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表麵上微笑如春風,心裏頗尷尬。
當年見到陳雄茂時,他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眼前的這位中年人,點頭哈腰,整張臉都寫滿緊張,諂媚的笑容帶起滿臉的褶子。仿佛江燁是校長,陳雄茂正央求把打架開除的兒子送回學校來,哪怕跪下都可以。
江燁心裏默默感歎,大概是因為自己當總兵了。
時間過的真快,當年自己還像野人似的在荒郊野外挖礦石,現在已經坐擁一整顆星球,財產萬億。
而陳雄茂越混越慘,連工作都丟了,昔日的下屬老婆也成了富豪。
“江燁星不太富裕,不過很快會發展起來。你在濱海市工作,那個城市算是目前最繁華的,條件好一些。”江燁說,“有什麽困難就給我說,伊莎貝爾那兒有我電話。”
“謝謝您!沒什麽困難!這樣挺好的!”陳雄茂連忙說。
沉默了幾秒。
陳雄茂擠著微笑,江燁努力找話題。
有時候短短幾秒鍾,氣氛就尷尬到讓人覺得煎熬。
“來江燁星有什麽打算嗎?”江燁問。
“暫時沒什麽打算,好好工作吧。”陳雄茂說。
“挺好,各星球都不太平,這裏還算風平浪靜,你們兩口子好好過日子。”江燁點頭。
“是是,您說的是。”陳雄茂僵硬地看了伊莎貝爾一眼。
伊莎貝爾也僵硬地笑了一下。
又是沉默。
“那什麽,您忙,沒什麽事兒我們就先走了,這趟來就是謝謝您。”陳雄茂起身。
“這就走?不再坐一會兒?”江燁起身。
“不坐了不坐了,您日理萬機,不能耽誤您時間。”陳雄茂連連擺手。
“蘇秘書,趕緊送送陳大哥。”江燁沒有出辦公桌的意思。
“不用不用,我車就在外麵,別送了!”陳雄茂推辭。
伊莎貝爾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安安靜靜跟在丈夫後麵。
快出門的時候,她回過頭來,表情複雜地深深望了江燁一眼。那種神態很奇怪,從沒在她臉上見到過,就像那一刻她有上千句話想說,但沒法說出來。
江燁心裏微微一動,不知道她什麽意思。看著大門關上。
辦公室裏恢複安靜。
江燁坐下來,點開屏幕,處理積壓的事務。
都是些無關痛癢的雜務,比如某些老兵想退伍回家,某些位置需要提拔新軍官,軍事基地的經費撥款,新礦區的開發等等。掃一眼就能批,不怎麽需要動腦子。
一口氣忙到晚上,終於批完了絕大多數文件。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
江燁眉頭一挑,蘇月明進門從不敲,都是悄無聲息地就進來忙活,自己也沒有約見什麽人,這個點兒誰會來?
“請進。”江燁說。
門開了。
居然是伊莎貝爾。
她換了身衣服,粉色連身裙,腿上穿了黑絲,領口開的很低。臉色憔悴,眼眶紅紅的。
眼神還像上午時那麽奇怪。
“怎麽了這是?”江燁說。
伊莎貝爾坐到辦公桌對麵,胳膊交疊放在桌上,臉枕著胳膊趴下。
眼淚說出就出,但沒哭聲。
江燁趕緊把紙巾盒遞過去,“咋哭開了呢?誰欺負你了?這星球上還有人惹你哭?狗膽包天!”
伊莎貝爾不吭聲,抽紙巾擦眼淚。
江燁覺得她現在就像被雨打濕的小狗,可憐兮兮的。
“我感覺我不愛他了。”伊莎貝爾小聲說,“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就像陌生人。”
“你丈夫?”江燁不知所措地搓著手,“你們很長時間沒見麵了吧?”
“兩年了。”伊莎貝爾說。
“時間確實太長了,兩年能衝淡很多感情。但是你們一起住幾天,說說話吃吃飯,應該能把感覺找回來。”江燁說。
伊莎貝爾搖頭,繼續擦眼淚。
“不是的,他變了,他和之前完全是兩個人。”伊莎貝爾語氣越來越難過,“他身上讓我熟悉的那種感覺一點兒都沒有了,我不知道這兩年發生了什麽,我們好久沒聯係了。”
“中年夫妻就是平淡如水嘛。”江燁安慰她,“平平淡淡才是真。”
“不,你不懂。”伊莎貝爾眼淚更多了,“我好難過。”
“夢夢在家做蒸餃呢,她手藝很好,我帶你去我們家吃一頓吧。森林也很想和姑姑玩兒。”江燁說,“心情不好就吃點好東西。”
“什麽都不想吃。”伊莎貝爾不再抽紙巾,在袖子上擦眼淚。
江燁起身,伸手拉她胳膊,“走啦走啦,餓著肚子哭,越哭越感覺慘,吃飽了什麽事兒都不是事兒,信我的,走走走,吃蒸餃。”
……
車停在屋門口。
江燁下車,帶著眼淚汪汪的伊莎貝爾進屋。
岑夜夢一手的麵粉,身邊的案板上全是白白胖胖新包的蒸餃,江森林在沙發上抱著厚本子疊紙飛機,地板上已經墜機了白花花的幾十架。
“哎呦?怎麽了這是?”岑夜夢看到伊莎貝爾,吃驚地站起來。
“她遇到點感情上的難題,我帶她來吃你的蒸餃。”江燁說。
江森林張大嘴巴,呆呆地望著伊莎貝爾。他還沒見過姑姑這副樣子,一時間驚得忘了喊姑姑。
江燁本來指望她吃點東西,能心情好一些,至少能有條理地說說具體為什麽難過成這樣。
但整個晚餐期間,伊莎貝爾一直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總共吃了三個小蒸餃,就不再吃了。
吃完飯,岑夜夢拉著伊莎貝爾進了臥室。
江燁沒跟過去,可能女人和女人聊天更聊得來一些。
他找了兩本小孩看的連環畫,抱著江森林翻看。
江森林很快看困了,江燁把他抱到次臥小**。
岑夜夢和伊莎貝爾已經聊了兩個多小時,也沒動靜,江燁決定上樓看看。
剛走到樓梯上,看到岑夜夢皺著眉頭下來。
“老公,你要不今晚陪著森林睡吧。”岑夜夢小聲說。
“怎麽了呢?”江燁用氣聲問。
“說來話長了,回頭我給你說。老伊發低燒了,我陪她睡一晚上,聊聊天。”岑夜夢說。
“她發燒了你離她遠點啊,別傳染了。”江燁皺眉。
“我吃抗燒藥了,沒事兒。”岑夜夢踮起腳尖,在江燁臉頰上親了一口,“就這麽定了啊,我上去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