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不速之客（一）
又是一次該死的貨物交接。
同樣的地點，零有些失望地看著一個個強壯的蠍男將桶桶石油從比底斯城的某處搬到了這倉庫前的小廣場，並由老羅伯親自點收簽名。這些石油將暫時停放在倉庫，等到明天再讓商隊帶走。零本來以為可以見識到深淵之井，現在看來，倒是他妄想了。
可這也正常，深淵之井對於比底斯城而言定然是機密之地，怎能任由外人隨便參觀。
老羅伯簽收完畢後，似乎看到了誰，卻朝著上方南麵的方向一手搭著胸口做了個鞠躬的姿態。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落在一個奇異的生命身上。
同樣有著女性的特征，但這個地底族人卻顯得身材比蛇女纖細些。它的上身也沒有完全暴露在其它生命的眼光下，盡管沒有穿著類似衣服的東西，可一層褐色的甲殼卻為它遮住動人的身軀。甲殼似乎是天生的，因此它蔓延至下身的時候，自然地轉化成某種昆蟲的肢體。
擁有著一個如同蜘蛛的腹部，長有三對支撐身體的步足。這讓眼前的生物便像是女人和蜘蛛的混合體，帶著某種近乎詭異的美麗。
在這美人蛛的旁邊，還擁立著蛇女蠍男各五人。這十名地底族戰士有別於普通的士兵，它們的身體上都有奇異花紋的紋身，卻不知是什麽含義。
在老羅伯鞠躬時，那美人蛛也朝著老人點頭示意。當它看向零時，眼神卻變得淩厲起來，帶有某種責怪的意味。零記起它們古怪的喜惡，連忙低下頭。這時老羅伯走了過來，嘴裏嘀咕著：“沒想到祭祀長來了，真是怪物，二十年來樣子一點沒變。”
零轉身和他走在一起。低聲問：“那就是它們的首領？”
“可以這麽說。”老羅伯撓著頭答道：“這些怪物崇拜深淵，相信它們的王那迦在深淵裏沉睡，總有一天會蘇醒並引領它們回歸深淵。每年的春季。它們都要舉行一次祭祀活動。那長得像女人又像蜘蛛的東西，就是它們的祭祀長。主持整個比底斯城，被這些怪物視為那迦在地麵的代理人。”
到了這個時候，零已經大致了解這支地底異族的奇特形態。從武器和城市建築來看，它們擁有高等的科技及工藝。然而它們的文化，卻停留在原始封建的神靈崇拜階段。在零以人類的角度來看，這是十分矛盾的現象。而造成這種畸形文明的原因，可能和它們生存的環境有關。
便連零也不知道。在他觀察著地底族人時，那祭祀長也在觀察著他們。
在這美人蛛的眼中，零也好，老羅伯和其它商隊成員也罷。他們在這奇異生命的眼中呈現多種顏色的光譜。當這些光譜重疊後，便生成個個立體的影像。端詳著這些影像，祭祀長用它們特有的語言道：“深淵的儀式準備得怎麽樣了。”
站在美人蛛右手邊一名強壯的蠍男戰士單手環胸，低頭道：“尊敬的祭祀之長，我王那迦的基因補全已經達到94%的程度。如果沒有意外。很快就能達到百分之百。”
“很好，說起來還得多謝這些人類。”祭祀長的嘴角露出陰冷的笑容：“這占據了大地的生命，身體裏的基因片段是如此多樣且複雜化。否則，就算我得到母親的啟示，也無法補全我王那迦的基因。隻要我王蘇醒。便是深淵君臨大地的時候。到那時，帕瓦裏奇的人類便是我王醒來後的第一頓美餐。”
“像這種窺視我們深淵之血的貪婪生物，早該在大地消失了！”留下這句話，祭祀長轉過身，在族人的擁護下緩緩離去。
夜深了。
在商隊的休息區裏，零卻睜開了眼睛。他坐了起來，動作輕柔無聲。所有人都已經睡去，連外頭值夜的兩名地底族戰士也靠在牆邊打盹。夜琉來到零的身邊，她已經把身上的連帽鬥蓬拿下來，在綁滿繃帶的身體上套上一件貼色的漆黑皮甲。
