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全息投影出現在空中，一顆緩緩旋轉的星球，還有一顆衛星。
“這顆就是流亡星。”黎楠楠介紹，“在銀河係範圍外很近的一個地方。”
“怎麽會叫這個名字？是本名還是軍方給的稱呼？”江燁問。
“是這顆行星的第一批人起的名字，後來這個名字的含義又發生了改變。”黎楠楠看向江燁，“如果寬泛地說，流亡星的第一批人，還是和你同時代的。”
“和我同時代？”江燁愣住。
“都是古人，不過你休眠的時候它們還沒出生。三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有一批星際艦隊脫離戰場，逃往宇宙。”黎楠楠道，“這支艦隊上的人在船上休眠了二百年，船也飄了二百年，等他們醒來，發現故鄉已經戰敗，戰勝方的人類已經並入銀河帝國，他們依然沒能逃出包圍圈。”
“然後他們向銀河帝國申請了人道主義援助，得到了一艘躍遷飛船和少量技術，開始往銀河係外逃竄。最後飛船損壞，它們降落到這顆行星上，定名為流亡星。因為他們都是流亡者。”
“懂了。”江燁點頭，“後來含義又發生了何種變化？”
“流亡星想要發展，需要引入人口、資金和技術。但是這顆行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於銀河帝國的勢力範圍之外，交通不便，一般人也不願意移民過來。”黎楠楠講述，“第一代流亡星的領袖叫霍索恩·錫德裏克，他力排眾議，決定發出信號吸引銀河係中的流亡人類。”
“一些逃犯、恐怖組織、邪教分子、厭世者等等亂七八糟的流亡分子，開始坐著飛船往流亡星聚集。流亡星成了藏汙納垢的行星，就像陰暗惡臭的角落會吸引蚊子臭蟲蒼蠅和老鼠。而且，因為在銀河帝國勢力範圍外，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內，流亡者們一旦抵達流亡星，就意味著逃脫了製裁。”黎楠楠解釋，“流亡星變成了類似罪犯流亡地的存在。”
“我好像在雜誌上看過相關報道。”岑夜夢忽然想起什麽，“它們是不是發生過內戰？”
“沒錯。”黎楠楠說，“流亡星第一任球長，我剛剛說的那位霍索恩仁兄，他在兵變事件中死亡，身中三十八槍。向他開槍的槍手，正是他當初下令引進的外星流亡者。屬於典型的引狼入室。”
“流亡星現在的球長是誰？”江燁問。
“直村凜太郎，他是實權者。”
黎楠楠一揮手，全息投影顯示出一張照片。
一身漆黑正裝的禿頭男子站在高台上，正麵帶笑容，衝著下方歡騰的人群揮手。構圖和色彩都很漂亮，應該是某次星球慶典的新聞圖片。
“假圖吧。”岑夜夢忽然說。
“為什麽這麽問？”黎楠楠一愣。
江燁也發現不對勁了，伸手指了指圖片下方歡騰的群眾，“p的太假，你看這些群眾代表，幾十個幾十個一堆，臉都長得一模一樣。這種水平的圖片也能放出來？”
“這是千真萬確的真實圖片。”黎楠楠說，“底下的群眾不是p圖，是真的都長成這樣。”
“怎麽可能！”岑夜夢驚呼。
江燁也有種見了鬼的感覺，幾十上百個長相完全相同的人，感覺像是什麽劣質坑錢遊戲現場。
他忽然想到什麽，“人造人？”
“對。”黎楠楠點頭，“但也不全對。”
江燁一陣無語，首長的說話風格什麽時候學的擰擰巴巴了？
“而且這些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是銀河帝國決定對流亡星開戰的原因之一。”黎楠楠說。
“到底為什麽不全對？究竟這些人是怎麽來的？”江燁急了，首長居然學會賣關子，“正經的講解講解啊！”
黎楠楠伸手，全息投影再變。
一家流水線工廠。
各種大型機械正在運轉，轟隆作響，還有激光束和高壓水流的特殊響聲。
一個個玻璃罐子正在傳送帶上向前進，罐子裏澄黃的**，**中一團渾濁的東西。
“流亡星在銀河帝國的範圍之外，他們的財力、物力和技術水平都有限。他們無法進行正規的、經過層層審批的人造人生產，也壓根不遵守人造人道德倫理的相關法律，甚至生產的方式也嚴重違背人權。”黎楠楠說，“流亡星發展了胚胎分裂技術，將一個胚胎分割為數百份甚至上萬份，集體培養。”
江燁和岑夜夢都倒吸涼氣，臉色發白。
“流亡星的所有人，從一生下來就確定了工作、住所、收入、教育水平乃至婚姻。”黎楠楠繼續介紹，“直村凜太郎的部下們會為每個地區劃定姓名區。”
“姓名區？”江燁和岑夜夢異口同聲。
“比如流亡星新建了一座伐木場，需要一百個伐木工。那麽就找一百個一模一樣的江燁，投放到伐木場工作。”黎楠楠說，“每個人都長得一模一樣，年齡一樣，彼此之間的區分是工號，江燁1號，江燁2號，江燁18號這種。”
江燁感到毛骨悚然。
這是反人類！
這是把人看作機器！
嚴重突破了道德底線！
“你剛剛說婚姻也是生來注定的。”岑夜夢開口，“那麽是不是旁邊有一家糖果廠，糖果廠就會放一百個岑夜夢女工，然後到時間了，兩個工廠辦集體婚禮，岑夜夢1和江燁1結婚，岑夜夢2和江燁2結婚，是這樣嗎？”
“沒錯！”黎楠楠大點其頭，“你的理解非常精準。”
她伸手對著全息投影一揮，一副噩夢般的景象出現。
一張集體婚禮現場的照片，五十個新郎官和五十個新娘子，每個新郎官都一模一樣，每個新娘子也都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每個人胸前都掛著數字牌。
江燁和岑夜夢都感到一陣惡寒。
太恐怖了！
分明是結婚這樣大喜的、溫馨的、感人的場合，但看上去就是恐怖到極點。
“直村凜太郎之所以把流亡星搞成這種複製克隆的畫風，是為了把星球生產力極端化，從而反抗銀河帝國。”黎楠楠道，“直村凜太郎已經在公開和私下多次表態，號召流亡星全體人員為舉起反抗銀河帝國的大旗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