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伶想了半晌卻終究問不出什麽。低著頭咬緊牙關,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子伶生的本就招人,加上如今這副退化到十歲孩童的模樣,他這一副隱忍淚落的樣子更是惹人憐愛。清池最見不得這個,伸手就要去抱,卻被一旁狼君率先將她攬入了懷裏:“與你無關。”清池被他阻著隻能作罷。
一旁龍煜見此更是委屈的很,卻又不敢大聲斥責,隻能用細軟的語氣闡述自己的無辜:“你、你哭個啥嘛,是你想殺我,我是受害者好嗎?怎麽搞的似我傷害了你一般?”
子伶瞪了他一眼道:“我為何不能哭?我沒殺了你我失敗了我還不能委屈了?”
“你,你還講不講道理?”龍煜蹭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
一旁葉蘇終是看不下去了道:“你們是來解決事情的,不是來吵架的。都在矯情個什麽勁呢?”
龍煜氣呼呼的坐下首先開了口:“你剛剛不是問我們知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嗎?這還用問嗎?當然知道。你頂著那麽大一塊刺青在手臂上,誰見了都知道你是北荒人。我們龍祈的人才不會如此虐待自己的肌膚。”
子伶擦幹眼淚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也應該知道我為何要殺你們二人。”
龍煜道:“起初不知道,但那家夥告訴我之後我才想起來。”龍煜指了指清池繼續說道,“北荒並無統一國度,但卻散落著數不清的部落。我記得其中有一個族群的族徽便是這青炎印痕。那個族群出現在五十多年前,應是叫炎戎族。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是炎戎族的族人。”
當龍煜提到炎戎族時,子伶神情很明顯的變得悲傷起來。
“若你真的是炎戎族的人,我想你殺我的原因應該是因為當年炎戎族滅族一事。”
龍煜說到這裏,旁邊清池困意漸消,豎起了耳朵開始認真聆聽:“沒想到這其中還有別的故事。”
子伶看著龍煜道:“四年前北荒獸亂不止,我阿父明明已經與你們龍祈國達成了協議,隻要你們能幫我們抵禦荒獸,我們便會歸順龍祈。可是最終如何?我們苦苦防守等待了大半個月,都沒有等到你們的支援。如果你們不願大可派人告知我們,我族之人最多棄了家園另尋他處生存,若是那樣我們頂多死傷小半,還能留有族群。可是你們不來也就罷了,卻連消息都不傳。給了我們希望,卻讓我們苦苦守著這希望一直到絕望、到死亡。我們整個族近千人全部成了被荒獸圈禁在一處的食物,那種場麵我這輩子都忘不掉。換做是你們,難道不恨嗎?”
龍煜聽此突然變了臉色:“你胡說八道。雖然四年前我還小,但是當年那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你可知當年龍祈邊境是何狀況?獸亂之災不比你們炎戎族要輕。即便是這種情況下,皇兄依舊是在與你們達成協議後的第三天便派出了三千人的將士前往支援炎戎族。可是那支軍隊在入了北荒後卻失去了蹤跡。龍祈這邊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皇兄接到消息當天便親自帶人又去了你們炎戎族,可是到那之後已經晚了。”
“借口,都是借口。”子伶顯然不會輕易相信龍煜的話。
眾人目光突然都轉向狼君,可狼君卻麵無表情的守在清池身邊不做任何表示。
“龍煜所說可是真的?”清池也不禁好奇問了一句。
狼君輕描淡寫的回答道:“記不得了。”這回答倒是在清池的預料之內。
雙方均是不願相信對方的說辭,如此爭執下去也不是辦法。清池最終還是親自站出來當了和事佬。她指著子伶道:“你呢想要的答案人家也給了。就算你不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他一個太子又豈會拿幾千人的性命說這個謊。你若是想知道他是否是在說謊,大可去外麵隨便找一個將士問一下,這麽大的事情,我想在這邊境軍營中任何一個人都會知道些。再說了,能對人家一個太子下殺手這世上不見得能有幾人有這種機會。雖說最終你以失敗而告終,但人家也沒說要怪罪於你不是。你不錯啦,拿一個太子當發泄工具還不被通緝賜死的,這世上你可是獨一份兒啊。人呢要學會知足,懂不?殺太子皇子這種事咱啊就做這一遭就好了。多了就不提倡了啊!再說你也殺不了啊!”