皮甲滑亮，幾無接縫，穿在夜琉的身上便如同她第二層皮膚般。這是阿斯加特最新開發的潛匿型作戰皮甲，皮甲的厚度不到1cm，重量輕得幾可忽略。且表麵有微弧狀的設計，可使著裝者在移動時最大程度地減少風阻。隻是這套名為“潛影”的皮甲，不同於夜神的全覆式設計，隻著重保護胸、手臂及膝蓋等重要部位和關節的它，在防禦力上差強人意。
這是零在出發前特意買下送給夜琉的作戰甲，潛影雖然防禦不足，卻十分適合夜琉這種殺手型的能力者。比之夜琉自己以前手工縫製的皮甲，潛影則無論從哪個方麵都要優秀許多。當日拿到這套作戰甲時，夜琉雖然沒什麽表示，可零從她那眼睛裏閃爍的火花卻不難知道，少女十分喜愛這份禮物。
此刻，身著潛影的夜琉，把她一頭長發束起盤緊，以避免不必要的幹擾。兩把經過塗黑處理的複合材料匕首別於一雙大腿的外側，以方便隨時抽取應敵。除此之外，夜琉便沒有其它的裝備。
對於暗夜使者來說，她的身體本身便是致命的武器。
零脫下身上掩飾用的衣物，露出貼身的夜神戰術服，再從放幹糧的背包裏拎出一個攜行具。從攜行具裏，零拿出一隻手表讓夜琉戴上。這隻不起眼的手表裏，卻暗藏了激光掃描等袖珍工具，可供使用者進行地形掃描之用。零自己也拿出一隻戴上，這兩隻手表已經經過調製，內置的掃描係統和遠在帕瓦裏奇的終端連接在一起。當掃描工作結束時，碧昂麗絲他們就能得到一張比底斯城詳細的立體地形圖。
“聽著，這次我們不是來打戰的，所以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衝突。”零簡單地說著，並用手指比劃道：“我們分成兩個方向，你上我下，到中部會合。知道掃描儀怎麽用嗎？”
夜琉老實搖頭，零又給她講解了一遍用法。這東西用起來倒不複雜，夜琉一學既會。交待完畢，零打了個手勢，示意行動開始。夜琉點頭。身形一晃，已經消失在零的視線裏。就連零也覺察不到夜琉是如何移動的，她風聲不起。能量不溢，應該使用了某些特殊的技巧。
零笑了笑。濾空思緒，啟動了陰影跳躍的能力，借著屋角的陰影作為能力發動的媒介，零的身影也悄然無聲消失在屋子裏。房間中，所有人睡得正沉，卻無人發現零和夜琉已經走了。
夜琉的動作輕靈而快速，她借用某些特定的步法。總能夠讓自己出現在各種建築的隱匿處，又或是巡邏士兵的視線死角中。她就像一隻夜行的貓，踏著輕柔的腳步，漫步在這座巨大的地城裏。她像風。行動間不可捉摸，這時在天橋的底部，下一刻卻攀附在垂直的崖壁上。
相對於夜琉多變而繁雜的各種特殊動作，零的行動顯得簡單許多，但效率卻並不比夜琉差。比底斯城的環境對零而言。幾是占盡地利。立體式的城池建構，使得許多地方都不免出現陰影區域，在遊**者陰影跳躍的能力支持下，零不斷在各種陰影區域間閃現。
每一次閃現的距離大概是百米左右，數十次閃現之後。零已經來到比底斯城的下方。這座建立在地底的城市，有著非常明確的階級特征。
零在移動的同時，不忘觀察周圍的環境。他發現自己和商隊所在的位置，處於比底斯城中部偏上的區域。在這片區域居住的多是那些醜陋的矮人，若按人類的城市劃分，這中部往上的區域該是貧民區之類的地方，也是比底斯城底層階級居住的區域。
而越往下，則階級越高。像蛇女蠍男這樣的戰士，多居住於中部往下的區域，它們占據了整座城市三分之一的地方。至於比底斯城的下方區域，建築越見複雜且精美，在這裏已經看到類似浮雕這樣的裝飾手法，可見居住在這部分區域的是地底族中的貴族階級。
