊緣。信客小行星帶，剛剛開發，僅有幾萬名工人。”江燁說。

“沒錯，這些都是公開的數據。”富秋煙點頭。

“現在女兒星、流鯨星、冬風星是一個牢不可分的整體，聽從你的統一指揮，繁榮富強，太平盛世，平民幸福指數高，對未來有野心勃勃的規劃，如果一切順利，你們會變得越來越好。”

“如果你接受我的條件，我幾乎不會要求你們改變什麽，你們還可以按照原先的軌跡繼續發展，實現你們期望中的未來。三顆星球還是在三顆星球的公民們手裏，同時也在你手裏。這場兵變隻是你們漫長曆史上的一個小插曲，如果不寫在曆史課本上，幾十年後可能都沒人會記得。你富秋煙則會在曆史課本上占據很大一塊位置。”

“但是，如果兵變成功，你的侄女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傀儡，軍方那股幕後勢力會肢解你們。先從地理上肢解，三顆星球分別獨立，不再融為一體，甚至彼此敵對。接著從社會製度上肢解你們，女兒星的名字恐怕會隨便換一個，然後引入大量的男性，變成和其他星球一樣庸俗普通、毫無特點的星球。然後從經濟上肢解你們，巨額外債，隱形賠款，貿易控製，商品傾銷，整顆星球陷入係統性長期貧困，成為軍方那股幕後勢力不斷剪羊毛的一顆星球。”

“你們的夢想沒有了，你們的曆史被抹掉了，你們的未來畸形了，你確定要讓你手裏的三顆星球進入這種深淵？”江燁問。

富秋煙沉默，“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不敢保證我說的這些會實現，但是你猜猜看這種概率有多大？”江燁問，“你認識我，我們之間有友誼，我們雙方的星球已經展開了很多領域的合作，我們雙方星球的公民彼此熟悉並且友好。我給你的承諾能不能成真，你是可以判斷的。但是兵變的幕後勢力，你不認識，你甚至不知道他們是誰，他們上來就要弄死你，你敢賭他們將來會怎麽做嗎？他們上來就動用兵變這種野蠻的手段，你覺得他們會尊重你的理想麽？”

富秋煙盯著鏡子，表情痛苦。

“星球這方麵說完了，再說個人。”江燁說，“富秋煙，我和岑夜夢都是你的朋友，我們私交很好。我和夢夢都認為你是優秀的領袖，你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我們來幫忙，很大層麵上是出於我們的私人情誼。宇宙中兵變的星球海了去，我們看都不看一眼。”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你可以繼續做領袖，像之前一樣。隻是到了一些關鍵大事上，我們需要保持一致。我們是同盟，是朋友，是上下級，也是戰友。”江燁說，“你好好考慮一下吧，無論從個人還是星球的角度，你沒有理由拒絕我。”

片刻的沉默，兩個人都能隔著手機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江燁，我希望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富秋煙深吸一口氣，“我接受你的條件。”

“你將來會慶幸現在的選擇。”江燁說，“給我說說你那邊的情況，你還能支撐多久？”

“四五個小時。”富秋煙說，“我現在隻知道球長山附近的情況，再遠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你打算怎麽救我？”

“稍等，我讓艦隊開拔。”江燁停頓了十幾秒，“好了，預計兩小時後，我的艦隊會抵達女兒星附近空域，具體的措施我會通過電話一步步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