“師娘~”子伶淚汪汪的瞅著清池,真想一頭撞死過去,沒她這麽埋汰人的。
清池轉身又對龍煜道:“作為一個太子狼狽到你這副模樣著實有些……恩,不忍直視。”清池想了半天終於說出了相對合適的一個詞。
清池直接忽視龍煜的白眼兒接著說道:“其實你也挺幸運的,雖然去閻羅殿走了一遭,可是也因禍得福,不僅治好了疾喘之症更是將存在體內多年的毒給清了個幹淨。說到底,你還要謝謝人家子伶才是。”
“我謝他?你腦子被驢踢了吧?我謝謝你成嗎?”龍煜轉身就要走,但走了幾步卻突然又掉頭走了回來對著清池問:“你剛剛說什麽?”
清池指了指子伶:“謝謝他。”
“不是這句。”
清池想了想又道:“去閻羅殿走了一遭?”
龍煜搖頭:“也不是這句。”
這時旁邊葉蘇補充道:“她說你的疾喘之症好了,體內的毒也清了。”
龍煜臉色由平淡變為驚恐接著便是憤怒:“誰讓你清的?誰讓你多管閑事的?我……我……”龍煜我了半天沒我出個什麽來,他在原地打轉,悲怒之色盡顯於眾人麵前。
清池捂著腮幫子道:“你成心的是吧?我幫你撿回一條命你卻說我多管閑事?你知道我給你清身上的毒費了多大的勁嗎?”
“我沒允許你這麽做,我就算毒死了又與你有何幹係?”
清池突然明白了。她回身看向狼君,對他使了個眼色:“狼君,我牙疼的厲害。”狼君上前一手一個將子伶和龍煜直接扔出了窯門。
葉蘇對著清池撂下一句話:“我們時間不多,你最好盡快打算然後給我個答複。”說完也離開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清池這才躺在床板上盯著那窯牆歎了口氣。狼君躺在了她身邊,清池對他道:“你那弟弟該去看一下腦子。”
狼君卻道:“閉上眼,快些睡。”
清池歪頭看他問了句:“你真的不在意嗎?他可是你弟弟。”
狼君手臂穿過清池後頸將她摟進了懷裏:“我不記得了。”
清池看著狼君的側臉真想問一句:“如果你記得呢?又會怎麽做?”可最終是沒有問出口。
過了片刻清池又開了口,似是在自言自語:“你這個人到底對什麽在意呢?子伶要殺你你都不在意……”
狼君沒再回答,閉上眼睛看似已經睡去。
“好啊你,越來越沒尊卑了,我的話都不回答了。是不是欠收拾了?”
狼君抬手捂住了清池的眼睛道:“快睡,休息好了你才能有力氣收拾我。”
翌日清晨,子伶走出空窯就碰到站在門口不知等了多久的葉清池,當然還有那個對葉清池始終寸步不離的狼君。對方帶著鬼麵站在不遠處,即便不說話也是在場最招人的一個人。
“師娘你找我?”
想讓子伶將師娘這稱呼改過來看來是沒希望了。清池也不再執著稱呼,直接單刀直入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清池和狼君帶著子伶來到了一處無人的窯台。清池席地而坐,將腳拉搭在了平台邊,下邊是隔著幾丈高的黃沙土層。清池在想,若是沒武功的人從這跳下去,是不是也摔不斷腿的?
子伶坐在旁邊靜默,等著清池對自己問些什麽。清池昨晚輾轉反側可是想了好久,這才決定來找子伶核實一下自己的想法。
“當年炎戎族被荒獸襲擊,你們族中逃出來多少人?”
子伶搖搖頭:“不知,但是不多,數千人恐怕活著逃出去的沒幾個。那年我十八,剛接受了阿父為我烙印成年人的青炎印記,幾個月後就遭受如此大的變故。我與幾個同齡的人在阿父和幾個長老的幫助下衝了出去。可是風沙中我們全都走散了。後來我暈倒在沙漠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落霞泊。至於怎麽到那裏的我也不知道。聽那裏的人說,我是被藥仙帶過去的。他們說的籠統,我也並未當過真。因為那個所謂的藥仙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再見過。隻當是被路過的人帶到這裏的。後來我就發現我身體發生了變化,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用這突如其來的能力。多次走火入魔被周圍的人當成了怪物。不久後我遇到了師父遲修,是他收留了我給我找了住處,還教我如何控製身體裏的能力。”