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緋色長裙的三小姐謝婉兒搖著團扇走出來,熱絡地挽住謝寶珠的手。
“姐姐,不論血脈親緣,我心裏隻認你一個。”
“你是京中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憑什麽讓一個鄉下丫頭爬到頭上?!”
謝寶珠被吵得心亂,勉強擠出一個笑意。
“原是我占了二妹妹的位置,現下讓出來也是應該的。”
“我有些頭疼,就不陪三妹妹了。”
說罷,扶著翠環的手進了院子。
謝婉兒看著她弱不禁風的背影挑起唇角。
所謂京城第一才女,不是國公府血脈。
嫡女雖是親生,卻在鄉下養大,沒有絲毫貴女氣度。
三皇子的婚事,注定該是她的!
……
主母院子。
國公夫人見女兒一直把玩美人瓶,愛不釋手,又是好氣又是心疼,吩咐嬤嬤。
“回頭打開我的庫房,讓小姐盡情選。”
她的親生女兒合該用最好的!
謝知雪笑眯眯點頭。
她家娘親就這點好,心疼孩子,喜歡給銀錢。
“往後喜歡什麽想要什麽就跟娘說。你大哥哥在書院準備來年春闈,要月末才能回來,二哥哥跟隨你父親外出剿匪,說是能趕回家裏過中秋。”
謝知雪聽著母親絮絮叨叨,不自覺打了個嗬欠。
國公夫人心疼地將她鬢角碎發捋到耳後,吩咐丫頭們將側院收拾出來,帶謝知雪過去休息。
嬤嬤將謝知雪領到主屋,裏頭裝點一新。
碧色細紗窗,紅木博古架,汝窯美人瓶,錦被,檀香……
雖不如芳華院金貴,但也算寸土寸金。
謝知雪在心裏估量,在這兒住上一晚要積攢多少功德。
掐掐算算,還是不夠一天消耗的。
嬤嬤卻隻怕慢待了小主人。
“小姐,您瞧著哪裏不妥,我這就讓丫頭們去換。”
“不用不用,這樣已經很好了。”
來的路上,她已經跟小丫頭旁敲側擊打探過。
便宜老爹為官清廉,國公府的名頭雖然響亮,但他們這些小輩每月隻有二十兩月銀,將將夠她一日消耗的。
要想積攢功德,她還得再想旁的出路。
謝知雪在案幾旁坐下,小心翼翼放好包袱跟美人瓶。
嬤嬤讓丫頭們小心伺候著,自己去主母處回話。
采蓮是國公夫人特意為女兒選的貼身侍女,她乖巧地立侍在側。
“姑娘,依我說您就是性子太好了。幹嘛把芳華院讓出去,委屈自己住側院。”
謝知雪擺弄著法器,漫不經心。
“那本來就是大小姐的,我不能住。”
采蓮氣不過道:“這些本來就是大小姐占了您的,合該歸還。若不是她,您也不會在外流落,吃苦。”
謝知雪笑了笑,沒多言語。
當年抱錯嬰孩兒純屬意外。謝寶珠在國公府金尊玉貴,養母待她同樣是傾其所有。
師父說這次下山或許會有轉機,可是這轉機到底在哪兒?
“小姐,這美人瓶有何奇特之處?您都把玩半天了。”
瓶上的陰氣又重了幾分。
謝知雪急於處理邪祟,開口把采蓮支出去。
“你家小姐我喜靜,你去外間候著,我不叫你,你別進來。”
采蓮聽吩咐出去。
門吱呀一聲關上,謝知雪雙手掐訣,立刻在室內設了結界。
她輕輕彈了美人瓶一下,薄瓷發出一聲清脆嗡鳴。
“還不出來?真要逼我出手?”
話音落,瓶口騰起一團黑氣,黑氣中隱約可見一妙齡女子。
女子約摸二十上下,一身錦緞殘破不堪,兩行血淚順著腮邊緩緩落下。
“為何要在我家吸食長輩陽氣?是誰派你來的?”
女子臉上陰氣越盛,指甲突然暴漲,帶著淩厲的破風聲朝謝知雪攻去。
謝知雪彈出手腕上的桃木珠,將女子困住,口中念訣。
黑氣緩緩褪去,女子容貌漸漸清晰。
“現在肯好好說話了嗎?”
女子瑟瑟發抖,跪在地上:“道長饒命。”
說完,從口中吐出一枚金珠,裏頭是她這些天在老夫人處吸來的精氣。
除此外她並未做其他惡事,否則謝知雪早就滅了她。
“我本是江南富商之女,父親樂善好施,供養好友遺孤科考,他高中後求娶於我。”
“一開始我們日子過得還算和美,後來他嫌我是商賈之女,對其仕途毫無助力,便用這美人瓶活活將我砸死,另娶高官之女。”
“這許多年來,他一直假借我的名義向我父母索要銀錢,鋪平仕途,卻連正經棺木,石碑都不願為我立。我吸他人精氣隻是想修煉、報仇。”
女子聲音悲戚,謝知雪歎了口氣將她扶起來。
“我可以幫你報仇,聯係家人,但待你了了心願要乖乖去投胎,不可再滯留人間。”
女子點頭,調動全身陰氣,準備隨謝知雪一起殺到負心漢家裏。
卻被謝知雪一把按住。
“你莫衝動,就算報仇,咱也得按照大梁律法來。”
“你且陳情,我替你寫封狀紙遞上去,待上官查明真相,我告知你的親人,替你收斂屍骨,回葬故地。”
謝知雪按照女鬼說的寫了厚厚一封信紙,偷偷從角門溜出去。
與來時乘車不同,謝知雪穿行在巷子胡同,頭一次切身體會到京城的繁華。
謝知雪嗅著酒樓裏傳出的香氣,猶豫著放棄口腹之欲。
她要盡快替女鬼伸冤,拿下新的功德,才能供得起今日的消耗。
正打算找個人問問京兆府在哪兒,前頭突然傳來一陣驚呼。
馬車失控闖進人群,馬蹄奔馳眼瞅著就要踏在幼兒身上。
謝知雪定睛一看,是有亡魂作祟,驅策馬匹替他找替身。
她從懷裏摸出一枚桃木珠子,精準彈到亡魂身上。
他作孽太多,當即魂飛魄散。
謝知雪飛身上馬,勒緊韁繩,及時免除一場人間慘劇。
幼兒的母親哭著跑過來,將已經嚇傻的孩子抱進懷裏,磕頭道謝。
一縷常人看不見的金光緩緩匯聚在謝知雪身側,剛好補上她今日的損耗。
謝知雪下馬,將婦人扶起。
剛要走,車簾突然掀起,露出一張冷肅的臉。
謝知雪當即愣住,好重的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