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56章 蛻變開端 二
還是早晨的時候，踏著晨光，零在阿狄米麗的陪同下再次來到大廳。哈墨彌斯依然坐在他那高大的王座之上，他似乎一整夜都在大廳裏沒有離開過。聽阿狄米麗說過，哈墨彌斯一進入沉眠，在王座上一呆便是經年，零便也不覺得有多麽奇怪了。
還好，這次翡翠之綠並沒有沉眠過去，必須他身上散發的無形威勢，就如同海上一個巨型漩渦般對周圍的空間產生了扭曲和吸收的影響。這是哈墨彌斯在蘇醒時為了對抗普羅休斯的呼喚而使用的手段，利用自身威勢和能量形成一個吸收各種信息的黑洞，以此來湮滅普羅休斯的影響。
所以在蘇醒的時候，每天每刻，哈墨彌斯都必須運用巨大的能量，可謂是一件不容易的工作。
而那大廳牆壁上所刻印的符號，散發的能量波動似乎也有隔絕信息的作用。它們是哈墨彌斯的第一層濾網，隔絕了大部分信息，所以哈墨彌斯才會長年呆在這間大廳裏，而沒有隨意走動。
聽到了腳步時，閉目假寐的綠都之王睜開了六隻眼睛。眼瞳中那罕見的疲色一掠而過，這讓阿狄米麗很擔心。自從知道星球之子踏足西麵凍原之後，哈墨彌斯便蘇醒過來，並一直保持到現在。這是他蘇醒時間最長的一次，阿狄米麗很擔心他會撐不下去。
哈墨彌斯本人卻對此似無所覺，他低沉的聲音在大廳中回**：“阿狄米麗，你下去吧，今天我和零想單獨談談。”
阿狄米麗心中一緊，說：“大人，還是讓我來支撐精神國度吧”
“不用了，今天，我想讓零直接進入我的意誌。”
阿狄米麗猛然抬起頭，眼神中閃過複雜的神色。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低下頭，倒退出了大廳，並為兩人關上大門。
哈墨彌斯朝零招了招手：“請過來這邊，星球之子。就像剛才說的，我會邀請你進入我的意誌世界，請你開放自己的心靈。別擔心，你不會有任何危險的。畢竟，星球意誌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正投放在這邊呢，如果我做出什麽奇怪的動作，他肯定會把我的意誌撕成碎片。”
零點頭，走了上去。一道石階從地麵延伸到王座的基台上，當零走上去時，發現有柔和的光芒從哈墨彌斯全身散發出來。最終在王座前立定，哈墨彌斯向前傾伸，伸出比零的拳頭還要大的指尖點在他的額頭之上。
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在心裏頭升起，像是夢境中的那種恍惚。零看到四周的景物開始模糊，變成一團色彩繽紛的光影，然後高速後退，拉出道道豔麗的虹光。在那些倒退的虹光裏，偶爾會有畫麵閃過，那些都是零的記憶。隻不過記憶的畫麵並非連貫，而是斷斷續續，就連零也不知道那些畫麵是哪時的事。
這個過程大概維持了幾秒鍾之後，虹光倒退的速度開始慢下來，記憶的畫麵也如同泡沫般消失。等畫麵完全消失，虹光又化成繽紛色塊，再由模糊而清晰，最終演變成一個沒有邊際的大草原來。
來到小腿的長草隨風拂動著，有明亮卻不刺眼的陽光當頭灑下。遠處，一條河流橫亙這片草原，在陽光下閃爍著鱗鱗波光。四五隻犛牛在河邊汲水，不遠處傳來一聲象鳴，驚起飛鳥一片。
一幅生機勃勃的畫麵，這種畫麵，零隻有在殘留下來的某些舊時代雜誌中看到過，沒想到現在卻身臨其境。
“歡迎來我的意誌世界，零，你還是這裏第一位客人。”
身後，響起哈墨彌斯的聲音。零轉身，他的後頭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人類老者。銀色的頭發盡往後梳，方正的臉上蓄著威嚴的胡須。穿著修身合體的黑色西服，領口位置上還打著貴族式的禮花。老人拄著拐杖，放在拐杖上的手掌，大拇指處戴著一顆扳戒。扳戒上嵌著寶石，寶石的中心有金色的紋路繪著一顆大樹的圖案。
那是真理之樹，同時也是綠都的標誌。
“哈墨彌斯？”零雖然知道能夠在這個世界中和自己見麵並交談的肯定隻有綠都之王，但哈墨彌斯眼前這付形象卻讓他有些適應不過來。
