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傍晚的時候下起了毛毛細雨,綿綿密密的雨聲伴隨著樹葉嘩啦啦的聲音就像催眠曲。

十歲之前沐熙經常和黎沅一起睡,對他身上針尖雪鬆的味道非常熟悉,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沐熙的眼皮子卻是越來越睜不開了。

鼻尖拱了拱黎沅的手臂,漸漸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晰。

在即將意識消失的時候沐熙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讓自己清醒一點,她可不想又因為自己的睡相不好影響了黎沅的康複。

黎沅的手虛虛的放在她的頭上,從他的角度看好像她整個人都蜷在他的懷裏似的!

男人的聲音帶了點沙啞:“怎麽不睡?”

沐熙離開自帶催眠作用的體味,怕自己不經意間又睡過去了,理了理裙擺下床了。

“我怕我睡死了壓到你的傷口。”

女孩站在床邊拉開了窗子,細雨不至於潑進來,但是灌進來的風涼絲絲的帶著泥土的芬芳吹散了夏日的炎熱,也吹散了她的睡意。

窗外幾株吊蘭被雨水洗過更顯青翠欲滴了,雨珠順著葉片成串滑落,也別有一番景致。

四點多的天還很亮,女孩慵懶的兩手合並上舉,伸了個腰,漏出腰間一抹雪白,還有幾團曖昧的紅痕。

“過來。”黎沅的聲音沉沉,聽不出什麽情緒。

男人溫熱的指腹撫過腰際,沐熙被燙的瑟縮了一下,順著黎沅情緒翻湧的眼神看到了自己腰上的兩個草莓。

丁顏之知道她喜歡穿裙子,很少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估計是昨天的鬼片太刺激神經,在腰上留下了痕跡。

腰上的力度越來越重,幾乎要把她的腰折斷似的,沐熙皺了皺眉:“弄疼我了小叔叔。”

聽到這聲黎沅才鬆開了她,不由得自嘲般笑笑,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怎麽擺在眼前偏偏受不了了。

手指深深的掐進手心,黎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歇斯底裏的質問她。

“你們好像沒有在一起幾天。”男人垂下眼瞼,本就蒼白的臉頰更沒有血色了,偏偏帶著點病態的俊美,他睫毛顫動帶了點脆弱的味道。

見黎沅這副病美人的模樣沐熙原本升上來的氣瞬間消散了。

“很多時候感情不是由時間來決定的。”她向來隨性而為,緣來則聚,緣滅人也就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很難長久的喜歡一個人了,所以當感情升起的時候她會努力抓住,哪怕轉瞬即逝,也擁有過了,不至於遺憾。

不是由時間決定嗎?所以多年的感情終究是比不上幾天的新鮮感吧,所以幾年的感情她可以說拋棄就拋棄。

明明已經決定不再打擾了,所以這些年一直在路上,聽到她是因為以為自己喜歡別人才放棄的時候還是燃起了一點不該有的奢望吧?

過了很久,黎沅才從喉嚨口擠出三個字:“挺好的。”

等為父母報了仇就常伴青燈古佛也沒什麽不好,至少花草樹木滿天神佛沒人可以再丟下他了,挺好的。

男人似是累極了,閉著眼躺下了:“我睡會兒,你回去吧。”

看黎沅確實說困倦至極的模樣,沐熙也沒有強求,晚上她要守夜也隻能在病床旁邊添一張小塌了,再被她折騰一陣小叔叔這傷就真的會好不了了,考慮了一會還是去買一張舒服點的床。

輕聲的關門聲響起。

男人把手擋在眼前,咬緊了牙關才沒有把嗚咽聲發出來。

他總覺得一切都來得及,其實沒有人會等他,從來都沒有。

晚高峰過後,沐熙輕聲指示工人把榻榻米放在靠窗的位置,又來了兩個人送來了**五件套,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一張還算睡得過去的床就倒騰好了。

黎沅睡著了,但是不是很安穩,額頭冒了不少虛汗,眉頭一直都沒有鬆開。

沐熙坐在自己新鋪好的榻榻米上給丁顏之回消息,告知他晚餐家裏會有人做好送過來就不用他特地跑一趟了。

丁顏之回的很快:那你晚上還要守夜嗎?

沐熙:是的,估計還要幾天。

丁顏之:那我晚點給你送點換洗衣物。

沐熙:你不早說~我剛才從家裏回來。

丁顏之:都帶全了嗎,醫院的洗漱用品會不會用不慣。

沐熙:沒那麽嬌氣啦。

丁顏之:化妝品也不用拿嗎?

沐熙:你是不是想我了?

丁顏之:嗯……

沐熙被這個男人可愛到了,約好一會一起吃晚餐,笑著抬頭就撞上了一雙暗的沒有一絲光亮的眼睛。

愣了一下:“你醒啦?正好一會媽咪過來送晚餐,吃了再睡。”

“嗯。”

他睡眠淺,其實在她搬床的時候就醒了,隻是不想說話就一直閉著眼。

然後就看到她靠坐在床邊笑著給別人回消息,眼角眉梢都是歡喜。

熟悉的撕裂感讓黎沅疼的直不起身子,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在沐熙十七歲生日的晚上。

他被設計出了一個很遠的國家的任務,他鋌而走險提前完成線索的收集以後就急忙往回趕,但是他還是遲到了。

他到餐廳的時候看到她在和一個跟她一樣大的男孩子擁吻,那是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有一種痛外表完好無損內裏已經寸寸破碎。

他好想上去質問她,為什麽要背棄兩個人的約定,為什麽不等他,再仔細的想想,那一陣為了進入緝毒隊他真的放了她好多次鴿子,也惹她傷心難過好多次。從小到大如影隨形的小女孩,原來不經意間再回頭就再也看不到了。

如果他隻是黎沅,是雙親健在,幸福美滿生活下的黎沅,在她第一次表白的時候就會接受然後安靜的等他的小女孩長大。

可是他不是,他隻是寄宿在她家的孤兒呀,他還有那麽深的血海深仇要報,朝不保夕的他怎麽配得上沐家金尊玉貴的小公主呀。

他隻能假裝從來不曾來過一樣把禮物放在前台,直到第二天才珊珊回家。

她可能不知道,在他剛滿十八歲繼承父母遺產的時候就立好了遺囑,名下的動產不動產的繼承人都是當時才隻有十一歲的小女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