從老羅伯的話倒是不難理解，地底族是一支崇拜深淵的異族，那麽按階級地位劃分，自然越是接近地淵的區域便越是尊貴。至於比底斯城的禁地深淵之井，更是位於這座城市的最底部。
又是一個陰影跳躍，零出現在一處四方形的建築外圍。像這樣的建築，他在來時的時候已經見識過幾處，知道地底族有用建築外形區分其功能的作用。像這種四方形的建築，應該是類似人類實驗室那種功能的所在。隻是這位於城市下方的建築，外牆上不僅有它們這支種族特有的符號文字，而且在建築的頂端更裝飾有一圈浮雕。浮雕內容是繁多的各色族人向那迦王伏首的畫麵，像這樣的內容在整座城市中多處出現，不難看出那迦王在地底族人心目中的地位。
零本來想借著陰影繼續穿棱，卻聽到牆那邊傳來聲聲低叫。聲音聽上去不像人類，卻似是地底族人所發出。盡管不懂這支異族的語言，但零卻不難從聲音中聽到絲絲痛苦的味道。他心中一動，身影閃爍，等到出現時，已經進入了建築的內部。
零出現在一根承重柱後，在柱後看出去，發現這是個幾百米平方的大廳。大廳上擺置著張張石床，石床是10乘10排列，便有百張之多。每張石**都躺著一個地底族人，有蛇女，也有蠍男，甚至有幾個矮人苦役。這些地底族人不時發出呻吟，聲音中帶有痛苦之色。
躺在石**的地底族人，神色委頓，身體出現不同麵積的潰爛，仿佛人類出現基因崩潰的先兆般。而在大廳的角落，卻是陳列著排排藥架。零身影閃爍，出現在其中一個藥架後，隻見藥架上擺放著的多是抗生素，還有一些人類常用的便藥，例如阿斯匹林。
零記得商隊運來的貨物裏便有相當一部分的藥物，其中又以阿斯匹林及抗生素藥最多。在阿斯加特關於異族的相關材料裏，幾乎沒有提及到異族會使用人類的藥物，這是因為不同種族，從身體乃至基因的構造都有絕大的差別。這使得對人類有用的藥物，對異族而言可能是毒藥。
但地底族卻大量使用人類的藥物，這就顯得奇怪了。零正思索間，耳中聽得一聲大叫。卻是遠處一張石**，有一名蠍男戰士突然用力抓扯著自己的身體，它是如此用力，以致於雙手起落間，便帶起自己大片的皮肉。叫聲方起，屋外便響起了腳步聲，零知道不能停留，身形一閃已經消失在大廳裏。
那大廳該是病房一類的建築，而躺在石**的毫無疑問都是病人。隻不知道它們患的是什麽病，看似重症，使用的卻是人類的便藥，當真奇怪。
零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病房外。片刻後，有幾名矮人苦役從大廳裏拉出來一具屍體，正是剛才發狂大叫的蠍男。它們也未見如何處理，而是直接將屍體淩空拋下深淵。零身體微微前傾，便消失在陰影中。再出現時，卻是在一道架空的天橋下。
空氣中傳來重物墮下的震動，零從天橋下探出小半個身體，伸手一撈，便把矮人丟下的屍體接住。零立刻又是一閃，出現在附近的建築陰影裏。他悄然放下這具屍體，再從攜行具裏取出一個器皿。這是用以保存基因標本的容器，零手一抖，便用能量具現出一把手術刀來。他麻利地切下屍體上一塊皮肉，並將之放置到容器裏，再小心地收入攜行具中。他要把這標本帶回去，或許碧昂麗絲手下有人可以化驗出地底族人究竟得了什麽病。
這對於研究地底族人，或許會是個重大的突破口。
做完這一切，零才把屍體往深淵拋下。而他自己則繼續朝比底斯城的下方探去，當零進行第二次閃爍的時候，他聽到“撲通”一聲，應該是屍體已經掉到了底部。從聲音聽來，比底斯城的底部似乎有類似地湖之類的環境存在，否則屍體不會傳來落水的聲音。
零突然心中一跳，那或許不是地湖，而是石油的礦井。
深淵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