哈墨彌斯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怎麽，我看起來很奇怪嗎？用你們人類的形象出現，我想更有助於咱們之間的溝通吧。”
“沒什麽，隻是你這付樣子讓我想到一位故人。”零淡淡道，他想到的是道格拉斯。同樣是一個追求著自己理想的老人和領導者，他和哈墨彌斯現在這付形像有很多共同之處。
哈墨彌斯揮了揮手，說：“我的時間有限，多餘的話就不說了。繼續昨天的話題吧，零，不管你願不願意。要想世界聽到你的聲音，首先你必須擁有足夠的實力。而直到目前為止，你的實力還不夠。這個時代，隻有強者的聲音才能被聽到。但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團隊勢力而言，你還差很多很多。”
“要促使人類和其它智慧種族和平共存，作為這塊基石平衡點的你首先得擁有足夠的力量去抹消那些反對的聲音。如果按照你這樣的發展速度，大概還得再過個十年八年才趨具規模。可世界等不了，我們的母親更不知道會在哪個時候突然掙脫囚牢。所以最快的方法，莫過於把我的綠都給你。你以此為基石，再把西麵凍原可以收納的力量整合起來。等到那時候，你成為這西麵大地的王者，才真正擁有足以和人類談判、交流並促成共存的影響力！”
零全身一震，之前他雖猜到哈墨彌斯肯定會用自己的力量來幫助他迅速壯大。可按照零的想法，他和綠都之間應該是合作的關係，然而今天，哈墨彌斯竟打算把整個綠都拱手相送，這無疑是個重磅炸彈。炸得零那可堪比智腦的腦袋，也一時停止了運轉。
但很快，零的大腦以哈墨彌斯的話為前提，迅速對遠景作出分析，然後得出數十條結論。而每一條結論都指出這個方法不可行，其關鍵的原因就在於零仍是人類的身份，而為作異種族的格格尼亞人。哪怕由哈墨彌斯親自授命，零也無法得到這些人百分之一百的忠誠。
可哈墨彌斯能夠做出這種決定，已經讓人相當欽佩。那表示這個綠都之王的確拋開了種族的成見，可能夠像他做到這種程度的又有幾人？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老實說我很震撼，可這方法並不可行。綠都隻有在您的領導下，才能發揮百分之一百的作用。如果落在我手裏，能有一半的執行力我已經偷笑了。”零搖頭說道。
哈墨彌斯點點頭，說：“沒錯，那是因為你不是格格尼亞人的關係。我的子民，很難為一個外人賣命，這放到哪個種族都是這樣。所以我昨天才說，作為整個共存基石的平衡點，這個存在既不能是純粹的人類，也不能完全是某個智慧生命，而應該介乎於兩者之間。帶有兩者的特質，才能夠得到雙方的認可。為了讓綠都平穩過渡到你的手中，為了我的子民能夠對你百分百忠誠，在此之前，我必須讓你成為那樣的存在。”
“關於這個問題，我也有設想過。但就算您把自己的基因給我，我也仍然是一個人類，至少本質上是。”零平靜說道。
“你說的不錯，哪怕基因發生了改變，可卻無法改變一個生命的意誌，那是生命與生俱來的烙印。然而，事實上我要給你的並非基因，而是我的意誌！”哈墨彌斯淡淡道。
零腦海裏如有驚雷響起，轟的一聲，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半晌他才喃喃說道：“意誌？我明白了，你想抹消我的意誌，然後以我的身體活動。這樣一來，的確是擁有兩種特質的存在。到時你既是哈墨彌斯，同時也是我！”
“不，你剛好說反了。如果那樣做的話，首先你會反抗，其次星球意誌會插手。最後，要抹消一個生物意誌豈是那麽容易的事，除非那個意誌放棄任何抵抗。”哈墨彌斯用拐杖點了點地麵，道：“所以我要做的是，讓我的意誌和你融合。我隻負責將我所知道的知識、對這世界的理解、以及戰鬥技巧等等各方各麵的全部經驗傳承給你。當你完全吸收這些經驗時，就是我徹底消失的時候。那時候你仍是你，可你同時也是哈墨彌斯。”
“擁有基因並不能真正了解一個種族的底蘊，隻有當你盡數吸收我的經驗，才能夠了解我們是以何樣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
零看著眼前這個由哈墨彌斯所化的老者，在那雙眼睛裏，零看到的並非自己，而是這個世界。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昨天阿狄米麗所說的話，哈墨彌斯的確很深刻地熱愛著這個世界，若非愛得那麽深刻，他豈會放棄自已的意誌。
意誌是一個生命的烙印，而作為哈墨彌斯這種等級的智慧生命。哪怕身體消亡，隻要意誌存在，他恐怕還會有辦法重生。可他現在寧願放棄自己的意誌，為的就是讓零成為介乎人類和異種族之間的完美平衡點。更深一層，他為的仍是這個世界。
“當那個時刻來臨前，請你毫不猶豫地答應吧！”
阿狄米麗的話在耳邊回**，零現在知道，和哈墨彌斯存在著天然聯係的她，恐怕昨天就已經知道了這位綠都之王心中真正的想法。
哈墨彌斯的輕笑打斷了零的思緒，他回過神來，那老者越過了自己凝望東方：“你先不用緊張，雖然我有這個想法。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還需要一個契機。我們意誌的融合不能過早也不能太晚，早了某些事情我兼顧不了，晚了的話則無法讓我的子民平穩過渡到你的手上。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這個機會將來自東方。”
“東方？”零心中一動。
哈墨彌斯大笑起來：“看來你猜到了，不錯，就是他們。那個被奈瑟雷斯之盾吸引而來的人類，正帶著大軍開始西時。哎，赫菲托斯最終還是失敗了，這個衝動的孩子，哪裏會是米德拉那狡猾的家夥的對手。”
說到最後，他卻是輕輕一歎。
零心裏則久久無法平靜，哈墨彌斯已經說得很清楚，不管他是通過什麽渠道知道的，可以肯定的是，幽影峽穀方麵的戰爭已經結束了，而勝利的天平則傾向了人類的軍團。提爾已經開始西進，也就是說索爾如果不是被他的兄弟說服，就是讓提爾給清除掉了。
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零無法自己。
“好了，他們要到達這裏還需要一段時間。就趁這段時間，讓我指導下你的戰鬥技巧吧。”哈墨彌斯微笑道：“星球意誌的確給了你不得了的能耐，他讓你變成了一口深不可測的井，讓你擁有巨大的潛力。但井始終是井，雖然擁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深度，可你能夠讓世人展現的，永遠隻有井口那麽大的麵積。”
“星球意誌給了你力量的深度，那麽就讓我來拓展你力量的寬度吧。零，我會讓你從一口井，變成一片洶湧澎湃的海洋！”
這一次，零在神殿大廳裏一呆就是一天。當他從意誌世界回歸現實時，窗外已經泛著黃昏的天光。哈墨彌斯有些疲倦，他讓零明早再到大廳裏來後，便進入了淺層睡眠當中。零自不會留下來打擾他，他安靜地退出大廳。
大廳外，阿狄米麗靜候一旁。看這模樣，似乎已經在這裏站了一天。零一出來，她馬上問：“大人他，是否已經有了決定。”
零心中暗歎，哈墨彌斯對阿狄米麗而言，無疑是父親一般的存在。沒有任何子女在知道父親將不久於人世仍能夠無動於衷，阿狄米麗豈能幸免。他點頭，說：“不過，哈墨彌斯還認為不是時候，所以，你們還能相處一段時間。”
阿狄米麗輕輕一歎，再無言語。她轉身離去，身影在廊道昏黃的天光及陰影中出沒，一如她此刻心中矛盾的心情。
零還好一些，他很欽佩哈墨彌斯的胸懷。正因為如此，零更無法辜負哈墨彌斯對他的成就。先不說日後兩人的意誌融合，單是在意誌世界中哈墨彌斯對他在戰鬥技巧方麵的指導便已經獲益非淺。
零決定回到房間後，好好消化從哈墨彌斯那得到的寶貴經驗。
他正在蛻變，從哈墨彌斯指導其戰鬥技藝那一刻開始，零的蛻變便悄然開始。而當兩者的意誌完成融合時，零將破繭成蝶，迎來生命中第二個重要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